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玫因帝國王室的規矩還是很嚴格的。像隨行官這樣的副職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王族的行程自然是有專人負責。

王后身上的一個頭髮絲，一口吐沫，都不能像常人這麼順著垃圾桶，水管道隨波逐流。畢竟萬一被有心人採集，做為基因樣本往外販賣，就是惡*件了。

而霍曼，今日就變成了這樣的有心人。

王族的特權讓他輕而易舉進入了特麗莎王后的基因櫃，櫃櫥裡其中一組裡碼放王后殿下的掉落的頭髮。何時掉的，長短如何等等都一一有標記。

霍曼快速拿起一個，疾步走了出去。

老管家看見閉合的門，心頭一陣發麻，上前：“殿下，無論發生了什麼？現在這個時間，休息才是最有利於您身體的。”

霍曼手臂一甩，把老管家推開，沉默不言的進了自己的房間。

老管家欣慰一歎，剛要離開，卻發現三王子殿下的房間門又開了。

霍曼長腿一邁，腳底生風，幾步走出了宮殿，留下了面面相覷的老管家和隨行官。

夜半，街道上靜悄悄的，偶有幾家晚會慶典，也相隔甚遠，叨擾不到鄰里。也不知是銀薔薇星什麼節日，大街上掛著些喜意洋洋的裝飾，只可惜這些歡喜氣息卻絲毫沒有軟化霍曼冷硬的表情。

霍曼看起來了失去理智，但是實則只是在路德維希面前瘋狂了一個瞬間。現在已經盡力收拾起情緒，盡可能少做無用功，第一時間去做求證。

不是他不發洩情緒，而是現在，他根本沒有了任性的資本。

手中兩個透明的瓶中，暗夜之下，熠熠生輝的兩截銀髮。

霍曼可以一眼認出哪個是路德維希的。比起特麗莎王后長期養尊處優容易脆裂的發質，路德維希的頭髮相對較粗，結實，光澤更亮。

思緒繚亂，控制不住瘋狂轉動大腦，他只能試圖用其他東西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他已經淪落到研究這個的地步了，霍曼悲哀的想。

儘管想要做到不被心中洶湧有暴躁的情緒左右，但是現實中真正實施起來確實有困難。承認一切活著的資本不過是虛夢一場，對於作為王子活了20多年的霍曼絕不是件易事。

開玩笑，就算是窮小子發現自己媽不是親媽，也得厥過去幾天再言其他；而如今，霍曼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要求自己回歸正常狀態，簡直如同酷刑一般。

並非霍曼憑生只依仗王子位置，他前半生這麼努力的去夠天上那耀眼而奪目的太陽，就在馬上夠到的那一刻，卻告訴他腳下的基磊根本不是他該站位置。那心中絕不是“臥槽”二字就能了結的。

紛紛擾擾的思緒慢條斯理的分開，漸漸走上了該有的道路。

他竟然還沒想清楚要找誰，就忍不住跑出來了。

霍曼身邊有太多的人可以幫他做檢驗一份基因的小活計。甚至若是他一開口，有萬千人們都會一擁而上，爭著搶著不收分文的幫他做。

只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他卻找不出一個人來幹這件事情。

細細數了一遍，竟沒有一個人，不是摻雜在王子的身份，和霍曼的本真之中的。

大王子基恩，特麗莎王后，老管家皮耶羅，乃至室友盧卡，邦帕斯元帥……路德維希。他活到現在，就是因為，他從來不是乞求依靠的人。依賴的結局，自然是毀滅。

掰著手指數完了兩隻手。霍曼沉默了幾秒，抬腳往皇家醫院走去。

醫生迦米。

這樣的時刻，他最好的選擇，卻把賭注交給一個隻認識了一個月的陌生人。

霍曼合著大衣一路走到醫院。

24小時的急診有個小護士坐著，腦袋一點一點打著瞌睡，猛地看見一個陌生人推門而進，趕忙站起來：“先生？您有什麼不適？”

霍曼視線茫然的掃過白色的建築，和各式各樣的醫療設備，漠然開口：“我找迦米醫生。”

小護士眉頭一鄒，心想這人是有毛病嗎？大半夜的跑過來還要指定醫生，當下只得擺出模式化的微笑：“不好意思，迦米醫生公寓雖然就在醫院內部，但是今日不是他值班。所以大概在晚餐時間出門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霍曼雙眼酸痛，把小護士撇除視線範圍，下一瞬精神飄忽，頭開始劇痛。

低哼了一聲，霍曼為了掩飾住痛楚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走。

小護士雖然年紀輕，但是資歷卻不淺，經常看病人忍痛的樣子，哪能不知道霍曼強咬牙齒忍痛的樣子：“先生，您哪裡不舒服，不如先進來吧？都這麼晚了，你一個嚮導獨自一人出去容易遇到危險的。”

霍曼通紅的眼睛抬起，聲音帶了點濕意：“嚮導？”

小護士奇怪：“對啊，先生？怎麼了？您應該還沒成年吧？身體不舒服也應該帶伴生獸一起過來看看啊？”

說完他走出了櫃檯，伸手去攙扶霍曼，想把他帶進病房。

霍曼一把甩開小護士的手，破門而出。

小護士撓了撓頭，噘嘴：“什麼情況啊這是……”

霍曼一路沖到醫院門口，在斜側找到一個角落，把自己抵在了側面。拿出隨身光腦，給迦米發出了資訊。

介面不停的閃爍，卻並沒有接通的提示。不久之後變成了未接聽消息，停滯在了光腦介面上。

如此反復了幾次，霍曼的手垂下了。若不是親自驗證過，他都要以為迦米給的是假號碼了。

不停喘息，霍曼呼出的氣息遇冷變成了白氣。

銀薔薇星球的夜並不算特別寒冷，但是比之大多星球，這裡的人造大氣層就薄了很多。即使星際人的身體遠比中古時期要強壯，入夜漸漸下降的溫度也會降到冰點，*強壯的哨兵也許毫無知覺，但普通人和嚮導就未必受得了了。

可是外界的冰冷與火熱觸及不到霍曼的內心。

靜靜的夜，折斷的希冀，冗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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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龍吼沖天，西蒙剛撞了一次門，隨行官們就打開了隨行殿大門。

西蒙圍著地毯聞了一圈，叫了一聲，龍首暴躁的撞著傢俱。

老管家從裡屋出來：“西蒙殿下，三殿下離開了隨行殿。並沒有告訴我們他去了哪裡。”

西蒙一聽這話，腦袋狂搖，鼻孔裡噴出白氣，顯然相當氣憤。

老管家抬起老花鏡，眉頭緊皺：“您追蹤不到殿下？”

即使是沒有結締的伴生獸，多多少少都會和主人精神感應，能夠憑藉精神聯繫找到雙方的位置。

可是，西蒙現在卻完全無法定位霍曼的位置。

他一向是靠味道搜索，嗅覺非常靈敏，如今卻發現十裡之內沒有霍曼的味道。

一絲絲都沒有。

西蒙跳了起來，翅膀劇烈的煽動，幾個隨行官都沒有拉住。

如今的西蒙長得有一人多高，力道強壯，黑炎甚至能燒透冰鋼，戰鬥力也不是這群普通人能比的。

老管家撚著鬍鬚：“西蒙殿下，鄙人覺著霍曼殿下應是有急事，所以來不及通知西蒙殿下就離開了。想必是因為不會太久，過一段時間就會回來。”

西蒙一點都沒有覺著被安慰了，眼神瞄向門。

老管家老眼冒著精光：“三殿下英明神武，嗅不到味道該是帶了什麼特殊的藥劑。而西蒙殿下，只是您也是身份尊貴，您出去找不怕，只是怕是您出去以後，三殿下回來後又找不到您，會更加擔心。不如我們待到明日一早，若是還沒有殿下消息，在外出尋找。”

西蒙打了個噴嚏，皺了皺鼻子，似乎是覺著這話有理，飛回了自己房間。

老管家表情一肅，吩咐了十來個隨行官記下三殿下的穿著，出門搜尋，自己則拿起了私人光腦，看著一排名錄，劃過了特麗莎王后和一系列名單，最終點了大王子基恩。不久，電話接通：“你說霍曼出去的時候情緒不對？”

老管家點了點頭：“殿下出門的時候情緒不是很正常。”

基恩探頭：“可是霍曼情緒不總是不正常嗎……前段時間不是因為成年的問題老發脾氣，跟來大姨媽似得哈哈哈哈！哪次像你這麼緊張？”

老管家表情依舊很嚴肅：“並不是的大殿下。這次不一樣。”哪怕是霍曼沒有摔桌子，砸杯子，以老管家這麼多年人情世故的經驗，他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基恩這才正常一些：“你說情緒很不對。可是他都……”承受的了早衰症，還有什麼不能承受的？

這對一個哨兵來說，算是毀滅世界級別的打擊了吧？

老管家搖了搖頭：“屬下也不知道。但是三殿下這不正常是突如其來的，許是突然知道了什麼事情。”

基恩歪頭，思索了一陣，沉吟：“好吧。我做完手上的事情就過去。恢復後，我還沒過來探視過霍曼呢。若是霍曼回來了，就聯繫我一下。”他這多災多難的三弟，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尊神，命途多舛啊。

老管家這才略微放心，剛把通訊器放下。就聽見“哢嚓”一聲玻璃的碎裂聲。

糟糕！

老管家快步走向隔壁，猛地打開門，果然看見玻璃窗戶碎成了幾半，中間一個一人多高的大窟窿，瑣碎的邊緣顫巍巍的風中搖曳。

西蒙！這傢伙要真是能用言語勸住，就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