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阿不思-鄧布利多

　　蓋勒特-格林德沃

　　01.

　　我對於蓋勒特的感情恐怕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理清的，又或是，就算給我時間，我自己也無法說明。

　　該用怎樣的形容詞去描述那一年的夏天呢？我有的時候常常試圖去構想。

　　然後，我就發現語言的力量是那麼蒼白無力，似乎世界上所有的詞藻都很難准確的描繪心裡最復雜的情緒。

　　我唯一地感受到的就是，我在那年夏天花光了生平所有的任性。

　　02.

　　我可能永遠也忘不了那天午後，我還在屋裡叼著一塊檸檬雪糕看書，有人敲響了我家的房門。我開門，看到的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場景。一個金發少年逆著光站在門口，笑容卻是燦爛得堪比陽光，神采飛揚。在他身上，仿佛可以聞到香草的氣息。

　　「我叫蓋勒特-格林德沃，是巴沙特姨婆的侄孫，你是阿不思嗎？」

　　我叼著的檸檬雪糕掉了下來。

　　03.

　　我們很快就相熟了，常常坐在山谷的大梧桐樹下談天闊論。

　　他說，集齊死亡三聖器就可以得到力量，可以創建我們心目中的完美世界。

　　他說，我們要為了最偉大的利益奮鬥。

　　他說，阿爾，只有你懂得我。

　　我為他的驚采絕艷感到由衷的欣賞，那時候，我覺得可能全世界也只有我們能夠懂得彼此的理念。於是，我們相約要一起遠行，尋找死亡聖器。

　　惺惺相惜，也不過如此了吧。

　　他喜歡枕在我的腿上看書，我喜歡用手指撥動他燦如陽光的發絲。香草的氣味縈繞在我們周身，甜美了整個夏天。

　　那個時候，我會突然覺得如果日子一直那樣過下去也不錯。不必考慮剛剛過世的父親，不必考慮需要照顧的阿莉安娜。

　　日子過得好像夢境一樣不真實。

　　可是，既然是夢的話，就有醒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竟然那麼快，連一個夏天也沒有撐住。

　　綠光太過刺眼，刺眼到我看著阿莉安娜倒下去的時候，眼前有一瞬間的黑暗。

　　04.

　　再後來，他離開了。於是，我一個人了。

　　我終於開始重新像人們期望的那個方向發展，收回了我全部的任性。我主持葬禮，養活弟弟，申請做霍格沃茨的教授，永遠笑容滿面，把所有的精力花在了教書上。

　　我想這樣就好，這樣就可以忘記那個夏天的所有記憶吧。

　　可是，為什麼就在我快要忘記那個金發少年的時候，又要讓我再一次面對呢？

　　他們說蓋勒特-格林德沃成為了德國的黑巫師，有人甚至拿魔王來稱呼他。他們說蓋勒特-格林德沃在歐洲已經制造了白色恐怖，人人自危。他們說蓋勒特-格林德沃甚至聯合了德國的法西斯首腦希特勒准備統治世界。

　　我一笑置之，那個神采飛揚的金發少年，那個身上仿佛有陽關和香草氣息的精靈，怎麼可能是魔王呢？

　　05.

　　可是，當我看到報紙上那一條條血淋淋的事實後，我沉默了。原來，那個夏天結束後，蓋勒特竟然變了這麼多。我看著照片上那個指點江山的金發青年，俊美依舊，只是，越讓我有些陌生了。

　　似乎那個笑著對我說「阿爾，甜食吃多了會牙疼」的金發少年存在於只屬於我自己的回憶裡。

　　那一晚，我徹夜未眠。

　　人們說，鄧布利多，你必須要和格林德沃決鬥。我拒絕。

　　哪怕，蓋勒特變得再多，我也絕不會和他兵戎相見。我辦不到。

　　可是，人言可畏，直到我再也沒有辦法推脫的時候，我終於明白，是時候見面了。

　　06.

　　他似乎變了好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有變。

　　他望向我的眼神，已然深沉似海。

　　蓋勒特……

　　我幾乎忍不住要喚出來。理智讓我收住了將要脫口而出的呼喚，我望著他，輕輕點了點頭。梅林知道，我是用上了大腦封閉術才敢那麼平靜地與他對視。

　　只有當再次見面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自己對他的愛從未消失過。

　　那麼，讓我再任性一次好不好？讓我輸掉這場決鬥，一個人自我了斷吧。

　　我相信，哪怕世人說蓋勒特是魔王，他的本性也並不邪惡，他一定可以創造出一個美好的世界的，如同他當初的理想一樣。

　　我是這麼堅定地相信著。

　　於是，我放出了最最簡單的繳械咒，當蓋勒特回擊的時候，我就可以假裝失手了。

　　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蓋勒特竟然沒有抵抗。

　　我僵硬地看著那支飛到我手心的接骨木魔杖，渾身冰冷。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看向蓋勒特，卻發現他揚燦爛的微笑被人們帶下了決鬥台，被法術禁錮起來。

　　人們對我歡呼雀躍，慶祝我打敗了黑巫師，拯救了英國。

　　而我呢，只能渾身僵硬地看著他被帶到了紐蒙迦德，巫師監獄。

　　梅林啊……我做了什麼？

　　07.

　　他進了紐蒙迦德。我還在霍格沃茨。

　　真是諷刺。

　　我要怎麼樣忍受蓋勒特在紐蒙迦德一個人孤獨的活著，而自己卻心安理得地在霍格沃茨做校長？

　　洗臉的時候，我對著鏡子裡的那張看不出歲月痕跡的臉，沒來由一陣惱火，我震碎了鏡子。我沒有辦法看到自己過得太好，這樣會不斷讓自己想起那個在紐蒙迦德被折斷翅膀的你。

　　後來，當我白發蒼蒼，成為眾人眼中偉大的白巫師的時候，我卻突然明白，我和你的距離是越來越遠了。

　　阿莉安娜的事情我無法釋懷，而你，又因我身陷囹圄。仿佛一個死結一樣，無法掙脫。也許我們之間的糾葛，至死不休。

　　08.

　　七月四號，是我們初遇那天的五十年後，我來到紐蒙迦德。高高的灰色塔樓頂端住的人是你嗎？

　　我不敢去見你，只好尋一個偏僻處坐在地上，倚著牆，這樣似乎離你更近一些了。

　　對面的阿爾卑斯湖美麗依舊，落日余暉中，潔白的天鵝在湖面上盤旋，卻是讓人莫名傷感起來。

　　你是不是也在跟我一樣坐著同樣的事情？

　　若是你那個高度的話，連天鵝堡也看得到吧。只是，那就是我不能與你一同凝視的景色了。

　　直到暮色蒼茫，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還是靠著牆坐在地上。

　　紐蒙迦德的牆壁怎麼這麼冷？

　　晚上怎麼這麼安靜？

　　你被困在這裡，會不會怨我？

　　我想了一夜，想到天際出現了魚肚白，才發現雙腿已經全麻了。

　　09.

　　那天讀泰戈爾的詩，讀到那句「我煞費了苦心我也看不見了真我」的時候，眼裡一酸，暈濕了紙張。

　　我囚禁了你的身體，你囚禁了我的全部。

　　你逃不開，我亦無法幸免。

　　10.

　　後來，我在哈利的記憶裡，看到了一幕讓我無法忘懷的場景。

　　如果，歷史沒有改變的話，你就是在那樣一件小小的、黑黑的牢獄裡被伏地魔殺掉嗎？你是蓋勒特-格林德沃啊，你怎麼能不反抗呢？

　　哈利說是因為你已經失去活下去的動力了，哈利說你至死都在保護我的墳墓不被褻瀆。

　　呵，蓋勒特……

　　你深情至此，叫我何以為報？

　　如果巫師的靈魂有輪回的話，如果我們下一世還可以相遇的話，我們再重新開始吧。

　　而事到如今，已是覆水難收了。

　　***

　　II.西弗勒斯-斯內普

　　01.

　　這同樣是一個我有所虧欠的人。

　　沒有辦法，那場戰爭已經到了膠著的狀態，鳳凰社的傷亡太大了，我必須做點什麼。

　　這個時候西弗勒斯就來了。

　　坦白來說，當他一臉卑微地祈求我救救莉莉的時候，我是有些不屑的。

　　追求力量沒有錯，可是追求力量加入食死徒並殺過人，這就不是正義了。更何況，預言被伏地魔知道了，也全是因為斯內普泄露的原因，如果他沒有告訴伏地魔，莉莉和詹姆又怎麼會面臨被伏地魔殺害的危險？這樣的他，有什麼資格來要求我救救莉莉。

　　可是，看著這個青年黑色的眼睛裡的純粹，我在心裡嘆息了。

　　也許……西弗勒斯-斯內普這個人還不壞。

　　「那你給我什麼作為回報呢，西弗勒斯？」我冷冷地說。

　　「作為——回報？」西弗勒斯張口結舌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以善良聞名的白巫師也會索取回報，但良久之後，他說，「Anything.」

　　於是，我利用他對莉莉的愛讓他心甘情願地成為雙面間諜，然後，又利用他對莉莉的愛讓他心甘情願地保護哈利。

　　我知道我這樣做幾乎是在榨取他身上的每一寸價值，可是，如果不這樣的話，他是不是會因為莉莉的死亡而失去了生存的力量？

　　02.

　　後來，我在哈利的記憶裡看到自己又一次逼迫西弗勒斯殺死自己，我甚至無視了西弗勒斯那句「我的靈魂呢？我的呢？」

　　我知道，殺戮會讓靈魂染上罪孽，可是，如果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我依舊會不惜犧牲少部分的生命換取大部分人的生存。更何況，我連自己的死亡都可以算計，只要戰爭可以勝利。

　　因為，我不敢想像，倘若我稍一不慎，戰爭失敗，伏地魔當權，這個時間會面臨怎樣的黑暗。

　　於是，步步為營，精於算計。

　　這就是戰爭。

　　不過幸好，這些事情，都還沒有發生。

　　03.

　　不知不覺中，西弗勒斯有什麼地方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似乎終年籠罩在他身上的孤寂正在一點一點消融，漸漸地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了，不再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

　　我想大概是因為哈利的原因。

　　可是，暑假那次在紐蒙迦德的會議中，我卻分明看到他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感。

　　那一天會議結束後我問道：「西弗勒斯，你喜歡上哈利了嗎？」

　　西弗勒斯沉默了許久，轉身離開了。

　　我知道，他太過敏感自卑，所以再對待哈利的事情上有些畏手畏腳。可是……

　　我想起了哈利的事，高聲對西弗勒斯的背影道：「西弗勒斯，你是個斯萊特林。」

　　斯萊特林，也會這麼膽小嗎？西弗勒斯，我相信以你的驕傲不會允許自己誤入了斯萊特林的精神。

　　斯內普腳步一頓，幻影移形了。

　　III.哈利-波特

　　01.

　　哈利真是一個讓人心疼的孩子。他本就無辜地從一個嬰兒開始就被安排好命運，從此要和伏地魔抗爭一生。

　　所以，當那個羸弱的小男孩一步步從隊伍中走出來，坐到三角凳上等待分院的時候，我心裡很酸澀。

　　我們大人沒能完成的事情，最終卻要讓一個孩子去完成，真諷刺。

　　「拉文克勞！」分院帽高聲喊道。

　　黑發男孩走向了拉文克勞的長桌，笑容靦腆。

　　鷹院嗎？也不錯。

　　我下決心要盡自己最大的力量護他周全。

　　02.

　　後來我發現哈利並非是我以為的內向膽小的男孩，他沉穩內斂，成熟得不像是十一歲的男孩子，倒像是在一個稚嫩的軀殼下承載著歷練很多的滄桑的靈魂。這引起了我的好奇。

　　當我看到他近乎完美得處理了彼得-佩迪魯並且成功為小天狼星脫罪的時候，我開始察覺了，哈利似乎不僅僅是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聖誕節那天，我照例在學校閑逛，福克斯告訴我哈利出現在‘那件’教室裡。我有些疑惑，哈利不是會格裡莫廣場12號過聖誕節了麼？

　　不管怎麼說，當我看到那個瘦弱的男孩坐在厄裡斯魔鏡前淚眼朦朧的時候，心裡確實很心疼。

　　他看見了莉莉和詹姆吧，所以才會這麼難過。可是，又似乎不止是這樣……

　　「我不會再來看你們了。」看到哈利艱難地開口，深深的望了一眼鏡子，撿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隱形衣，向門口走去。我這才解除了隱身，上前搭話。

　　一個十一歲的男孩是不可能有這麼強大的心志的，這一點，連湯姆-裡德爾都不可能做到。可是，我不打算逼他說。因為我看得出來，哈利始終有一顆柔軟干淨的心靈，這樣的人，不會壞的。

　　不過沒想到他會突然狡黠地問我「那麼您呢，您看到了什麼？」

　　我望了眼鏡子，笑了，「我？我看到了自己窮盡一生也無法彌補的缺憾。」

　　不過，也是足夠我用一生去品嘗的回憶。

　　03.

　　密室事件結束後，哈利終於告訴我他來自未來，並且給我看了他的記憶。

　　很多年的記憶讓我用了一天的時間才理順完，我這才發現，這個小英雄的肩膀上擔負了多少重擔。

　　他是怎麼樣在戰後生存下去的？是怎麼樣在親人離世，摯友背離的情況下面對世人的期許？

　　哈利記憶中那個還沒有發生的未來裡，雖然伏地魔消滅了，可是卻犧牲了太多的人的生命，在那個未來裡，我算計了好多人的生命。還有，我算計最多的人，哈利-波特。從一年級開始，就設計好的龐大而精密的局，然後在七年級干淨利落的結束。而最後，那個局也確實奏效了。我在冥想盆裡，看著哈利一步步走向禁林，接受死亡。

　　我也毫不猶豫地相信著，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的話，我也會這樣算計的。

　　可是，如果可以話，我真的不希望這樣。

　　幸好，哈利回來了，這一切，還有補救的機會。

　　04.

　　看完哈利的回憶後，我馬上動手去搜去死亡聖器的資料，我有一種直覺，哈利的回來的代價，絕不只是集齊了三聖器而達成的那麼簡單。時間和空間……魔法裡最難控制的兩件事，絕不可能是通過集齊三聖器那麼容易。

　　然而，很奇怪的是，雖然關於死亡聖器的資料不少，卻沒有一條是關於使用後的描述，一條也沒有，我心裡有一些不安。

　　我去天台上問哈利死亡聖器的使用有沒有代價，我看到他呼吸一滯，然後又神色如常地說沒有。

　　哈利的面具很完美，可以畢竟還是太年輕了。我悲哀地發現哈利真的有一個無法向我們說明的秘密，那個秘密，可能殃及生命。

　　是不願說，還是不能說？

　　我悄悄握緊了拳，決定要把這件事情搞清楚。

　　我鄭重地對哈利道謝，謝謝他為了這個世界所作出的一切努力。

　　哈利搖了搖頭，笑的靦腆。可我不知怎的，竟看出了幾分落寞。

　　「……恕我拙見，我認為您跟格林德沃先生明明就可以——」

　　「哈利！」我打斷了哈利，「那些事情先不要說了。再沒有徹底消滅伏地魔前，我的生命就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

　　我跟蓋勒特的事情，不是說愛就可以在一起的。我們身上，背負了太多的責任，早就已經身不由己了。

　　哈利嘆了口氣，「您說得對，在伏地魔沒有真正消失前，我們的命都不是自己的。可是，鄧布利多教授，上一世爸爸媽媽、小天狼星、您，還有那麼多的人都為了保護我而死去。可是，現在，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想再在你們的保護下生存了！我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你們一個一個離開我的生命！」說道這裡，哈利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有些拔高，他閉了閉眼睛，放緩了呼吸，卑微地祈求：

　　「這一次，能不能換我來保護你們？」

　　我悲哀地看著眼前這個面容還很稚嫩的少年，看著他碧色的眼裡滿是堅定，卻讓人無端地心疼。即使哈利有過一次人生，可是，那也不過是短短不到三十年的生命啊。

　　為什麼，這個男孩的神情卻已經這麼絕望，眉眼之間已經帶著怎樣也抹不去的悲哀。也許他所經歷的痛苦是自己單單通過冥想盆的而無法感知的。

　　我摸摸嘆息，拍了拍哈利瘦削的肩膀，「哈利，我寧願你不要成熟得這麼快。」

　　05.

　　我壓下剛剛見到蓋勒特的激動，看著會議桌首席上哈利神色堅毅地說著計劃，贊許地點了點頭。不愧是世人期許的英雄，風度和謀略都有了。

　　只是……我皺起了眉頭，哈利似乎非常急於在今年就解決伏地魔？這可非常不符合他平日穩扎穩打的作風。我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格林德沃，看見了他眼裡和我一樣的困惑。

　　看來哈利的不尋常已經引起了蓋勒特的注意，我剛想收回眼光，卻不料他也正好望向這裡。

　　蔚藍色的眼睛裡漾慢了專注，讓人很容易深陷其中。

　　我神色如常地對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大戰將至，現在最主要的事情還在哈利身上，我不能再分心了。

　　會議結束，在哈利走後，我對蓋勒特說明了我關於哈利的想法，蓋勒特表示自己會繼續查找關於死亡聖器的資料。

　　我謝過了他，轉身想要離開房間。不料，卻聽見他在背後說道：「阿不思，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