第九十五章：人魚包子

　逃避到水裏睡醒一覺過來，迎接我的不是小鬼粘乎乎的親吻，也不是美味可口的食物，更不是幾個男人想把我吞下肚的火熱視線，而是痛到我幾乎昏厥的墜痛。

　然後，猛然想起小寶寶在我退出夢中時說的要早點出來的話，黑線了。

　我的小寶寶，你不會就像是立父現在心裏所想的那樣，你現在就想出來吧？才七個多月啊！你現在出來能做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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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忍不住痛叫了出來，身體也在池底翻騰著。

　幾道落水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模糊地響起，瞪大因痛而濕潤的眼睛，看到他們四個都跳下水來了。

　似乎在說著什麼，但也只是吐出串串的氣泡。

　唯有愛德華那焦急又恐慌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裏：“溫旭，你怎麼了啦？不要嚇我們！”還似乎帶著隱忍的哽咽聲。

　“啊——啊——！”我能分出一點心神去看著圍過來的人，但是想說出的話被痛呼聲代替了，而且，還使勁地抓住了他們伸過來的手。

　可是，我又很快放開了，因為潛意識裏，知道他們是不能如我這般在水裏自由呼吸，害怕他們在水裏憋氣太長而出事，所以，我咬牙把腹部的墜痛忽略，急切地說：“你們快上去，我沒事的。不要擔心我。唔嗯——！別反過來讓我擔心你們，快回水面上去！”

　他們的表情很悲傷，眼裏滿是心疼，和對我無能為力的鈍痛。

　我推著他們，打開他們想握住我的手的手，微笑著說：“只是小寶寶要出來了。你們在上面等著就好。”看他們臉都憋得通紅還是搖頭不肯離開水底，我收了笑，大聲吼道：“你們待在這裏只會礙手礙腳，既然幫不了我為什麼不到上面準備小寶寶出生後要用到的東西？人魚的我根本就不能在陸地上生下小寶寶！給我上去，你們就想看到我忍著痛還要擔心你們嗎？”

　這一刻，顧不得自欺欺人說什麼對他們不愛了。這種時刻還擔心著他們在水裏會不會出事，如果這不是愛，那是什麼？

　他們還是上去了，而愛德華走在最後面，還能把我淩亂的頭髮拔開，在我可能失血的嘴唇上吻了吻，吐出一連串的氣泡，又緊抿著唇，迅速浮上水面了。

　從水面透下扭曲的光線，我看到他們趴在池邊，而他們的表情都被水面模糊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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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寶寶出生了，跟他的哥哥小鬼一樣，一顆軟綿綿的人魚蛋。

　或者是因為早產，他比哥哥小鬼小了一圈，又或者是我生過一個小鬼了，所以，也沒有像生小鬼那樣疼了幾乎整夜，只是痛了兩個多小時就生下來了。

　我幾下把包裹著小寶寶的薄膜扒開，怔愣地眨了眨眼，接著笑了。

　呵呵，跟夢中的金色小人魚寶寶一模一樣。

　他正含著他的小拇指，金色的眼瞳定定地望著我，金色的小魚尾甩了甩，然後，咧嘴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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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他抱著遊出水面，四個焦急等待的男人急不可耐地看過來，跟我初見小寶寶一樣的神情，都瞪大著眼睛，呆了。

　可我還是從他們的眼睛裏看到了喜悅、幸福、羡慕、溫柔……

　“丹言，你抱抱他，他是你的兒子。”我雙手把小寶寶遞到傻笑著的許丹言手裏。

　許丹言明明是抱過小鬼，對抱小孩的姿勢也很熟悉，但是，從他接過小寶寶的動作看來，笨手笨腳又小心翼翼，怕碰碎易碎珍品一樣那麼珍惜。那種初為人父而露出的柔和表情，讓他看上去帥呆了，嗯，也笨呆了。

　一滴眼淚滴在了小寶寶的臉上，他對流下這滴眼淚的父親好像很不滿，居然癟著嘴巴開哭了。

　許丹言抬起頭來，看著浮在水面上的我，喜極而泣的說：“謝謝你，小不點。辛苦你了，這是我們的小寶寶，好可愛，跟小不點一樣，是條可愛的小人魚。”

　沒有人理會小寶寶的哭聲，旁邊的男人、陸明志、愛德華，都說：“讓我抱抱。”

　“噢，天呐，真是好小，還沒有我兩個巴掌長。”陸明志說。

　“好漂亮的魚尾，金色的呢。”愛德華說。

　“……像你，小魚。”男人說。

　“把他給我吧，怎麼說他都是早產兒，在水裏會好一點，你們就去準備他喝的奶粉過來，記住，要冷的。”我有些虛弱地說。

　這時，四個圍著小寶寶轉的男人才發現了我的虛弱，緊張地望過來，臉上甚至還著因為忽略了我而露出對自己的惱恨。

　“看什麼看，還不快去泡奶粉，沒看到小寶寶哭著嗎？”我斜瞪了他們一眼。

　然後，除了抱著小寶寶的男人，其他三個用最快的速度轉身去泡奶粉了。

　“對不起，小魚。上次你獨自生下小淵，這次還是你獨自生下小寶寶。對不起，作為醫生的我，居然什麼忙都幫不上。”男人抱著小寶寶滑下了池邊，把小寶寶遞回了我的懷裏，他抬起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把貼在我額上的長頭撩開，一個淺淺的吻落在了我的額心，“小魚，我愛你。”

　我還未來得及說［我想我也是］，就聽到急切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奶粉來了。”許丹言這時拿著一個奶瓶過來，頭上冒著汗，氣息也不穩，十足的新晉爸爸症狀。

　然後，又兩隻奶瓶遞了過來，都是一副氣喘的模樣。呃？難道說陸明志和愛德華也是新晉爸爸的症狀？

　我汗了一下，不再看男人那雙深邃眼眸中能溺死人的溫柔眼神，先接過許丹言手中的奶瓶，往自己的嘴中塞去。

　吸，我吸，我再吸，算了，吸不出來，黑線地把奶瓶遞回去，說：“你自己試試，看看你泡的奶粉到底有多稠。”

　轉而去接陸明志手上的奶瓶，剛觸到奶瓶，我就把手往旁邊愛德華手上的奶瓶伸去，一邊說：“壞人，我說了奶粉要冷的。那麼燙，你要我跟小寶寶怎麼喝？”

　可是，愛德華泡出的奶粉同樣是不合格的，因為他泡的壓根就不是奶粉，而是咖啡。為什麼這裏有咖啡？誰知道？！

　“你們幾個笨蛋，我生小寶寶的時候就叫你們要準備小寶寶的一切。現在好了，奶粉臨時泡還泡不好，以為我會出奶喂小寶寶啊。”我氣得口不擇言，四個聽著我說話的男人臉色一紅，眼睛居然都齊齊往我的胸前掃來，這讓我更是火大，“可惡，你們的眼睛看哪里？”

　“你的胸。”

　很好，很好，四個滿腦子色彩的男人居然還一致回答。

　哪知，那一致的回答才是半句，接著他們又異口同聲地說：“小寶寶在吸小魚（小不點、溫旭）的胸。”

　“啊——！”

　沒事，那四道重疊在一起的慘叫聲不是我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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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小寶寶是人魚的身形，不能像小鬼一樣“水陸兩栖”，出了水面也就十幾分鐘就要回到水裏，不然就是會呼吸不過來。所以，我也要陪著他住在水底。

　這天，被強制著坐月子的我坐在池邊的躺椅上一邊看書，一邊偶爾抬頭看著池子裏一起玩耍的兩兄弟，門悄悄地從旁邊滑開了。

　看著走進來的兩個人，我手中的書“啪”地一聲掉到了椅子下，把池子裏玩，不，是互搶黃色小鴨子搶得“咯咯”直笑的兩兄弟的視線也調了過來。

　我看著他們滿眼歡喜的眼神看著池子裏的小寶寶身上，直到走到我的面前，站定，才把眼神收了回來。

　“乖乖小旭，原諒媽咪，好嗎？媽咪不是故意那樣說的。說出那樣的話，我的心也很痛。對不起。”愛莉絲直奔主題，被時間眷顧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愧色和悔恨，她緊張地握緊著自己的手，都泛白了，祈求著我的原諒。

　“小旭，謝謝你回來，謝謝你生下了我們許家的孫子。那是我們見過最漂亮的小人魚寶寶。”總是嚴肅著一張臉的許清遠也激動地說，眼神也不時的瞟向游到池邊的小寶寶和小鬼的身上。

　我冷著臉站起來，他們夫妻緊張地看著我。

　——

　有些時候，親情的背叛比愛情的背叛更能傷人心。因為對愛情，誰都知道愛情會有熱情消退的一天，或許那個時候就是愛情走到頭了，所以，就算愛情遠去，除了最初的心痛，還是會平息的。但是親情不同，親情的紐帶是永遠的，是最堅固牢靠的靠山，無論在外面受到何種的傷害，都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可是，愛莉絲把我對親情的渴望給硬生生地掐斷了。我以為，就算跟許丹言做不成愛人，也還是她的兒子，但是，她脫口而出的那近乎殘酷的話，讓我徹底地在這個世界沒了［家］。

　也許，當時那種疼痛的心情會平復下來，但傷害就是傷害，而且還是來自被我認為是親人的愛莉絲的傷害。我可以做到原諒，卻在也回不去當初與她的那種親昵了。

　也因為這樣，我可以跟男人他們幾個平靜地相處，偶爾還能像曾經相處時一樣。

　可對著愛莉絲和許清遠，真的難以笑出來了。

　——

　我冷淡地說：“小寶寶是我的，不是你們許家的孫子。若是說要我原諒你們，我早就原諒你們了，畢竟我跟你們沒有關係，不是嗎？”

　愛莉絲難過得張大嘴巴，震驚地倒退一步，被同樣震驚的許清遠扶住了。

　“還是不肯原諒我們嗎？你還恨我們嗎？乖乖小旭，你要怎麼樣才會原諒我們？難道還要我們在你的面前下跪？你才肯把我們的孫子認回我們許家？”

　我蹲到池邊，把手指伸到安靜的小鬼和小寶寶的面前，看著他們一銀一金的小腦袋，淡淡地說：“愛莉絲公主殿下，許清遠將軍閣下，我沒有恨你們，我誰都不恨。只是你們也看到，小寶寶根本不是人類，他是一條人魚，或許一直都變不成人類，只能生活在海裏。如果把他當人類來養，他會很迷惑的，你們就當沒有他就好了。趁丹言現在年輕，幫他找個女人結婚，生下你們許家真正的孫子吧。”

　“不，他就是我們許家的孫子，不管他是人類還是人魚！你該知道，丹言除了你，不可能與別人結婚。乖乖小旭，你知道我和老公為什麼會來這裏嗎？那是因為他們幾個叫我們過來給你們證婚。我大哥和大嫂他們也從瑞國飛來了，大概明天就到。”

　手指被小鬼抓住了，就在他抓著往自己嘴裏塞的時候，小寶寶飛快的把我的手指從小鬼的嘴邊搶了，再把自己手上的黃色小鴨子扔給小鬼，心滿意足地含著我的手指。

　我也是，總是喜歡拿手指玩他們兩個，偏偏兩個小傢伙對我手指的興趣奇高，最喜歡做的就是含進嘴巴裏。還好，我也知道他們的這個小習慣，把手都洗得乾乾淨淨，隨時可以讓他們“吃”掉。

　“他們還真是不死心。”我說。雖說手指頭隨時可以被“吃”，但是我更喜歡惡劣地在他們含住手指後三秒就拔出來，再來回戲耍著他們。這簡直就是我們三父子樂此不疲的小遊戲。

　“乖乖小旭？乖乖小旭？乖乖小旭？乖乖小旭？乖乖小旭……”

　我斜睨了蹲在旁邊的她一眼，要是不應她，她會一直叫下去吧？她難道以為這樣就是恢復到曾經的親密無間嗎？心裏無奈地歎了一聲，我冷聲音硬邦邦地問：“什麼事？”

　“乖乖小旭？啊，你應了。那個，我可以抱抱小寶寶嗎？”

　“……”我沉默了一下，感受到旁邊的她屏住呼吸等著，可見她還是害怕我的不原諒。

　我把小鬼拎出了池子，站起來轉身外走，一邊說：“他離開水後，能夠待上十幾分鐘，不過最好不要超過十五分鐘，不然他會脫水窒息。我去上面看看管家把他們的奶粉泡好沒。”

　“謝謝你，乖乖小旭（小旭）。”

　門關起的瞬間，把愛莉絲和許清遠帶著感激的感謝聲傳了出來。

　我只是想，讓我的小鬼和小寶得到更多的寵愛。我也知道，小寶寶是他們搶不走的，因為我的小寶寶說，會永遠陪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