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半妖

　在萬靈在太子府上住了快要兩個月的時候，終於見著了歷國的皇帝。

　見面時，是在一個滿是秋菊裝飾的小亭裡，桓恩帝懷裡抱著一個乖巧的嬰孩身邊陪伴他的是皇后鐘繪，旁邊站著一溜的或大或小的皇子，都規規矩矩的安分垂著頭。

　而距離皇后最近的便是那個總是面色不佳的三皇子姬璽了。

　太子則一過去就被桓恩帝拉過去考問了不少問題，然後帝王點點頭才把視線移到萬靈的身上，萬靈沒有拜見皇帝時那些畏懼和惶恐，只是學著別人的模樣見了禮，淡漠又讓人挑不出刺來。

　桓恩帝對太子的教育等問題非常上心，皇后也只有在這時也乖乖的關心著太子，但是仔細聽還是能聽出皇后總是時不時的提到三皇子姬璽，言語裡滿是心疼，說姬璽最近身體又不大好了……

　三言兩語的，桓恩帝就也順著皇后的話去關心了一會兒姬璽，這時萬靈已經站在側面，看著現在儼然『家庭聚會』般的場景，不知道該不該離開。

　但是此時卻看著只有過一面之約的姬璽，看著那小孩兒面黃肌瘦的模樣，恍然想起那日火狐說的話來：

　姬璽是半妖。

　『半妖』這個詞，真是個非常尷尬的詞語。

　這個群體不多，不多又弱小，便意味著是異類。

　萬靈仙人有些恍惚，他想起幾千年前，在自己還未成仙的時住在隔壁的小半妖了……

　初見時，也是一樣的瘦弱，面黃肌瘦，因為無法改變外形，人類小孩的外表上還留著狼的耳朵和尾巴，眼睛泛著幽幽的綠光。

　【你要死了。】當年已經修煉了五百年的萬靈身邊跟著無數仰慕他的族人，族人們有些比他大的都沒有化形，只有他化形了，由於還不太穩定，於是雪白的五條尾巴還在身後搖搖晃晃，一對還帶著粉紅的耳朵不安分的抖動了一下的立在頭上。

　小半妖安靜的流著淚，被咬破皮的唇瓣滿是流著鮮血，模糊的看著在一片火紅的海洋裡白像是他幻想出來的萬靈沙啞的說【我不會死。】

　【為什麼？】

　【我還沒有活夠！】

　半妖其實很難活過成年，甚至連十二歲都會因為承受不住體內的妖力被反噬的只剩下一堆白骨。

　他們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妖，運氣好點兒的，會隱藏妖力安安穩穩的度過一輩子，但大部分的半妖，他們身上有著不屬於人類該有的東西，被畏懼，排擠，害怕，又同時被妖力禍害的嗜食生肉，好血腥，最終一步步的還沒有長大，就沒有了棲身之所，孤零零的死掉……

　萬靈不知不覺的，就看著姬璽很久，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他身邊的太子姬玦不動聲色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三皇子，最後垂下眼簾，腦袋裡滿是兩個月前男人說的話。

　小太子還清楚的記得男人說話時滿目都是他的模樣，即便冷淡，卻又真真切切的讓姬玦發現一個驚人的秘密！

　——他的先生眼裡只有他。

　是的，不管是什麼時候，姬玦都能感受到先生對所有人的不在意，只會對他多說些話，會看著他，會對他偶爾露出一點淺笑，視線只在他的身上，好像……

　就好像自己是先生的全部。

　剛得到這樣認知的姬玦小朋友既彆扭又掩不住的開心，他不自覺的開始試探，開始又讓以前的玩伴來太子府找他，開始繼續把自己漂亮的先生介紹給更多的人認識，並且毫不自知的開始病態的享受先生只給予他的關注。

　就好像你極度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喜歡，但當你在發現對方對你和對任何人都不一樣，他只對你好，只和你說話，他的世界只有你的時候，你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無數倍，只為了捕捉那人在意你的信息。

　等某一天那人不再把你當做他世界的唯一，你也就徹底完了，因為你無限氾濫的佔有慾……

　姬玦在發現萬靈看著三皇子姬璽許久後流露出一抹他完全看不懂的神色時，立馬心慌了，他一邊迷茫，一邊警覺著，但是同時又在下一秒放鬆了下來。

　一定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總是喜歡把別人想的那麼糟糕？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的莫名其妙的自私又醜惡了？

　姬玦小朋友心裡滿是苦澀，又失落的很，他覺得是自己變了，他控制不住的把任何人都想的複雜，雖然一如既往的喜歡幫助別人，但是他已經並不從那些感謝和稱讚的話得到滿足了。

　這……是他的錯麼？

　姬玦難得消沉了一天，從跟著萬靈離開桓恩帝那裡後就不說話了，男人稍稍奇怪了一下，沒有多加詢問，畢竟萬靈從來沒有真正帶過一個小孩，小朋友的心理問題是什麼？能吃麼？

　因此等下午的時候，姬玦直接不見蹤影了，萬靈也只是詢問了下人太子去了哪裡後就不再多說，他在自己的房間坐了一會兒便看向窗外，好一會兒才起身去見了皇后鐘繪，找她要那佛珠借用。

　皇后開始還不解，等聽說是需要佛珠去救她那可憐的孩子，便絲毫不猶豫的拿了出來，由於沒了東西掩蓋火狐的妖力，在皇宮這種充滿了陽氣的地方，火狐根本不敢出門，於是只好躲在重重疊疊的床帳後面，略微擔憂的提醒萬靈說在入夜前一定要送回來……

　萬靈點頭，問了姬璽那小孩經常在哪兒呆著就迎著明媚的陽光出了皇后顯得有些陰冷的宮殿，朝著目的地過去。

　見到姬璽的時候，是在姬璽的三皇子府上，他的府上冷冷清清，不知是何原因，竟是一個下人都沒有。

　萬靈剛走進這冷清的府邸，三皇子姬璽也剛好匆匆從外面回來。

　手中依舊提著一個顏色古怪上麵糊了一層暗紅色東西的食盒，裡面散出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姬璽眼底露出一抹驚訝隨即便是緊張，瘦小的男孩眼睛死死盯著萬靈，好似只要男人眼神不對他就立即逃跑！

　——因為他心虛。

　結果姬璽沒有從男人的眼裡看出任何東西，眼前一身雪白衣著的男人垂眸，輕輕撩開寬大的衣袖，露出毫無瑕疵的小臂來，指尖輕輕一劃，便頓時讓手腕破開一道口子，鮮血伴隨著巨大的仙氣卷席了整個皇宮卻又因為佛珠的禁制隱藏了起來。

　只有距離萬靈最近的姬璽頓時鬆開了手，痛苦的捂著嘴巴，任由食盒從手中脫落打翻，散了一地的滿是血絲的生雞肉塊，然後一步步控制不住的走向男人，只覺男人手腕滴下的血比那人眉間的紅痕還要炫目！

　最終，姬璽失去神智般死死抓住萬靈的手臂將那手腕湊到嘴邊，一口咬了下去，貪婪的吮吸吞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