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見徐福都閉嘴不搭理自己了,嬴政這才又開口問道:「阿福這個名字有何不好嗎?」
不待徐福開口,便有宮女輕手輕腳地進來了。
嬴政又問了一遍,「不喜歡寡人喚你『阿福』?」
徐福原本以爲那宮女聽見後會憋不住笑,誰知道他目光環視一圈,愣是沒能從任何一人的臉上看出半分笑意。徐福這才驟然想起,在這個時候,哪怕是叫苟勝,這些人肯定也完全get不到笑點。
也難怪嬴政並不覺得「阿福」的稱呼有何怪異之處了。
「……那便如此吧。」徐福收起臉上外洩的神色,表面上瞧著又恢復了淡定從容的模樣。而他內心還在默默催眠自己,叫阿福……其實……也不錯……吧……
嬴政將徐福從宮中接了出去。
灰撲撲的馬車從鹹陽宮中駛出,緩緩行上街道。
徐福這才知曉,原來去年生辰,趙姬已到雍城去了,嬴政心中不愉,便獨自帶了人行在鹹陽街頭,這邊算作是過了生辰。若是那一日不是恰逢生辰,又不是恰好心中不快,聽見徐福那一嘴「胡言」之後,嬴政便也不會大怒之下,令人將他關進大牢。
知曉個中原委過後,不知道爲什麽,徐福腦子裏突然浮現了,「緣分」二字。
因爲有徐福跟在身邊的緣故,嬴政便沒帶著他下馬車走走,一行人走走停停在鹹陽城中逛了一圈,買了些小玩意兒,便又打道回宮去了。
隻是在回宮的路上,徐福掀起車簾,還無意中瞥見了兩抹熟悉的身影。
見徐福看得出神,嬴政不由問道:「怎麽了?」
徐福放下車簾,收起目光,漫不經心地道:「好像看見龍陽君和蒹葭了……」
嬴政記不起蒹葭是誰,於是隻「嗯」了一聲。
一路上二人好像也沒有過多的話可說,徐福搖搖晃晃一會兒還有些倦意上頭,便更沒力氣與嬴政說話了,他靠著車廂,目光落在晃動的車簾上,卻沒注意到嬴政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若是放在一年前,嬴政決不認爲,自己會將一個江湖術士弄到床上去。
他再有遠見,也未能想到,如今陪在身邊的便隻餘徐福一人。
嬴政難得心中感慨,隻可惜徐福卻絲毫接受不到他目光中飽含的感情。
馬車搖搖晃晃而去,時光靜謐。
……
君主生辰,本當是應大宴的,但嬴政要爲接下來征戰六國而考慮,何況他本身也並非驕奢淫逸之人。自然也就能免則免了。
隻一場家宴擺在鹹陽宮中,按慣例,太後與姬妾出席。
但華陽太後年歲已高,又是個不愛出來的性子,便一早命人向嬴政送了生辰禮,之後的家宴便也就不參加了。
早膳徐福已經用過了,而宮中沒有用午膳的習慣,隻是因爲徐福,這才多了個午膳。
於是不等到晚上的宮宴,二人便已經獨自擺了宴,二人對坐於殿中,除了兩旁分立的宮人,便隻有他們。
就連扶蘇也不知他的父王還有用午膳的愛好,便老老實實窩在殿中讀書學習去了,就等著晚上的宮宴。
宮女送上酒器,琥珀色的酒液被倒入酒器之中,半點美感也欣賞不到。徐福不愛飲酒,更不善飲酒,也欣賞不來酒水的美,不過想到嬴政今日生辰,好歹也要給個面子。於是不待飯食端上來,他便先端起了酒器,朝著對面的嬴政舉起,道:「我敬王上……」
嬴政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他不太喜歡徐福如此疏離的稱呼,這樣二人與君臣又有何區別?半點溫情也無了。
徐福毫無所覺,目光澄澈地望著他。
嬴政對這樣的目光毫無抵抗力,當即便同舉起手邊酒器。
徐福差點又順嘴來了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不過瞧著嬴政那張臉,徐福瞬間就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就好像思緒都被嬴政的目光拉扯住了一樣。
徐福在那裏一臉面癱地發了許久的呆,然後才想起來一句話,「……就祝願王上,年年如今日。」
年年如今日的英俊?年輕?意氣風發?還是什麽……
其實徐福也不知道,不過他倒是本能覺得,這樣的日子過起來還挺不錯的。
嬴政壓根不在乎他說了什麽,徐福哪怕隨便說了句什麽,嬴政都跟糊了眼一樣覺得是好的。
話一說完,徐福就先舉杯飲下了,按照規矩來說,當然是違矩的,而且那樣簡陋的一句祝福,看上去似乎太不走心了,不過嬴政並未放在心上,當即也一飲而盡。
其實徐福平日裏忽悠人挺厲害,但實際上,越是到了這樣的時刻,他便越覺得口中乾巴巴的,好像什麽話都覺得不夠好似的,於是最後才憋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若是舌燦蓮花,那反倒說明徐福對那人不上心了,不過應付之舉。
酒水下肚,徐福白皙的臉頰上便立時飛起了兩朵緋色紅雲。
嬴政瞧著他慢慢褪去平日裏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樣,心中彷彿被什麽拉扯住了一般,連目光也移不開了。心中一直沒觸到的那個地兒,好像在這時便被輕輕碰了一下,然後整個人便如同驟然開竅了一般……
或者說是,如同驟然認命了一般,嬴政覺著自己中的毒,估計是解不了了,喝什麽藥,施什麽法子,都從身體裏去不掉了。
而徐福原本就有些暈眩睏倦,現在酒意上頭,就更暈眩了,他單手撐住額頭,醉醺醺地倚在桌案一頭。
許多人醉酒之後的模樣是極爲惹人生厭的,偏偏徐福不是如此,哪怕是醉了,他帶出來的也依舊是牽動人心的美。嬴政心下有些癢癢,目光無意中觸及到周圍宮人跟著臉紅紅,偷瞥徐福的畫面,心中頓時一陣老大不快,飯食也不吃了,他起身走到徐福身旁,蹲了下來,單手抓住徐福的手腕,低聲問他:「困了嗎?」
徐福隻覺得眼前有個人影晃來晃去,迷迷糊糊地便點了頭,清冷的表情褪去,臉上還漾開了點兒笑意。
嬴政的呼吸不自覺地緊了緊,他將徐福扶起來,道:「那你隨寡人回去歇息。」
宮人們見著這一幕,臉更紅了,瞧著桌案上動也沒動過的飯食,忙撤下去了。
而嬴政已經扶著徐福往寢宮中去了。
恰好出來時,撞上了扶蘇。
扶蘇好奇地瞧著嬴政同徐福的姿勢,不由問道:「父王,老師病了嗎?」
嬴政道:「醉了。」
扶蘇馬上自告奮勇,「扶蘇來照顧老師吧。」
嬴政又一次殘酷地拒絕了他,「今日書可背了?」
「背過了。」
「哦,那也要留心休息,此時便讓宮人引著你去休息吧。」說罷,「好父親」嬴政便扶著徐福徑直往前去了。
扶蘇呆了呆,全然沒想到會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看來,下次他應當說,書背了,休息也休息過了。
嬴政扶著徐福回去能做什麽?
當然是生辰這日隨心所欲一些,想做什麽便做什麽,白.日.宣.淫.啪啪啪了。
徐福再醒來時,腦子裏混沌欲裂,四肢痠軟,肚子裏還餓得快貼一塊兒去了,他明明記得之前在用午膳,怎麽醒來之後還這麽餓?等徐福撐著床榻坐起來,腦中的記憶才慢慢回籠。
飯食他就看了一眼,壓根沒有吃。
反倒是秦始皇,應當吃得爽快了。
呵呵!
徐福心頭冷笑了一聲,但隨即想到,做受還是挺省力氣的。像今日這樣飯食都沒用,若是他來做攻,定然做到一半就軟倒下去了。
宮女忙上前來服侍徐福穿了衣袍。
徐福卻不見嬴政身影。
「王上呢?」
「王上如今應在宮宴上了。」
徐福怔了怔。
秦始皇沒帶他去?
徐福這才想起,他好像的確沒有出席的資格。
但是心頭怎麽這樣不爽快呢?
尤其是想一想,生辰宮宴之上,秦始皇的姬妾和兒子都要出席,偏偏他被留在寢宮之中,徐福腦中還飛快地閃過了許多霸道皇帝拔**無情的段子。
越是想便越覺得心頭不舒服。他如今怎麽就那麽像秦始皇沒名分的小情人呢?雖然一開始,他好像就這樣打算的,爽一爽也就罷了,有後門走倒也不錯。
但是他卻連光明正大走在秦始皇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徐福不快地輕哼一聲,果然還是隻有做國師才靠譜。
而另一頭嬴政落座之後,瞧著滿殿的姬妾,心中也生出了些違和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