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赫敏‧格蘭傑

　　01.

　　黑魔頭倒在了地上，如一個平凡人那樣死去。人群在沉默了幾秒後發出了雷霆般的歡呼聲，清晨的初陽在魔法天花板上灑下了金色的璀璨陽光，仿佛在暗示著美好的未來。

　　我看著人們跑向哈利，把他舉起來，歡呼著，舞蹈著，哭的，笑的。人們在為魔法界的英雄哈利‧波特慶祝，慶祝他結束了多年的黑暗時代。

　　我看著那個羸弱的男孩在歡笑的人群中顯得格外疲憊，他勉強地笑著，只是，再好看的笑容都掩飾不了他眼底蒼涼和疲倦。

　　我想，作為他的摯友，我懂他現在的心情。

　　為了這場勝利，我們犧牲了太多。

　　從四年級末伏地魔復活開始，多少我們認識的人、愛的人一個一個沉入冰冷的墳墓。塞德裡克‧迪戈裡、小天狼星、鄧布利多教授、穆迪、弗雷德、萊姆斯、唐克斯、斯內普教授……這些人都還只是冰山一角，更有的人，也許死去的時候連屍體也沒有留下來。

　　戰爭教會我們冷酷。見慣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我們已經可以擦干眼淚，繼續抬起魔杖開始下一場戰鬥。

　　可是，我知道，就算再冷酷、再麻木，當面對至親至愛的人在你面前倒下的時候，當他們的屍體冰冷得橫放在長桌上時，你還是無法克制住心裡針尖般的刺痛。

　　我想那個男孩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吧。

　　02.

　　弗雷德的葬禮舉辦得很隆重，大家穿著黑色的長袍在他的墓碑前深深鞠躬。而這時，消失了很久的喬治穿著一身鮮艷的紅色袍子出現在我們眼前。他掛著調皮的微笑，走到了弗雷德的墓碑前，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轉過頭對著韋斯萊先生和太太說：「爸爸媽媽，對不起。」就在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拔出魔杖對著自己施了一個索命咒。

　　刺眼的綠光閃過。然後就是喬治面帶微笑的屍體，僵硬地倒在費雷德的墓碑前。

　　「不！梅林！」韋斯萊太太的尖叫。

　　韋斯萊先生的哀慟聲。

　　比爾、查理、珀西、羅恩、金妮、芙蓉怔在了原地，片刻後葬禮上再次響起了痛哭聲。

　　我和哈利沉默地站在原地，紅了眼眶。

　　挽歌再次奏響。

　　風冷得刺骨，眼淚滑下的時候變得冰涼。

　　「都是我的錯……」我身邊的男生輕輕地吐出這樣一句苦澀的低喃。

　　我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這是戰爭勝利的代價。」

　　哈利碧綠色的眼睛蒙上了陰霾，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mione，這本該是我和伏地魔兩個人的戰爭，我如果力量不是那麼弱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人死去。」

　　我不知道該怎麼再次安慰他，也許他說錯了，因為犧牲不可避免；也許他對了，因為哈利‧波特是注定的救世英雄。

　　葬禮結束後，大家回到陋居。

　　沒有了以往的歡聲笑語，悲哀的死寂籠罩了我們。

　　我敏感地發現，對於我身邊的這個碧眼青年，韋斯萊一家的態度有些微妙。他們極力想表現出以往的熱情，卻又帶著不自然。

　　我想起了哈利在葬禮上說過的話。

　　可是哈利啊，即使你說的是對的，可是你並沒有錯啊。錯的只是英雄無法完美地讓所有人幸存。

　　03.

　　不管韋斯萊家的其他人是怎樣，只是羅恩的態度要自然很多。他還是像以往一樣，哥倆好般得和哈利相處。但是我清楚，其實羅恩的心裡也有一個心結，只是，他不願意再次背棄哈利了。

　　十七歲的那場雨夜，紅發男生的離開，給我和哈利造成了深深的打擊。所以，當羅恩重新回來後，他一直抱著歉疚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我們三個人的友誼。

　　可是，終究，親情在羅恩心裡比友情來的重要。

　　04.

　　哈利和金妮分手了。我對此一點也不意外，或者說在很久之前的一天我就意識到了金妮不是哈利的良配。金妮對哈利的愛在很大程度上是基於對英雄主義的崇拜，而這，不是哈利向往的柴米油鹽般的自然愛情。

　　十六歲那年哈利和金妮的戀情也許只是因為青春期的荷爾蒙作怪，也許是因為哈利下意識地向往韋斯萊家充滿溫情的生活而選擇了金妮。

　　然而，在分手後，金妮差一點自殺。紅發的女孩躺在聖芒戈的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茫然，好像脆弱得隨時都要消失掉，讓人心疼。

　　我站在羅恩身邊，輕輕給金妮掖了掖被角。

　　「我要去找哈利！」羅恩終於無法忍耐地拋出病房，我連忙跟了上去。

　　讓我驚訝的是，哈利就坐在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低垂著頭，辨別不清他的神色。

　　看著這樣的哈利，羅恩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僵在了原地。

　　哈利似乎是感覺到了我們的出現，抬起了頭。我這才看見，羸弱的男生臉色並不比金妮好看。

　　「呵，我又給你們帶來不幸了。」他苦澀地微笑。

　　羅恩沉默不語。

　　「因為我，赫敏被貝拉特裡克斯抓住，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甚至她刻下的那句屈辱的話恐怕現在仍留在你的身上。因為我，弗雷德戰死。因為我，喬治失掉一只耳朵，然後也跟著離開了。現在，又因為我，金妮成了這個樣子。」他輕輕地說，可是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

　　「夠了，別說了！」羅恩捂住了耳朵，激動地搖頭。

　　哈利似是沒有聽見，繼續道出殘忍得言語，揭開我們拼命想要掩飾的傷疤。

　　可是，哈利，你的殘忍，傷人，亦自傷。

　　「是不是靠近我的每一個人都會遭遇不幸？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是不是最好一個人呆著，別再靠近你們？」碧綠色的眼睛裡是我再也看不清的感情。

　　羅恩三步兩步走到哈利身前，一拳打在哈利肚子上，「這是你欠弗雷德的，」又一拳，「這是你欠喬治的，」再一拳，哈利依舊坐在那裡動也不動，好像死了一般，「這是你欠金妮的。好了，現在，你不欠韋斯萊什麼了。振作起來！」

　　哈利慢悠悠地站起身，身形微微踉蹌，他直直地看向紅發青年，「羅恩，我謝謝你。但是我們都知道，這是在自欺欺人。我欠你們的永遠無法用這三拳所能抵過。更何況，」他笑了，「那一點都不疼啊，羅恩。」

　　我哭了，盡管我拼命想要壓抑住，只是——「為什麼我們會變成現在這樣？」

　　死一般的沉默。

　　哈利的眼睛沉澱出了最深沉的墨綠。

　　他笑了笑，卻比哭還讓人難過。

　　「對不起，」他深深得一鞠躬，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再見，羅恩，minone。我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了。」

　　05.

　　那個瘦弱的背影漸漸遠離，帶著多少溫暖都無法平復的蒼涼，一步一步地消失在我們的視野。

　　「追上他吧。」我聽見羅恩這麼說，聲音裡的空洞疲倦讓我心驚。我轉過身看著他。

　　「去吧，minone。每一次不都是這樣嗎？」他自嘲地一笑，「每一次我背棄了哈利，你總會不離不棄的跟隨著他的。」

　　我沉默了。我突然忘記，即使每次羅恩混蛋地拋棄了我們，我堅定地跟隨著哈利的時候，但是，這個紅發男生也在同時被我們拋棄地遠遠的。

　　我似乎沒有一次堅定的站在羅恩的身邊，不離不棄。

　　這是我的戀人啊……

　　我心裡有什麼東西被揪得很痛。我笑了，牽起他的手，「那麼，這一次，讓我站在你身邊吧。」

　　羅恩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minone，你說什麼？」他結結巴巴地說。

　　我笑得愈加甜美，只是心裡的有一角開始慢慢崩離。「我說，我們結婚吧。」

　　06.

　　哈利並沒有離我們的生活有多遙遠。我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聽到他。

　　在報紙上、在收音機裡。

　　哈利‧波特越來越不負英雄的稱號。抓捕了多少在逃食死徒，重建百廢待興的魔法商業，給霍格沃茨投資興修。

　　報紙上的哈利回答起記者的問題越來越游刃有余，抓捕食死徒時越來越強硬狠厲，出席演講時越來越從容老練。

　　看著那些照片上的哈利，我卻突然陌生了。

　　從什麼時候起，那個羞澀的黑發碧眼的羸弱少年，成長為現在這樣一個沉穩干練的青年？

　　魔法界的少女們為他瘋狂，一心一意想要嫁給這樣的大英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覺得哈利越來越絕望疲倦了。

　　07.

　　金妮和納威結婚了，他們有了一個可愛的男孩，不久我和羅恩的第二個女兒也出生了。我們把孩子們的照片寄到了預言家日報上，新的生命總是能在戰後帶給人們希望。

　　幾天以後，貓頭鷹寄來了一份禮物，兩只精致的小手環，可以給小孩子鞏固健康。我甚至沒有看卡片上的字跡就已經知道這是誰送來的禮物了。每次我和羅恩的孩子出生，哈利總是會送來這樣的禮物。

　　「我們去見見哈利吧。」羅恩從背後摟住我，說道。

　　「你想通了？」我問。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呼在我的脖子上，有些癢。

　　「也該是時候了。」

　　十年了。該是到我們放下心結，重新握手的時候了。

　　08.

　　我和羅恩選在了戰後十周年紀念日的晚上決定前往戈德裡克山谷。

　　在波特家的門口等了許久也不見哈利開門。屋裡漆黑，似是沒有人。可是這麼晚了，哈利早該下班了。更何況哈利從來不曾有過夜生活。

　　發生什麼事了？我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一直等到半夜，哈利也沒有回來，於是我和羅恩回到家。

　　第二天早晨的預言家日報的頭條讓的心跳在一刻突然驟停。

　　大標題：

　　【救世主哈利‧波特於昨夜失蹤，目前下落不明。】

　　09.

　　我們找遍了魔法界都再也尋不到哈利的蹤影。

　　漸漸的，我不得不相信，我的摯友，哈利‧波特，確實是離開了。

　　可是為什麼，偏偏在我們將要重歸於好的時候，梅林再次給我們開了一個玩笑？

　　10.

　　「如果當我愛的人都拋棄了我，那我要不要拋棄這個世界？如果我愛的人都離開了我，那我還剩下些什麼？」

　　這是我在哈利房間的桌子上看到了被刻在上面的字。

　　那一刻，我淚流滿面。

　　原來，已經錯了太多。

　　是我們錯了，還是造化弄人？

　　事到如今，再追究這一切都沒有意義。

　　因為我們再也看不見那個碧眼男生的微笑了。

　　親愛的哈利，若你真的到了梅林那裡，我希望你能獲得一份平常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