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 背馳

　　紅茶的香氛縈繞在會議室，沉默卻橫亙在兩人之間。

　　哈利低下頭默默地啜飲紅茶，專注地看著茶杯的花紋。斯內普目光空洞地看著會議桌的桌面。

　　沉默。

　　哈利心裡輕聲嘆息，是不是他和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相處關系永遠都要這樣下去？兩個人永遠無法敞開所有的秘密，只能帶著各種各樣的面具猜測著彼此的想法。

　　哈利抿了抿唇，在心裡自嘲，怎麼還是無法克制地想到教授呢？哈利‧波特，你真是個懦夫，答應過自己的事情都辦不到。

　　而斯內普此時心裡的情緒卻不如表面上那樣沉靜如水。事實上，他現在很混亂。也許他很久以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擁有如此激烈的情緒了。

　　這都是因為那個黑發碧眼的男孩。哦，不該叫他男孩了。自從看了他的過去後，斯內普就已經知道哈利‧波特其實是一個有著成年人靈魂的少年了。

　　然而正因為如此，當初把這個少年對他的種種看做平常，而在現在，一切的平常也不再平常。

　　在過去，他可以把這個少年對他做的一切看做是對一個師長的孺慕之情，可是當自己已經知道在哈利的過去自己對他是多麼嚴苛惡劣，就算最後他發現了自己在保護他，這個少年也不該在現在對他這麼好的。

　　哈利明明知道的，是自己的告密才害得他的父母被伏地魔殺害，連哈利自己也從此背負上了救世主的重責。所以，在後來自己對哈利的種種保護，這個少年都應該看做是理所應當的，更何況，哈利他並不欠他什麼的。

　　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溫柔？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更不想放手？

　　想起盧修斯說的那句「你有點喜歡他，對不對？」

　　斯內普心裡不由得煩躁起來了。

　　是的，盧修斯看人很准。自己對哈利的關注早就已經超越了一個師長的身份。關注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微笑的弧度，然後判斷出他的心情。為他對自己的每一次照顧，每一次慰藉，靈魂感到強所未有的歡愉。自己就好像快要窒息的魚，拼命汲取著哈利帶給自己的每一絲氧氣。

　　不可自拔。

　　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混亂過，就算少年時代暗戀莉莉的時候，也只是像是習慣一般去在意著莉莉的一切，從來沒有過這麼悵然若失的心情。

　　可是……

　　想起了莉莉，斯內普又在心裡很狠揪一下。不是還在眷戀著莉莉，其實在哈利對自己的影響下，對莉莉的執著已經漸漸淡去了。

　　不是不愛莉莉。而是死者已逝，該讓莉莉安息了。再在一個死人上尋找寄托，那不是一個合格的斯萊特林該有風度。

　　然而，莉莉的存在卻時時提醒著自己，他不該愛上莉莉的兒子。

　　他‧怎‧麼‧能愛上莉莉的兒子？！

　　即使一遍遍在心裡強調著這點，自己還是無法抑制地貪圖著這個少年所有。

　　承認吧，西弗勒斯。你愛上了哈利‧波特。

　　呵……斯內普心裡不由得苦笑，他要怎麼坦然地面對哈利，告訴他我愛過你的媽媽，我現在又愛上了你。這會讓哈利怎麼想？

　　更何況，他也不配愛上哈利。

　　哈利有著一顆那麼美麗強大的靈魂，而他，一個卑鄙的前食死徒，那麼罪惡肮髒的靈魂，早該墮入地獄，怎麼能夠奢望得到那個少年的垂青呢？

　　哈利是光明一方的英雄，身上牽系著萬千民眾的期望。他是注定要成為魔法界新一代的領袖的，他配得起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而自己，人人喊打的前食死徒，游走在死亡邊緣的雙面間諜，注定要死在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裡，正如哈利前世的記憶一樣，這一點他很清楚。

　　這樣不同的兩個人，要怎麼放在一起？

　　斯內普閉上了眼。

　　不能放在一起，就不要吧。也許，現在抽身還不晚。在他還沒有完全溺在哈利的溫柔裡，馬上離開吧。

　　斯內普放在桌下的手不知不覺中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地陷在了手掌裡，生疼。

　　西弗勒斯‧斯內普，拿出斯萊特林的樣子來，你要是個男人就不要再招惹哈利‧波特，那個少年值得擁有比你更好的人！

　　他值得比你更好的……

　　斯內普睜開了眼睛，黑曜石般的眼睛已如兩條深邃的軌道一樣空洞無光。

　　而那個少年早已趴在回憶桌上無意識地睡著了，可是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也緊緊地鎖著。

　　陽光打在男孩蒼白的臉上，竟然讓皮膚有了淡淡地透明。

　　斯內普皺了皺眉頭，抿緊了嘴唇，讓自己的眼光轉向了別處。

　　***

　　「砰。」

　　門開了。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走了進來，神色與平常無異，但是斯內普能看得出來鄧布利多的眼睛有些濕潤。

　　「啊，你們來了。」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哈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門開的聲音弄醒，坐直了身體。

　　「不好意思，處理一點事情，讓你們久等了。」格林德沃衝哈利點了點頭。

　　鄧布利多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最終沒有說話，做到了斯內普旁邊，哈利的下手。

　　格林德沃揚了揚眉，坐在了哈利的另一邊，正對著鄧布利多。

　　哈利淺笑，「敘舊完了，我們就來討論正事吧。」他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鄧布利多教授，德姆斯特朗的校長伊戈爾‧卡卡洛夫有沒有跟您通信？」

　　鄧布利多扶了扶眼鏡，「是的，我想你大概也會跟我提這件事。昨天剛剛送過來。」

　　「是關於重辦三強爭霸賽的事情嗎？」

　　「沒錯。信上說，德國魔法部已經同意這件事了，正在和英國魔法部交涉。」鄧布利多看著哈利，「我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同意，畢竟依照你的上一世，伏地魔會借助三強爭霸賽復活。」

　　哈利唇角翹起，舒展出一個輕輕的笑容。

　　「同意。當然要同意，不然怎麼把伏地魔引出來呢？」哈利撐起胳膊，對鄧布利多說：「教授，我們就讓過去重現吧。既然伏地魔希望借助三強爭霸賽復活，我們為什麼不借助三強爭霸賽徹底消滅伏地魔呢？」

　　鄧布利多微微皺眉，「哈利，你為什麼突然決定加快解決伏地魔的步伐了？」

　　哈利輕輕喝了一口紅茶，白色的霧氣氤氳了他的表情。

　　「魂器已經消滅的差不多了，現在只剩下伏地魔一個人了。我想我們沒有理由再拖下去了。伏地魔在這個世界上一天，就有可能危害的這個世界上的生命，不是麼？」

　　鄧布利多嘆了一口氣，看向了格林德沃，「蓋勒特，你也同意？」

　　金發魔王笑了，「既然哈利已經做出了決定，我們就好好的配合他吧。現在這個時代，已經是時候交給年輕人了。」更何況，早消滅了伏地魔，他和阿不思就可以放下一切重新開始了。

　　鄧布利多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吧……哈利。你想讓我怎麼做？」

　　哈利笑靨燦爛。

　　「答應卡卡洛夫。然後……找個機會讓小巴蒂‧克勞奇出來吧，我們需要一個「穆迪教授」不是麼？」

　　鄧布利多推了推眼鏡，「我會跟阿拉斯托說的，看來他要辛苦一整個學年了。」

　　「那麼……」格林德沃沉吟了一下，「到了最後，伏地魔復活的時候你要怎麼做？」

　　「他總是要真正復活了我們才能消滅他，不是嗎？等到他有了身體後，召喚食死徒的時候，我們就把他要召喚的食死徒換成我們的人。這件工作就要交給盧修斯‧馬爾福先生了，我想他已經給您說了，鄧布利多教授？」

　　「啊，是的。盧修斯說他會負責收服那些意志不堅定的食死徒。至於那些在阿茲卡班的忠心的食死徒……我會讓福吉加強攝魂怪的掌控。」

　　哈利點了點頭，「這樣的話，到了最後。當我們的人包圍了伏地魔的時候，就算是伏地魔也不足畏懼了。」

　　「那……西弗勒斯，你也不必做雙面間諜了。」鄧布利多轉過頭對斯內普笑了。

　　黑發男人皺緊了眉頭，「這是什麼意思，我沒有用處了嗎？」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個譏諷的弧度，「用不到我了嗎？我想你還答應過我什麼，哈利‧波特。」

　　哈利心裡一緊，面上卻顯出一個笑容，他攤了攤手，挑眉：「您看，斯內普教授，依照這個計劃，我們根本不需要雙面間諜。您至多到時候帶上兜帽，和我們的人一起伏擊伏地魔。這就足夠了。」

　　斯內普的唇抿的更緊了，「你確定你這個計劃萬無一失？我看你太冒進了，要在短時間內消滅伏地魔的難度太大。我們應該像之前討論過的那個樣子，我去做間諜，幫助黑魔王復活，然後我們再一步一步來。畢竟消滅黑魔王是一件長期的任務。」

　　哈利怒極反笑，聲音有些尖銳：「您就這麼輕待自己的生命？您難道不知道您在我的前世是怎麼死的嗎？生命是一個很寶貴的東西，我請求您珍惜他。」該死的，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為了保護他的生命飛了多大的心思，為什麼他自己卻非要做雙面間諜這種危險度最高的職業，難道還想再像上次那樣死去麼？

　　斯內普深深地看著哈利，兩人四目相對，然後不約而同的，彼此錯開了視線。

　　斯內普沉默良久終於妥協道：「我知道了。」

　　鄧布利多深深地看著哈利，藍色的眼睛閃閃發光。「你果然是成熟了，哈利。我很欣慰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哈利身體一頓，垂下的頭發擋住了他的苦笑。

　　鄧布利多說的沒錯，他確實足以獨當一面了。而真正諷刺的是，誰也不知道他的最終計劃。

　　***

　　夏天的風，吹著格德裡克山谷山谷的草地。微風拂過，帶起草地上一陣綠色微波。

　　總以為，墓地是寸草不生，一片荒蕪的，可沒想到，在這片教堂後面地小墓地上，確實一片綠的諷刺的青草。

　　哈利輕輕倚靠在白色大理石墓碑旁，那上面刻著的字似乎時時刻刻都在發光——就好像有人有興趣去讀一樣。

　　詹姆‧波特莉莉‧波特

　　生於1960年3月27日生於1960年1月30日

　　卒於1981年10月31日卒於1981年10月31日

　　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

　　哈利閉著眼睛，神色安詳，微風時不時吹拂著他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個閃電型的傷疤。

　　和爸爸媽媽呆在一起的感覺，讓哈利不論在多麼茫然無助的時候，都能夠靜下心來。

　　現在看來，爸媽的墓碑上的銘文仿佛一語成讖一般。

　　「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這不就是擺在自己面前的路麼，在殺死伏地魔，達成自己的心願後，自己所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從容的走向死亡。

　　人總要學會知足的。和上一世相比，他已經擁有的太多了。小天狼星和萊姆斯的寵愛，教授的善待，與德拉科的友誼，與格林德沃的結識……更重要的是，他愛的人都健健康康的活著，沒有一個人是因為他的原因而死去。這樣就足夠了。事實上，從那麼絕望的戰後時期掙脫出來，到了這裡，能夠看上一眼他愛的人們，而不必再依靠夢境，這已經讓哈利感謝神明了。將來身處地獄還是天堂，對於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哈利睜開眼，望著天空一覽無余的淺藍色，心中一片寧靜。

　　他想得到的都已經得到了，那麼該是時候付出他的代價了。

　　哈利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最後一次深深凝視了一眼父母的墓碑，然後腳步堅定地離開了。

　　對不起，爸爸媽媽，遺憾的是我永遠沒有機會在梅林那裡見到你們了，衷心希望你們一切安好。

　　我會在我的永恆裡為你們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