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怎麼了？”許至微聽到他凝重的語氣，頓時困意全無，打開床頭的燈，坐起身來。

　　蕭皓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他，從林予聲成為他的臨時秘書，到他今天因為幫他擋刀受傷，他的語氣鎮定而有條不紊。

　　“他……現在度過危險期了嗎？”許至微一時間還不能消化這麼多東西，他按著自己的額頭，聲音低啞。

　　“醫生說還要觀察，不排除感染的可能。”

　　“那我現在立刻買票回國，這邊的項目只剩一些收尾的工作，我不在他們一樣可以做好。”許至微知道蕭皓現在心裡肯定不好受，他要立刻回去陪他。

　　“等等，至微”蕭皓的喉結艱難地滑動了一下，嗓音黯啞道，“我還有事跟你說。”

　　許至微攥緊了手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是……要跟我分手嗎？”

　　林予聲可以做到的我一樣也可以做到，蕭皓，你不能這麼殘忍……“不是”蕭皓閉了閉眼，又睜開，黑眸中劃過堅定和毅然，“我接下來要說的這件事在你聽來可能會很難以置信，很荒唐，甚至你聽完後會覺得我完全是個瘋子，但是我一定要告訴你。我不想欺騙你，至微。”

　　“說吧。”許至微無聲地歎了口氣。不管是什麼結果，他都已經做好準備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蕭皓把自己之所以來到這個世界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許至微，為了增加可信度，讓整件事聽起來不那麼像一個冷笑話，他甚至詳細地描述了他在原來那個世界上大學時都修過什麼課程。他說他不是蕭皓，只是恰好穿越到了這個蕭皓身上，而且身體裡還保留了一部分原身的記憶。原來的蕭皓已經死在半年前的車禍中了，他是另一個人，一個跟原身完全不同的人。

　　許至微臉上的表情從震驚、不敢置信漸漸變成了深思，他當然記得，車禍後的蕭皓性情大變，筆跡、飲食喜好、各種小習慣，都和原來的他大相徑庭。這個英國念完本科的人甚至連英語都說得磕磕巴巴，一場車禍真的可以讓人改變這麼多嗎？其實他當時就有些起疑了，他記得醫院的檢查報告說蕭皓的腦部受損並不嚴重，失憶也是可以恢復的。但當時的許至微根本來不及深想，因為沒過多久，就爆出了那場轟動一時的豔照門事件。

　　“蕭皓，你在開玩笑吧，穿越這種事是只會在小說中發生的……你是不是今天受刺激太大了，腦子有點不清醒……”許至微的語調有些不穩，他決不會承認他心底有一部分已經動搖了，整件事情太過荒謬和可笑，他深愛了五年的男人，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而他還是再次愛上了這個男人？他所謂的忠貞不渝的愛情又算什麼？

　　“我也希望我是在開玩笑”蕭皓苦澀地笑了笑，“信不信隨你吧。另外，我已經決定辭去蕭氏總裁的職務了，在找到合適的繼任人之前，我暫時還會坐在這個位置上。”

　　許至微一下急了，這可是蕭皓為之奮鬥了半生的事業，怎麼可能說辭職就辭職，“蕭皓，你別衝動，辭職的事情可以再——”

　　“至微，你知道的，我不適合這個位置。總是用車禍後遺症什麼的來當擋箭牌，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蕭皓……”許至微握著電話，神情中帶著失落和懵懂。這短短的半個小時帶給他的衝擊太大了，他懷疑自己在做一個荒誕不羈的夢。

　　“至微，我知道對你來說相信這些很難，我也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可事實就是發生了。你是個聰明的人，應該早就察覺到了不對，而且這種不對勁根本沒法用科學來解釋。我今天說這些，不是為了要故意推開你好順理成章地和林予聲在一起，只是今天的事情突然讓我意識到，生命有多麼可貴，有些話不說，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許至微靜靜地聽著蕭皓的話，他感到喉嚨口像被什麼堵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至微，等你想清楚了，還願意和我在一起，我會很高興。但我不希望我們的感情是建立在虛假的謊言之上的，你明白嗎？”

　　“我……你讓我再……想想。”許至微掐了電話，這是第一次，蕭皓還沒說再見，他就先按下了結束鍵。

　　看著手機螢幕上通話結束的頁面，蕭皓扯出一個自嘲的笑，把手機揣回兜裡，他毫無焦距的視線再次落到了花壇前的銀杏上。這個寒冷的冬天，還有多久才會過去呢？

　　兩天后，林予聲度過了最危險的階段，轉到了普通病房。他英勇救人的事蹟在F大傳開，病房裡擺滿了師生送來的鮮花和水果，還不斷有記者來病房採訪，不過都被蕭皓擋了回去。他特地雇了兩個保鏢守在林予聲的病房前，就怕不相干的人擾了他的清靜。

　　“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不錯。”蕭皓每天晚上都會準時在七點半來看他，坐一個小時就走，不多說一句話。

　　“是嗎”林予聲靠在柔軟的枕頭上，笑容有些落寞。他原本以為，經過這次的事，蕭皓就會回心轉意，跟許至微分開，從此眼裡只有他一個人。結果現實卻是蕭皓對他的態度的確改觀了，但也僅限於朋友間的友好，兩人間的關係並沒有更進一步。

　　“聽說你這幾天胃口不好，是我讓人送來的飯菜不合你口味嗎？”坐在床邊的蕭皓濃眉擰起，臉上的擔憂顯而易見。

　　“應該是藥物的關係吧，不礙事的，過兩天就好了。”林予聲也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在日益消瘦，他甚至無恥地希望自己能更慘一點，好讓蕭皓能更多地陪在自己身邊。無論是出於內疚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你這樣傷口會恢復得很慢，一定要多吃東西，還有水果也不能忘了吃。”蕭皓餘光撇到床頭櫃上一把黃橙橙的香蕉，順手拿了一個剝開，遞給他，“吃一個試試。”

　　“嗯。”林予聲乖順地接過他遞來的香蕉，小口小口地吃著。病房裡很安靜，只剩他細微的咀嚼聲。蕭皓坐了一會兒，無形的局促在空氣中蔓延，讓他如坐針氈。他看了眼表，像前幾天一樣起身道，“我該走了，公司還有事。”

　　“蕭皓”林予聲連忙叫住他，語氣中帶著期盼和希冀，“你能再陪我十分鐘嗎？”

　　“我想把那天沒有說完的話說完。”他看著蕭皓，黑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深情和愛戀。

　　蕭皓抿了抿唇，重又坐了下來。他從來都沒辦法拒絕他。

　　林予聲撐起整個身體，緩慢地移到了床邊，伸手握住蕭皓冰涼的手，垂下眼道，“對不起，蕭皓，我很後悔現在才告訴你，其實我早就喜歡你了。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的目光就離不開你。可是……”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們的差距太大了，你是堂堂集團總裁，我卻是一個家負巨債的窮學生……”

　　“……那些侮辱你的照片流出來後，我憤怒、傷心，更多的是嫉妒。因為我突然發現，你身邊有太多比我優秀的人了，我怕自己只是你消遣的玩物，一時新鮮，玩膩了就會扔掉。所以那個雨夜，我告訴自己，不管再怎麼狠心，都要跟你斷絕關係。我想跟你平起平坐，而不是永遠被你養著，像一隻籠子裡的倉鼠……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因為那時的我還沒意識到，我已經愛上你了……”

　　我愛你這三個字，蕭皓等了太久了，以至於他現在真的聽到的時候反而沒什麼表情。林予聲以為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忽然拔掉了手上的針頭，兩隻手一起緊緊抓住了蕭皓的手，目光灼熱逼人，“蕭皓，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我不奢望你會回應我的感情，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

　　“我相信你”蕭皓不自然地掙開他的手，“你的手出血了，需要叫護士。”

　　“這點血……不算什麼”林予聲無所謂地看著自己冒血的手背，目光淒然。以蕭皓的性格，當然會原諒他，但原諒之後，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