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試鏡的通知還未到，新公司的裝修卻是提前幾天完工了。

　　各項手續一應俱全，這公司起名為煥悅時尚娛樂。雖然湯悅出資較多，但畢竟費神費力的事情大多交給了秦煥來辦，況且以後的經營工作也要交給他來費心，無論從哪方面考慮，秦煥的名字都應排在湯悅之前。

　　陽曆九月初九這天，煥悅時尚娛樂公司公司正式掛牌成立。

　　湯悅並無意讓公眾知道他是這公司的老闆之一，所以剪綵的時候，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無論主持人還是嘉賓，都是秦煥利用人脈圈子請來的。

　　當天晚上又在附近酒店舉行了一個party，出席的都是公司內的一干既定高層，有選拔上來的，有委託獵頭公司挖過來的，也有追隨秦煥過來的。這聚會算是個動員大會，作為老總，湯悅自然要在party開始時上臺講一番，而他和台下的這些人此前並不認識。雖然這些人都知道這公司還有一個老闆是他，但大部分都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本尊，這麼著，他剛剛講完走下臺來，便聽到很多人在竊竊私語，在議論他。

　　自出道以來，他便是一直活在這種環境中的，所以本來並未在意，只當是耳旁風。

　　可從人群中穿梭而過的時候，那些話卻越來越不堪入耳。

　　“據說他是爬上了王總的床，才拿到前不久那部電影的一個角色的，嘖嘖嘖。”

　　“一個男人長成這樣，也難怪啦。”

　　“喂喂，難不成你也對他有念頭啦？”

　　“嘿嘿嘿，雖然我不是gay，可實際上也想壓他試試看啊。”

　　“可據說他從來都不是被人壓的哦。”

　　“我看，還是欠調教。”

　　接著就是一片刻意壓低了的起哄聲，夾雜著那些惡意的對他的揣測。

　　這些聲音如同暴風驟雨一般襲擊著他的耳膜，可他一直都沒回頭，穩穩當當地邁著步子從這些人中間穿過。

　　大廳的一角，秦煥正笑著和人交談，無意間瞥到他的身影，便招呼他過去。

　　湯悅深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臉。再走到人前的時候，他臉上已經掛上了笑容。秦煥攬著他的肩膀，笑著對旁人道，“雖然這公司看起來我是老闆，但以後給你們發工資的可都是這位啊。”說著拍了拍湯悅的肩膀，眾人也都笑著客套，“以後我們就指望您了啊湯總。”

　　湯悅展顏一笑，“客氣了，公司經營的事我也不懂，以後還要仰仗您各位和秦總一起出力了。”

　　他在旁人面前從來都是一幅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那冷漠中還常常帶著點傲慢，很少沖人笑。這一下，很多人便都怔住了。不知是因為他笑的這個事實，還是因為他笑起來的模樣。

　　還是秦煥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三言兩語又和人們調笑起來。湯悅一刻也沒有多待，很快就藉口去洗手間離開了。

　　這次的宴會無論如何也不能提前溜走，湯悅無奈地揉著太陽穴歎息。

　　露臺上人也不少，而且，畢竟他是這宴會的主角，無論是誰看到他，不管是出於客氣還是真心，都要拉著他聊上一番，再喝上兩杯。

　　又應付完幾個人，終於得以脫身，湯悅去了洗手間。站定在鏡子前，剛剛緩了口氣，便聽到隔間裡有人在說話。

　　看樣子是相鄰的兩個人在聊天，聲音似是刻意壓低了，但這洗手間沒有別人，那聲音仍能夠聽得很清楚。

　　“湯悅不知道是被誰包養了，弄來錢來開公司。”

　　“據說是王總，不過不管是誰，以前聽孫棟說過，這小子床上技術可是相當了得，別看平時冷冰冰的，床上可是浪得很呢。”

　　“嘖嘖，不過一個大男人，跑去給別人壓，也是夠賤。”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說不定他就好這口呢。”

　　“天生被壓的命麼，哈哈哈。”兩人哈哈大笑著結束了這個話題。

　　湯悅咬緊了牙關，抬眼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那裡面的男人，生的一張很漂亮的臉，此刻的眼神卻是一片陰霾。

　　洗手間出來正好是一個拐角，拐角那邊是吸煙區。

　　那裡有一張沙發，湯悅懶懶地靠在上面，點了支煙，卻並不怎麼抽，只把煙身懸在煙灰缸上方，看著煙草被火苗一點一點地燃燒，煙身漸漸地承受不住重量，煙灰便落下來，砸在本來乾乾淨淨的煙灰缸裡。

　　煙身燃到一半，有兩個男人說笑著從洗手間出來。湯悅抬起眼看過去。

　　西裝革履人模狗樣。

　　說的大概就是這種人吧。

　　那兩個人並未注意到這邊的湯悅，漸漸走遠了。

　　周遭很是安靜，湯悅忽而覺得有些疲憊，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裡，手肘擱在沙發扶手上，一手撐著腦袋，閉上了眼睛。

　　這個時候口袋裡的手機卻嗡嗡震動起來。

　　他摸出來一看，螢幕上顯示的赫然是宮雲清三個大字。

　　腦海裡不由地浮現出這人的眉眼，湯悅深深出了一口氣，“…喂。”

　　那邊的嗓音依舊是優雅醇厚的，湯悅甚至可以想像出那人說話時那帶著一絲慵懶的模樣，“在哪兒呢？”

　　“公司聚會。”他的聲音隱隱帶著一絲疲憊。

　　他並沒有把自己自立門戶開公司的事告訴宮雲清，畢竟他是不打算將煥悅娛樂和自己的演藝事業放在一起的，這兩者不相關。

　　可這個時候聽到他這麼說，宮雲清竟也沒有多問，只道，“現在約你晚上的時間，來得及嗎？”

　　湯悅低笑，“來得及。”

　　那邊的宮雲清有一瞬間的沉默，而後低聲說，“忙完打電話給我，我派人去接你。”

　　猶豫片刻，湯悅道，“今兒去酒店吧，你家離這裡有點兒遠了。”

　　這次宮雲清的沉默比剛才更長了，“…好，我現在訂房間。”

　　掛了電話湯悅便起身去了大廳裡，秦煥依舊在和人喝酒聊天。湯悅湊到他耳邊低聲道，“跟我來一下。”

　　兩人去了大廳隔壁的小包廂，湯悅往沙發上一坐，點了支煙，道，“這些高層的簡歷你帶了嗎？”

　　秦煥聞言一怔，“我助理包裡放著呢，怎麼了？”

　　“我想看看。”

　　秦煥立刻打了電話讓外面的助理把簡歷送進來，湯悅接過來翻了翻，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秦煥心下卻有不好的預感，“出什麼事了？”

　　湯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指著簡歷其中一頁道，“這個尹子祥，是怎麼弄過來的？”

　　秦煥湊過來看了看，說，“獵頭公司挖過來的。”

　　湯悅又翻了幾頁，指著一個人的照片，問，“這個廖華呢？”秦煥又湊過來看了看，說，“面試選拔上來的。”

　　湯悅點了點頭，合上簡歷，遞還給他。

　　秦煥卻沒有伸手去接，只用一雙眼睛盯著他，“這兩個人怎麼了？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湯悅笑了笑，“也沒有。”

　　秦煥重重地用鼻孔出氣，眼神有些銳利，“你說句話，現在我就把這兩個人辭掉。”

　　湯悅只是無所謂地笑，“既然是獵頭挖過來的，一定有可用之處。你幫我留意一下就好。”

　　秦煥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像是在確認什麼。湯悅只含著笑讓他看，末了就說，“接下來交給你沒問題吧？我還有點事。”

　　秦煥當頭給了他一個爆栗，有點恨恨的說，“你丫就去浪吧。”湯悅作勢撓他癢癢，笑著道，“改天和你一起。”

　　兩人鬧了一會兒，湯悅便起身離開了，邊走邊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他身後的秦煥依舊坐在沙發上，直直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任憑指間的煙慢慢地燃著，心裡漫無邊際地想，這小子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錯。

　　宮雲清訂的那家酒店的二層便是一個西餐廳，兩人的計畫是先在這裡吃晚餐，然後再去樓上。湯悅趕到的時候，宮雲清已經在包廂裡等著了。

　　這個時候外面的人很多，湯悅戴了墨鏡和帽子武裝起來，身上穿著一個簡單的純色T和一個九分褲，又白又瘦的腳踝露在外面。

　　湯悅摘了墨鏡和帽子，坐在宮雲清對面的椅子上，喝了口水，抬眼看著對面那人。

　　宮雲清正在看功能表，也不抬眼看他，只道，“想吃什麼？”

　　“隨意。”

　　宮雲清也沒再問，叫來侍者點了兩人的餐。

　　侍者離開之後，包廂裡只剩下相對而坐的兩人，誰也不打算先開口說話，只是互相看著。

　　過了好一會兒，宮雲清才問，“剛才是什麼公司聚會？”湯悅輕笑，“和朋友弄了一個公司。”

　　宮雲清的嘴角顯出一絲讓人不舒服的弧度，“你竟然還有朋友？”

　　湯悅似是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一般，笑了起來，然後在桌子下面抬腳去蹭他的大腿，咬牙道，“欠揍呢吧你。”

　　宮雲清抓住他的腳踝，眼睛卻還是盯著他，那眼神很微妙。

　　不知是不是經歷過很多事的緣故，宮雲清的眼眸很深，無論他開口或是不開口，都很難看得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這眼睛和他那高大的身體結合起來，總會給人一種很強烈的壓迫感，這也是湯悅在宴會上第一次看到他便心裡不爽的原因所在。可這人偏偏在表面上還是一幅溫文爾雅人畜無害的模樣。

　　感受著腳踝上那人手指的摩挲，湯悅心想，他到底不知道這人從頭到尾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