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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凌風》第86章
☆、第86章 成婚

 深夜慕君頡被仁宗帝再次召見,看著一臉平靜的少年最後一回問道:「慕慕,你想好了,還是決定要去?」

 慕君頡點頭,「請陛下寬心。」

 「你……」仁宗帝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少年的額發,「……既然這樣,萬事小心,不要讓自己受傷……」

 慕君頡卻是笑了笑,「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中亡。既然上了戰場,刀槍無眼,總會有死傷。」

 仁宗帝頓時一滯,將手小心翼翼的碰到慕君頡的頭,又輕輕縮了回去,「……慕慕,朕只希望你能平安。待你平安凱旋,朕必至城外親自迎接,然後昭告天下,恢復你皇子身份。若還有什麼想要的,儘管提出來……」

 看著仁宗帝那張和他爹爹非常相像的臉,慕君頡卻是道:「我能叫您一聲爹爹嗎?」

 仁宗帝突然覺得眼眶發紅,立即就點了點頭。

 「……爹…爹。」

 少年直直望著他,語氣非常輕,輕的像是怕驚擾了前塵往事,如淺淺的霧氣,風一吹就消散了。明知少年看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透過自己去看只大他一個時辰出生的兄長,仁宗帝卻是瞬間老淚縱橫。

 出徵人員已經定了下來,劉太師以慕君頡沒有作戰經驗為由推薦了劉平做統帥,又安插了其侄劉晉為副都指揮使,而慕君頡被任命為上將軍。當朝冗官冗費,官制本就複雜混亂,其軍官名目更是五花八門,另外還有觀察使防禦使等要職,又被其他勢力見縫插針。

 就這樣,仗還沒打,軍隊內部就已經形成了一個派系紛爭的江湖。

 翌日一早,慕君頡便隨軍出發。

 戰旗迎風飄揚,伴著鼓樓的咚咚鼓聲,在汴京百姓的矚目之下,渾身披掛鎧甲的武將軍士排成整齊的方陣,氣勢威嚴而凌厲。畢竟是當朝首次戰役,仁宗帝帶朝中群臣親自相送,並按照律例在禮部官員的操縱下一板一眼地祭拜天地。

 先宣念了一篇長長的詔書檄文,唸完後再將辭章擲進銅鼎燒中為灰燼,最後扶乩占卜,請上天提示此戰的凶吉。道錄司請的道家高師一舉一動都透著道骨仙風,劍舞之後,一張符紙從天而降,高師掃了黃紙一眼,然後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認真朝仁宗帝宣佈此戰大吉。

 於是將士和百姓都歡聲雷動,士氣因此而提至最高點。慕君頡身披銀色輕鎧,在陽光下更顯得俊美無雙,耀眼奪目,騎馬靜立在左側大軍之首,抬眼看了看和百姓們一起笑著的仁宗帝,不明意味的勾了勾嘴角。

 別人都可以笑,慕君頡卻不知仁宗帝為什麼能笑得出。號稱天子的皇帝不能知曉天意,一個普通道士反倒能隨便得知,這種事簡直是荒唐至極。

 慕君頡微眯起眼,如果他是皇帝,定會抽劍上前一劍砍下那道士的頭顱,順勢還可以用他的血來祭旗。

 只有鮮血和危機感才能真正激起軍人的士氣,而所謂的天意大吉,只會讓軍士在激動之後變得更加懈怠而已。

 繁瑣的一套儀式整個下來,天已近午。然而這個時候,暗中向仁宗帝申請為都監使的趙宗治沒有隨軍而行,卻被汝南王強留在了王府。

 汝南王眼神犀利的看了趙宗治很久才緩緩開口:「你不用去延州了,隨軍的事我會另外跟陛下說明。明天我有個舊友帶家眷來做客,你替我去招待,然後順便陪著人家在京都逛逛。」

 什麼人能讓一位堂堂郡王親自招待還陪著逛?趙宗治立即清楚是怎麼回事,面無表情的道:「我要去延州,招待不了。」

 「我剛才說了你不用去,沒聽到嗎?」汝南王眼角幾不可查的動了一下,明顯已經充滿了怒意,眼神銳利的像能看穿人的內心。

 可趙宗治始終都保持著平靜,面無表情,神態自若。汝南王對這個兒子實在沒有辦法,最終決定不繞圈子直接問:「你和嚴慕到底是什麼關係?」

 既然汝南王已經知道了,趙宗治也不再隱瞞,「我愛他。」

 「你!」汝南王狠狠拍著桌子,「他是個男人!」

 趙宗治只是抬眼平靜的和汝南王對視。

 汝南王臉上的暴風雨醞釀了很久,最終在趙宗治淡淡的目光中退了下去,食指一下下的敲著桌面,彷彿在思考,「真這麼喜歡他?」

 「我不只是喜歡,」趙宗治依舊面無表情,「是這輩子都認定他了。」

 這樣張狂的語氣像足了汝南王年輕的時候,汝南王的神色卻更加嚴肅,「我絕不同意。」頓了頓繼續道:「娶妻生子才是正途,一品鎮國將軍家的芷夢你也見過,人品相貌都不錯,而明日要來的黃興南黃大人是從外省新調入京都的知樞密院事,乃正二品大員,書香門第家風嚴謹,其女正值二八,聰明漂亮,——你從這兩個姑娘之間選一個中意的準備完婚,這段時間就好好待在京都,哪也不准去。」

 趙宗治沉著臉,連拒絕的話都懶得說,轉身就準備走人。

 「你給我站住!」

 趙宗治停住了腳步,卻並非因為汝南王的怒喝,而是因為湧入身前的王府侍衛。縱然趙宗治武功高強,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圍牆之上還立了一圈箭手,弓上安的自然不是可令人傷亡的鐵簇箭頭,而是淬了迷藥的針筒。

 出征大軍早已出了城門,行軍速度很快,一刻不停的疾疾向延州邁進。

 延州地處微妙,西夏若想進軍就必須先攻下延州,否則大軍無法前行,所以只要守住延州,此戰就算成功了大半。若去延州必須要經過襄陽,去襄陽方向山路較多,到了傍晚時分天上下起小雨,山路因吃了雨水,滑得難以穩步,大軍的速度因此開始放慢,待到天黑,統帥劉平吩咐就地紮營。

 劉平能力並不出眾,但畢竟年紀和閱歷擺在那裡,基本的遣兵調將還是懂的。慕君頡坐在大帳內,神情看起來竟有些發愣,化裝成普通小兵的秦雲溪連叫了兩聲才回過神來。

 「主子,該吃晚飯了。」

 「現在還沒胃口,」慕君頡淡淡道,「先放著好了,你下去吧。」

 秦雲溪微皺起眉,卻也只能依言下去。然而沒過多久聽到營帳內再次傳來腳步聲,慕君頡的語氣有些不悅:「不是說了讓你下去嗎?」

 腳步聲卻沒有停,轉眼人已經走到跟前,慕君頡面色不虞的抬起頭來,然後微微一滯:「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蘇琅琛竟也穿著普通士兵的衣服,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營帳,笑著說:「我來陪你吃晚飯啊。」

 理所當然的語氣讓慕君頡頓生煩躁,「我為什麼要你陪?」

 蘇琅琛把飯菜一樣樣的擺到慕君頡身前的案几上,依舊微笑著:「因為我喜歡你,現在正在追求你啊。在下之前就說了對嚴公子一見鍾情,自然要從今以後都時刻陪在公子身邊。」

 慕君頡皺緊了眉頭,「你……」

 「好了,」剛開口就被蘇琅琛打斷,蘇琅琛把筷子塞到慕君頡手裡,「慕慕乖,別鬧脾氣了,先吃飯再說好不好?再不吃就冷了。」

 這句話說完蘇琅琛卻微微一頓,語氣有些小心的又問:「嚴公子,我可以叫你慕慕嗎?因為慕慕這個名字喚起來實在親切,我以前的……」

 慕君頡終於忍無可忍,把筷子朝桌子上一拍,「蘇琅琛,你到底在玩什麼?」

 蘇琅琛還是那句話,「我在努力追求愛人啊。」

 「很抱歉,我現在不缺愛人。」

 「我知道你不缺,」蘇琅琛竟是笑了笑,還帶著疼寵和驕傲,「我的慕慕永遠都那麼招人喜愛。可就算你有愛人,在一切未成定局之前,其他人應該都有追求的權力吧。而關於趙宗治,」提到這個名字,蘇琅琛眼底的狠利一閃而過,「慕慕,你可能不知道,他馬上就要成婚了。」

 慕君頡聽了面色不變,卻微眯起眼看著蘇琅琛問:「是你做的?」

 「慕慕,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蘇琅琛眨巴著一雙漆黑而狹長的鳳眼,在燈光下顯得尤為俊美和無辜,「他趙宗治好歹也是一個郡王,若真不想結婚,又有誰能逼他?更何況民不與官斗,我不過是個江湖人,再怎樣也不敢對堂堂皇族下手。」

 蘇琅琛的確還沒對趙宗治下手,雖然趙宗治在蘇琅琛心裡如鯁在喉,可現在正處慕君頡和趙宗治關係升溫之際,他深知如今不是下手的最佳時候。而趙宗治被逼婚之事,對蘇琅琛來說不過是出於要支開他而小小算計了一下而已,——因為蘇琅琛若真正對一個人下手,便不僅要讓對方死,還要死的萬分憋屈。

 「慕慕,難道你就沒想過趙宗治遲早是要成婚的嗎?」蘇琅琛動作輕柔的把筷子重新塞回慕君頡手裡,「他不適合你。不管是他的身份性格,還是,」蘇琅琛頓了頓,竟輕輕吐出兩個字:「血緣。」

 輕輕的兩個字卻讓慕君頡瞳孔一縮。

 「而且,他瞭解你嗎?知道你想要什麼嗎?能妥善解決他的父母和家族的阻力嗎?能光明正大的拉著你的手站在全天下人面前嗎?」握住慕君頡拿住筷子的手,蘇琅琛一字一句:「慕慕,相信我,這世上,只有我才是最適合你的。」

 論玩心計,連慕君頡都是受蘇琅琛的啟蒙,所以在這方面趙宗治是絕對玩不過蘇琅琛的。慕君頡自然也清楚這一點,「不如我們打一個賭吧?」

 蘇琅琛看著慕君頡半響沒動,過了很久才用慢慢道:「我不賭。」

 彷彿知道慕君頡要賭的內容,男人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少年,目光裡寫著瞭然,低沉的聲音還帶了幾分戲謔。對於一切和慕君頡有關的事,他不可能也不會再讓任何一絲意外狀況發生。

 見對方不上當,慕君頡只能重新拿起筷子語帶諷刺的開口:「沒想到無所不能的蘇大莊主竟然也會害怕。」

 蘇琅琛輕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突然俯身湊近慕君頡的臉,跟他親暱地額頭貼著額頭,低喃著承認:「是啊,其實我怕的多著呢。我害怕失去你,怕你不理我,怕你討厭我……」

 近距離的直視讓慕君頡的心莫名一跳,猛地大力推開蘇琅琛。蘇琅琛在猝不及防下差點被推倒,卻定定看著慕君頡,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又溫柔的笑起來,「吃飯吧。」

 慕君頡總覺得在蘇琅琛的目光下整個人會顯得無所遁形,只能憋著氣低下頭吃飯。在一邊吃一邊想事情的情況下竟被蘇琅琛從善如流的喂進了很多食物,最後難得吃的小肚子飽飽的,讓蘇琅琛的成就感史無前例的大增。

 趙宗治從迷藥中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提了口氣,發現自己的內力竟被封住了大半,卻依舊不管不顧的起身就要離府。然而汝南王這次動了真格,守外面的都是高手,雖然不敢過分傷到趙宗治,卻架不住趙宗治這種不要命的打法,轉眼間便幾乎是兩敗俱傷。

 血腥味頓時隨著夜風四散而開,連任氏都聞聲趕來,對汝南王求道:「王爺,治兒還年輕,性子難免執拗,您有什麼事跟他慢慢說……」

 任氏雖對趙宗治愛上男人的事感到萬分震驚,可見唯一的兒子此刻一身是傷,卻一時只剩下心疼:「治兒,快跟你父王認個錯,好好待在京都完婚……」

 趙宗治此刻的樣子狼狽至極,血順著傷口往下滴,就算一個普通人也能把他推倒。看著自己的生母,終於面無表情的開口了,「我可以完婚,但要先找公孫離。」

 任氏的神色卻更擔憂了,「找公孫離做什麼,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只是問他要只蠱蟲。」

 趙宗治說著就要往外走,卻被任氏拉住,女性的第六感讓她感覺事情不那麼簡單,「為什麼要蠱蟲?」

 「公孫離的躔蠱可以讓男人終生不舉,」趙宗治面無表情的道:「等我吞了躔蠱,若她們還願意成婚,我自當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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