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陰謀
馬車顛簸得讓人昏昏欲睡。剛挑起簾子,車外的寒風便猛地刮進來,讓人冷得一顫。
「快過年了。」夜璟華放下簾子自言自語。
季灼攬過人,輕輕搓著人手,笑道,「等這事解決完,我們就回宮。年前最愜意了,大家都歡歡喜喜地準備過年,讓人頭疼的事也少。」
「最好每天都下大雪,急得那群老臣整日都上不了朝。我們就樂得其成天天縮在寢宮,依偎在一起睡到天大亮,長長的早安吻後再一道起床。偶爾要是去御書房,我就坐在旁邊翻翻話本子,時不時鞍前馬後地添茶倒水揉肩捏腿。傍晚昏昏沉沉的天最適合抱在一起賞雪烤火,雪停了就在御花園堆兩個三尺高的娃娃,還有一個小不點。晚上我抱著你,你抱著小狐狸,一大一小歪著腦袋的樣子就讓人知足。小狐狸不聽話就罰站,丞相不聽話就罰他侍寢。」
「想的美。」夜璟華笑著揪揪人的頭髮。
「在宮裡呆膩了就去相府小住幾天,大家都說丞相夫人勤勞賢惠,縫衣服做飯、添茶研墨無所不能……」
「誰造的謠?你想多了。」夜璟華翻了個白眼。
季灼改口,「大家都說丞相夫人柔情似水,熱情似火,夜夜纏著丞相顛龍倒鳳——」
「亂說,」夜璟華挑眉糾正,「誰不知道雲羿丞相成日不務正業,恃寵而驕惑亂後宮?」
正當兩人打情罵俏地正熱烈時,馬車忽地一停,外面一陣雜亂。
兩人收斂起表情,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等了半天可算讓我等到了!」簾外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
「大哥,冷死弟兄們了,這大冬天的。」另一個人低聲咒罵。
「車上的人滾下來!」先前那個聲音粗著聲音吼道,「遇到爺爺我算你們倒霉!」
兩人哭笑不得,這是,……遇到打劫的了?
「你可以走了,」那位大哥命人把車伕拽下來,「把身上貴重的東西留下。」
「奶奶的,就這點錢!?」為首的人顛了顛手上的銅板,又扔給車伕,「去,把你主子請下來。哎,裡頭的人,大冷天的一個人呆在轎裡不厚道吧!」
「打劫路人又能厚道到哪去?」季灼挑開簾子跳下車,夜璟華緊隨其後。
為首的兩人看到從車上下來的人後,默默地轉過臉。
「反了你!」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手下聞言瞪眼,擼著胳膊就上前,「打劫你們這些紈褲子弟怎麼了!老子就喜歡替天行道,有意見?」
他家老大內心無力地踢了他一下,低聲道,「閉嘴。」
「老大,難道還怕他不成?」偏偏那人有點愣,不識趣道,「別忘了咱們大當家的身份!」
季灼輕笑,「夙墨教的好手下。」
「怎麼說話呢——」那人還沒說完就被老大摀住嘴,按倒在地上,為首的人低頭賠罪,「若是衝撞了丞相,還請丞相責罰。」
地上原本不服氣的人聞言張大眼睛,不顧嘴還被捂著,從嗓子裡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丞……丞相……」
張三嫌棄地把手拿來,對兩人賠笑道,「這人是新人,腦裡一向不怎麼靈光。」
地上的人連連點頭,「對對,我老母親為我的病操碎了心。隨著兒子們的紛紛出生,草民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病也就越來越嚴重,每次發病時都撕心裂肺,生不如死,不發病時又惶惶不可終日。丞相能不能看在我家貼滿了丞相和皇上的畫像的份上——」
季灼揮手打斷人,問道,「古登堡就窮成這樣了?」
張三不好意思道,「堡主只是讓我們出來在寒風中鍛鍊鍛鍊,堡主說了,人可以挫,但氣勢上不能輸。您覺得我們剛才的氣勢怎麼樣?」
夜璟華看著人實在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見過,正要開口,只見那人急忙又道,「草民撤了,皇上丞相一路順風。」
說完特別猥瑣地鑽進身後一群人中,邁著小碎步匆匆而逃。張三邊跑邊流淚,不就是不小心迷暈了你?至於殺氣騰騰地盯著我嘛?一點都不大度。
一群手下不明就裡,只得一溜醃地跑去追隨老大離開的背影。
這一路上注定不太平。
又行使了一段路,季灼覺得外頭安靜得有些不對勁,試探道,「車伕?」
沒人回答,馬突然像受驚一樣狂跑起來,劇烈顛簸的馬車讓人四處磕碰,季灼把人護在懷裡,低聲道,「觀察了這麼久,總算敢行動了。」
夜璟華抓住人手,厲聲道,「跳!」
話音剛落,兩人便從一齊從車內跳下,順勢滾落在地上,剛抬頭,就被無數弓箭包圍。
「皇上,別來無恙。」弓箭手紛紛退開,給一人一虎讓出一條路。
「你們身上有我們大頭最愛的味道,」高洋摸了摸身邊的老虎,「說起來多虧了那位徐公子。」
徐子契在高洋身後,面無表情。
「你是何人?」夜璟華的聲音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我是何人!?」高洋狂笑,「這天下是我的,你說我是何人?高延高將軍為這江山出生入死,可夜修給了他什麼!?滿門抄斬?」
「你們有想過那麼小的孩子親眼目睹自己家血流成河,心裡是什麼滋味麼?那一刻我就暗暗發誓,有朝一日必奪江山,報我血海深仇!」高洋冷笑,「你們夜家人心狠手辣,有什麼能耐做明君?夜修費勁心思保護的易陣圖還不是被父皇找到?如今易陣圖的秘密只有我知道,你又落到我手上,果然連老天都在幫我。」
「放肆!」夜璟華眯眼,「高廷是罪有應得。」
「無妨,讓你再過把皇帝的癮。」高洋信手把徐子契攬在懷裡,「臨死前再送你個禮物。」
說完打了個響指,兩個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認真一看,竟和當今皇上丞相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可滿意?」高洋懶懶道,「再過兩年,消息就能在王城傳開,皇上整日沉浸於男風,昏淫無度,聲色犬馬。大將軍高洋戰功赫赫,深得民心,可取而代之矣。」
「大頭。」高洋拍拍老虎的腦袋,「好好享用你的食物。」
叫大頭的老虎像是能聽懂一般,張大嘴巴「嗷嗚——」一聲,氣壯山河。
「對了,那個賈仁還記得不?也成了大老虎的午餐。」高洋邊說邊拍拍徐子契的臉,「朕對你這賤民多好!」
「弓箭手!」高洋命令道。
「且慢。」夜璟華冷冷瞥向人,「臨死前還有什麼要說的?」
高洋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呵呵,開什麼玩笑——」
話還沒說完就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被更多的侍衛包圍。
「什麼?」高洋驚慌失措,連連後退了幾步。
「繼續,放箭!」高洋咬牙命令。
話音剛落無數支箭唰唰射過,等人反應過來,執箭的黑衣人已倒了一片。
花容月從暗處落下,抱拳道,「讓皇上受驚了。」
已在暗處埋伏多時的暗衛齊齊抱拳,聲音氣壯山河,「參見皇上。」
「繼續放箭!」高洋邊吼邊往在一群人的庇護下往後撤,瘋了一樣的命令,「敢投降者殺無赦!」
黑衣人聞言拚命廝殺,現場亂成一片,慌亂中高洋徐子契推至身前,死死捏著人的下巴,「狗奴才,是你壞的事?」
徐子契任由他捏著,一聲不吭。
忽的一支箭朝高洋射過來,高洋想也沒想就把離自己最近的人拉過來擋在身前,徐子契像個人肉靶子一樣,不反抗也不動任由箭射向自己,最後軟軟地倒下。
高洋低罵一聲,「廢物。」又吩咐周圍人立刻護著自己撤退。
大老虎聞到血腥味像發狂一樣,「嗷嗚」一聲,見人就咬。
高洋心裡一喜,騎到老虎身上殺出一條血路衝了出去。
滿地的黑衣人死的死,傷的傷。徐子契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人,唇角勾起,「皇上。」
夜璟華低聲道,「多謝。」
徐子契費力地試圖爬起來,夜璟華見狀搭了把手。
「易陣圖、易陣圖在太上皇地宮裡……,高洋去那……」徐子契艱難道。
「要小心。」徐子契拉著人的胳膊,「他要去復活俑兵……」
「多謝。」夜璟華看著人,不知道要說著什麼好,「朕會請最好的御醫,你想要的都會有。」
徐子契笑著搖搖頭,「有皇上這句話就好了,我什麼都不要……」
「我從小就跟在高洋身邊,他讓我做什麼我都做……,呵呵,」徐子契看著人眼睛,「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下去,但那日見到皇上……」
徐子契笑著閉上眼睛,「夜公子像天人一般,我做夢都不敢想自己能成為這種人,……子契不敢奢求什麼……,只希望……,能為你做些事……」
「咳咳……」徐子契開始劇烈咳嗽,「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開心——」
「我這麼卑賤,連偷偷想你都不敢,怕褻瀆了你……」徐子契臉色蒼白,抬眼看向夜璟華,「更沒想過有朝一日能靠你這麼近……,老天……對我真好……」
「閉嘴。」夜璟華皺眉,準備把人抱起。
「別白費力氣了……」徐子契虛弱地搖搖頭,手緊緊抓著人胳膊,「這樣……就很好……」
「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過完這一生……」徐子契說著說著眼眶全濕,「如果能……早遇到公子……就好了……」
話音剛落,一直拽著人衣袖的手一鬆,重重垂了下去。
夜璟華垂眼,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一絲波動。
半響朝後揮手,冷聲道,「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