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重獲新生

　入唇的手腕有著極其滑膩的觸感，鼻尖所嗅出的味道也滿是讓他無法自控的香甜。

　姬璽乾枯又毫無光澤的小手緊緊抓住男人的手臂，幾乎在男人白皙的小臂上抓出青紫的印記，不太愛修剪的指甲尖銳的刺進了男人的皮肉裡卻比之被啃齧的傷口根本算不了什麼。

　萬靈那被他輕輕劃開的一道傷口在男孩瘋狂的撕咬下不斷的擴大，堅硬的牙尖不管不顧的刺入那血肉裡撕咬著大滴大滴的鮮血墜在地面，砸起一圈粉塵。

　男孩毫不留情，雙眸隱約可見妖異的光色，咬出的傷口深可見骨，被咬的男人卻毫無感覺，他只是看著這個抱著他手臂不放的小半妖，淡淡說道：「慢些，沒人和你搶。」

　男孩聽不見。

　他血液沸騰著，渾身都劇烈的疼痛著，他很痛苦，好像快要死了，但是就只有他現在抱著的這個手臂的主人可以救他。

　男孩從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可是他卻知道這樣變態噁心的自己，還有這樣噁心的嗜好，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

　姬璽從六歲的時候就學會了從各個地方偷偷拿生肉吃，他每每用完，看著鏡中滿嘴血腥的自己，既害怕又怨憤，最後卻漸漸習慣了。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長的不好，腦袋不聰明，還有這樣的怪癖，沒有人喜歡他，也沒有誰期待他的出生，可是他偏偏要活著。

　他憑什麼不能活著呢？

　男孩用盡了一切辦法，想盡了一切手段，一邊在外人的面前可憐兮兮的抬不起頭，一邊怨恨這個世界，在骯髒黑暗的角落怨恨著，怨恨著，從沒有想過會有誰來給他伸出一隻手來……

　姬璽的眼開始模糊，卻因為一直低著頭，沒有誰能看得見他的表情。

　但是男人的出聲卻瞬間打斷了男孩狂亂又迷惘的思緒，下一秒緊緊抱著萬靈手臂的男孩便驚恐的後退了幾步，寬大的袖子摀住大半張臉卻還是掩蓋不住臉頰和地上殷紅的證據，他瞳孔緊縮，半晌，乾脆的放下袖子，任由自己最噁心的一面暴露在刺眼的陽光下。

　男孩的聲音有著強壓的鎮靜，他明顯深呼吸了一下，才用那還有著稚嫩的聲音說：

　「你是姬玦的老師，你想幹什麼？！」

　萬靈看著眼前警惕起來恢復了神智的男孩，看了看自己開始緩慢恢復的手腕，見那白骨上附著著的薄薄一層血肉開始增厚，說：「你以後可以不用食生肉了。」

　男孩渾身都緊繃著，他顫抖的問：「我問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

　「你會和別人說麼？！你要威脅我？！」

　——該怎麼說呢？一點兒都不像只軟綿綿的小狐狸，反而像只受了傷的刺蝟。

　萬靈仙人給姬璽喝自己的血，因為靈氣醇厚，所以完全可以壓制住姬璽身體內紊亂的妖力，不出意外，姬璽可以像一個凡人一樣度過自己的一生。

　男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心理做出這樣……這樣不太像自己這樣怕麻煩的性子該做的事情。

　但是萬靈對這樣的可憐兮兮的半妖沒轍。

　就像他見不得可愛的男孩子哭一樣。

　不要問他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毛病。

　只不過，萬靈仙人其實性子還很古怪，他願意的時候，可以把天上最漂亮的星星都給你摘了，不樂意的時候，你越是求他他越是不耐。

　現在，正好就是男人願意的時候，他喜歡，願意做的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麼理由。

　比如當初他看著那隻快要死掉的狼半妖，他可以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的回到結界裡，但是他沒有；比如當初成仙時，他可以一聲不響的直接離開那隻小龍君，但是他沒有；現在，看見姬璽一副被自己欺負了的模樣，男人輕輕啟唇，簡單的說道：

　「你害怕。」陳述句。

　男孩倔強的抿著唇，道：「我沒有怕。」

　「……」萬靈垂眸，看手腕上的傷口已然恢復，沒有一點兒痕跡，一邊將寬大的袖子放下，一邊緩緩道，「那你想要聽我說什麼呢？」

　男孩一時語塞。

　「你只要知道自己已經正常就好了。」男人的聲音低低的，似乎還帶著點點繾綣的尾音，「小孩子就該有小孩的樣子，有些事，不記得的話對你好。」然後伸手，指尖在男孩額上一點，由觸碰處霎時盪開一圈圈淺色的光紋。

　姬璽最後映入眼簾的畫面便是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再一睜眼，卻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不記得自己為什麼站在院子裡不進屋去，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把手裡的食盒打翻，在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弄來的生肉掉落在地上的模樣，嗅著那血腥味也沒有什麼感覺了。

　但是他還是緊張兮兮的把『證據』處理掉，扔的扔了，埋了埋了，這才有時間站到鏡子面前，看著自己蠟黃的臉，摸了摸嘴角，品嚐嘴裡那一股淡淡的甘甜味道。

　鏡子裡的小男孩笑的難看且雙手捂著臉，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有淚水從指縫中溢出，滾燙的像是能灼傷自己的皮膚。

　——他重獲新生了！

　而將佛珠送回皇后手中，回到太子府的萬靈卻在傍晚的時候才回來。

　屆時晚霞滿天，大片大片的雲朵捲著被照出斑斕絢麗的色彩，天空像是水洗過一般由天邊的霞紅過度到湛藍色，煞是好看。

　萬靈仰頭瞧去，後又心情輕鬆的收了視線，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

　回時有下人見了男人，便過來，說太子前腳剛回來，現在正在正堂裡，還讓他過去。

　萬靈不知何事，表示知曉後就去了正堂。

　正堂的門虛掩著，被萬靈一推開便將黑暗驅散了大半，只見太子姬玦靜靜坐在正位上，小小的個子，坐在座位上的時候腳踩剛好挨地，雙手卻有模有樣的扶著扶手，氣勢初現，光線只能照到他的腳尖……

　萬靈仙人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狀態下的姬玦，稍頓腳步，站定便道：「阿玦，我回來了。」

　太子寂靜了一會兒，聲音聽不出異樣，還是那麼清脆帶著小孩子該有的味道：「先生方才去了哪兒了？」

　男人回：「只是隨便走走。」

　「……」太子從座位上站起，一步步的自陰影中走出，光線從男孩的腳尖延伸到他精緻的小小玉冠，同時也把男孩那雙大眼睛照的像是琥珀般泛著淺色的光，「這樣啊……」

　姬玦喃喃說著，湊近了萬靈，踰越般的閉上眼睛，輕輕聞了聞，然後又乖乖退回了該有的距離，目光在男人手腕一掃而過，揚起個無害陽光的笑容，露出那可愛的小虎牙，說：

　「誒……先生身上好像有奇怪的味道，還有點兒熟悉，是在哪兒染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