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完結章（上）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休養，林予聲已經可以出院了。但自從那天晚上見過蕭皓後，他再也沒有在病房裡看到過他的身影。

　　出院這天，他打蕭皓的電話，跟前幾天一樣，還是關機狀態。林予聲皺了皺眉，把手機扔到背包裡，開始收拾衣服。

　　忽聽身後咯吱一聲，病房門開了。他停下動作，驚喜地轉過臉去，“蕭皓——”然而下一刻，他眼中的期待就全數落空。面前這人身形清瘦，俊秀的臉面無表情，根本不是蕭皓。

　　“蕭皓沒來送你嗎？”許至微穿著駝色的大衣，風塵僕僕的樣子。他眼底的驚訝不亞于林予聲，關上門，他四處打量這間病房的佈置，似乎想從這裡找到一丁點跟蕭皓有關的痕跡。

　　“我不知道，他應該在公司吧。”林予聲悶悶不樂地轉過頭去，背對著許至微繼續收拾衣服。他在心裡腹誹，你們倆不是戀愛關係麼，怎麼找人還找到我這裡來了，真是搞笑！

　　“他已經辭職了，你沒聽說？”

　　“什麼？”林予聲驚訝地轉過臉來，走到他面前，不敢置信地看著許至微的臉，“辭職？他怎麼會突然辭職？”

　　“事情太複雜，我一時跟你說不清。”許至微擰了擰眉，語氣低落，“我也是從歐洲回來後才知道他辭職的消息。而且他的手機一直關機，怎麼也聯繫不上。”

　　原來蕭皓會關機不是因為針對我啊。林予聲暗自心喜，面上還是淡淡的，他瞥了眼許至微，“他連你電話都不接。怎麼，你們倆鬧掰了？”

　　許至微看著他幸災樂禍的表情，惡意地笑了笑，“讓你失望了。我們好得很，他只是鬧點小脾氣，過幾天就好了。”

　　林予聲切了一聲，背起背包往外走。許至微攔住他，眼底的神情意味不明，“沒人接你出院嗎？”

　　“我媽長年臥病在床，我爸是個酒鬼加賭徒，你說呢？”林予聲滿不在乎道。

　　“我送你回學校吧。”許至微提議。

　　林予聲退後一步，似乎不太敢相信他的誠意，“許秘書，我跟你好像不是很熟。”而且情敵的順風車，不搭也罷。

　　許至微難得溫和地笑了笑，“我送你是因為你替蕭皓擋了一刀，這個人情算我欠你的。我是他的貼身秘書，而你又是蕭氏的實習生，于情於理我都得送你出院。走吧。”

　　林予聲無話可說，他大病初愈，再去擠公交也不知道會不會傷口裂開。醫生叮囑他不要做劇烈運動，清淡飲食，他可不能出院的第一天就犯了禁忌。

　　於是走出醫院大門後，他只好跟著許至微上了車。兩人都是話不多的人，加上又是尷尬的情敵關係，因此車廂裡一時靜得針落可聞。

　　“蕭皓來醫院看過你，是嗎？”還是許至微先打開了話匣子。

　　“嗯”林予聲點點頭，臉上閃過懷念的神色，“那時候他天天晚上都來，給我削蘋果，泡牛奶，還買了很多書給我打發時間……”

　　“你還喜歡他嗎？”許至微突然問。

　　林予聲楞了一下，忽地意識到剛剛自己那番話跟一個懷春少女的自白沒什麼兩樣，蒼白的臉頓時染上了一抹緋色，“嗯……”他不想否認，反正即使他說不喜歡，許至微也不會相信他。

　　“既然喜歡，當初為什麼要離開他？還把他傷得那麼深？”許至微的右手虛握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雖然語氣不鹹不淡，但每個字都咄咄逼人。

　　這句話戳到了林予聲的痛處，他臉色一白，憶起自己那時的少不更事，黯然道，“我那時候不懂事，不知道他的好。而且我也不想被他當個小白臉一樣養著。”

　　許至微嗤笑了一聲，車子停在紅燈前，他轉過臉，從上到下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番林予聲，“你除了這張臉，確實沒有別的資本讓他看得上。”

　　“我當然是比不上你們這種出身的人”林予聲自嘲一笑，又嚴肅道，“但我對蕭皓是真心的。至少給他擋刀的人是我，而且蕭皓還忘不了我，這點我很確定。”

　　“忘不了你……”許至微喃喃地念著這幾個字，紅燈變綠，他發動引擎，換檔。他比誰都清楚蕭皓為什麼忘不了林予聲，因為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喜歡的人，而且林予聲喜歡的就是現在這個蕭皓，跟他的錢，地位，都沒有關係。許至微抿心自問，如果蕭皓穿到了一個普通人身上，跟他原來深愛的那個蕭皓沒有半毛錢關係，他還會愛上他嗎？

　　可世界上沒有這麼多如果。在歐洲的兩個星期裡，他想他想得都快瘋了！即使蕭皓打來的那個電話讓他無比震驚，甚至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都下意識逃避有關男人的一切，可踏上回國的飛機的那刻，他還是滿腦子都是他。他終於明白，他的確移情別戀了，他對不起原來的蕭皓，因為他早就愛上這個蕭皓了！

　　但是蕭皓還不知道，他一定以為自己不會再接受他，所以偷偷地藏到了某個角落獨自去舔舐傷口，偏偏林予聲還在危急關頭替他擋了一刀，兩人在醫院裡日夜相處後舊情複燃也說不定，而且蕭皓可能出於愧疚，即使喜歡的是林予聲，也不會主動跟他分手……“停車！”耳邊忽然傳來林予聲的大喊。尚且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許至微一愣，然後遲鈍地踩下刹車和離合，將車停在路邊。

　　“你發什麼神經。”他沒好氣道。

　　“我好像看到蕭皓了！”林予聲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而是扒著車窗往後看，這裡離F大正門不遠，是一條小吃街。到處都是年輕的學生和上班族。他沒有看清蕭皓的臉，只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背影，但他有種直覺，那就是蕭皓。

　　“蕭皓？他在這裡？”許至微的神情也肅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林予聲說刹車的時候他還開了一段路，肯定開過頭了。

　　“你在車上等著，我下去看看。”再退回去肯定不可能了，許至微停穩車子，冒著吃罰單的風險準備下車。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林予聲也坐不住了，跟他一起下了車。兩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果然在一家小籠包店裡找到了正埋頭吃東西的男人。

　　蕭皓一身休閒裝打扮，穿得像個剛出社會的大學生。許至微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蕭皓看到是他，眼睛瞪大，艱難地把嘴裡的包子咽了下去，“至微……”他訕笑道。

　　許至微抱著肩膀，沒有說話。林予聲把握時機從他身後走出來，跟蕭皓窘迫的臉對了個正著。

　　“予聲，你出院了？”蕭皓看到他也在，臉上的神色更加局促了。

　　“是啊，連出院你都不來看我，這幾天打你電話也打不通，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林予聲神情可憐，幾乎要應景地再滴下幾滴眼淚了。

　　“額，你誤會了，我前幾天手機被偷了，一直沒買新手機。”蕭皓哪敢承認自己這些天就是在試圖逃避這兩個人，無論是許至微還是林予聲，他都不想傷害，正好辭職那天坐地鐵回去的時候手機被偷了，他也不急著買新手機，想著能拖多久是多久。

　　“你怎麼在這裡？”許至微在他對面坐下，神情中帶著審視和指責，“一聲不吭地辭職就算了，手機丟了不知道立刻買新手機嗎？”

　　“我在這兒是因為我準備來F大上課。我最近報了個MBA的在職碩士，以前的很多東西都忘了，想重新撿起來。”

　　蕭皓這話說得很真誠，沒有半點水分。他辭職前早就想好自己的打算了，重頭來過，先把上輩子沒念完的書念完，真正學到了東西後才能在社會上發揮自己的才能。蕭父蕭母也很支持他的做法，甚至還提議他在F大附近再租套公寓，方便上課。

　　“至於買手機嘛，你也知道，我都辭職了，還要付信用卡的帳單和車子的保養費，而且我也不好找家裡要錢，買手機這件事就只好推遲了……”蕭皓完全就是睜眼說瞎話。

　　“你來F大念MBA啊，太好了！”林予聲倒是很高興，他拉了個塑膠椅在蕭皓身旁坐下，眼巴巴地看著他，“是在經管學院上課嗎？哪個老師授課？”

　　許至微咳了兩聲，林予聲餘光瞟到他的表情，驚喜的神色略微收斂。還好小店人不多，這三個男人間蔓延的曖昧氛圍沒有人注意。

　　許至微一隻手曲起，毫不避諱地放在油膩的桌面上，他深深看進對面男人的眼睛裡，鄭重道，“蕭皓，我想清楚了。不管你是誰，從哪裡來，我都不會放開你。”

　　蕭皓的眼睛睜大，呆呆地看著他。胸口砰砰地跳動，巨大的狂喜和感動淹沒了蕭皓的內心。這個答案太出乎他意料了，他以為許至微知道了自己的來歷後，肯定從此對他不屑一顧。沒想到他竟然一點都不介意……“什麼你是誰？從哪裡來？”林予聲一頭霧水地聽著兩人頗具哲學意味的對話。他將求助的目光轉向蕭皓，後者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對面的青年一個眼刀飛過來，他立刻噤聲。

　　“不該問的別亂問。”許至微的語氣就跟教訓不聽話的下屬一樣。林予聲暗自在心中罵了兩句，當著蕭皓還是一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