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蓋勒特‧格林德沃

　　01.

　　當阿爾卑斯湖上再次飛回遷徙而來的飛鳥時，我已經不知道在這裡呆了多少個年頭。三十年，四十年？抑或是更長久的歲月。

　　但那已經不再重要了。

　　若是不能再觸碰你，即使再漫長的時光消磨下去，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所謂的呢。

　　更何況，時間愈是流逝，我記憶裡的你，愈是鮮活。

　　阿爾，你是不是也在像我思念你一樣思念著我呢？

　　算了，我不想聽到那個答案，如果不是我想聽到的，那還是不要讓我知道了。

　　啊，現在開始夕陽西下了，天際彌漫開了蕭瑟的落日黃，真是漂亮。你羨慕我有大把的時間來欣賞落日嗎？

　　02.

　　我的聖徒們還在不斷說服我離開紐蒙迦德。那些孩子們還是太年輕，他們不明白，當初我只身一人前去與你決鬥，就已經代表我要放棄這一切了。不，也許他們中的有些人明白，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他們不願意相信，曾經說要帶他們尋求更偉大的利益的人，竟然為了一個英國老笨蛋放棄了所有，自甘把余生耗盡在自己打造的牢籠裡。

　　可我就是這樣做了。為了一個英國老笨蛋。而且我該死的發現自己竟然甘之如飴。

　　03.

　　也許當初在當初事業鼎盛的時候我就已經預料到有這麼一天了。所以，在某年某月某一天，我來到新天鵝堡時，被它周圍的景色所吸引。那時的我突然想到，如果將來能在這裡養老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紐蒙迦德就這樣建成了。剛建好的那一天，我登上塔頂，從特意設計好的哥特式窗戶向外望去，剛好能看到天鵝湖和阿爾卑斯湖還有遙遙相對的新天鵝堡。

　　不錯。我很滿意。

　　然後，我去赴約了。赴一個我早已知道結果的決鬥。

　　04.

　　即使在報紙上無數次貪婪地看你的照片，可是當我親眼看到你時仍是快要掩飾不住心裡的悸動。

　　你不再像當初我離開你時那麼年輕了。是啊，當初你才十八歲，風華正茂。而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了。我們都改變了太多。

　　可是為什麼，你那蔚藍色的雙眼仍是能勾起我心裡的回憶？仍是能逼我想起那甜到憂傷的過往？

　　該想到的，愈是甜蜜，到了結束的那一天就愈是疼得刻骨銘心。

　　你那雙仿佛能穿透靈魂的藍色眼睛是那麼平靜地看著我。可是我知道，你的平靜快要崩潰了。

　　對不對？

　　沒有道理你會比我更平靜。

　　05.

　　我知道，你在埋怨我的不辭而別。可是，親愛的阿爾，你要我怎麼做？

　　在你的阿莉安娜倒下的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個索命咒，出自我手。

　　我逃開了，我不敢想像如果當你憎恨地看著我時，我會不會做出一些難以控制的事情。比如殺掉你，然後再和你一起墮入地獄。

　　可我不能，我們那個「為了更偉大的利益」的事業還沒有開始，我怎麼能死掉？

　　所以我逃開了，哪怕讓你自己譴責自己，自己懷疑是自己有可能殺死阿莉安娜，我也不會給你機會讓你恨我。

　　這是屬於我的自私。

　　所以，我獨自一個人開始了兩個人的事業。剛開始，並不好過。誰會相信一個還沒從學校畢業、甚至是被開除出來的毛頭小子呢？

　　可是沒關系，我會證明給他們看。因為你曾經是那麼堅信地望著我，告訴我我是一個注定成功的人。

　　那麼，不管多難，我也會實現你說過的話。

　　然後，我成功了。我的事業越做越大，我甚至在麻瓜世界裡都只手撐天。但我唯獨沒有把勢力擴張到英國。

　　那是你的國度。我害怕見到我們兵戎相見的那一天。

　　06.

　　可是那一天還是來到了。

　　當你對我放出繳械咒時，我沒有回擊。

　　看到你吃驚的睜大雙眼，我笑了。那只接骨木魔杖，大概是我能送給你的最後禮物了。

　　對不起，阿爾，我是如此自私地再次讓你承受兩個人的痛苦。

　　可是，如果是親手將我送進監獄的痛苦可以使你永遠不忘記我，那麼就讓我再自私一回吧。

　　你在怪我嗎？

　　07.

　　我心甘情願地被你囚禁在這一方空間裡，幾乎快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這幾十年來，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寧靜過。不必考慮那些為了利益而不斷殺戮的事情，盡管我一度十分熱衷。

　　我想我過的日子一定沒有你的有趣，是不是？在紐蒙迦德，我只能從窗外看到一成不變的景色，哪怕它再美，我聽到的，也只能是一成不變的絕望吶喊，哪怕它再凄絕。

　　你那裡一定很有趣，我想你大概要忙著消滅第二代黑魔王吧？哦，最近還要培養一個救世主。日子過得真不錯。

　　可是，阿爾，你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總是為了顧全大局犧牲你自己？

　　從以前我就知道，我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我可以為了利益，毫不留情地犧牲手下的棋子，我從不會讓自己收到一點點的犧牲。（哦，你是個例外。）但是，阿爾，你不同，你太過善良了。你總是給身邊每一個人機會，而到了必須要做出抉擇的時候，你也總是希望犧牲自己，若是真到了別人犧牲的時候，你心裡的痛楚又輕易不肯顯露。難道你就這麼自厭自棄麼。這樣的你，要我怎麼放心？

　　其實，在我眼裡，你還是那個愛吃甜食的、長不大的小孩。所以，也請你偶爾放下你的責任，任性一次吧。

　　08.

　　有一天，我讀著你送過來的詩集，發現了這樣的文字：

　　被我用我的名字囚禁起來的那個人在監牢中哭泣。我每天不停地築著圍牆;當這道圍牆高起接天的時候我的真我便被高牆的黑影遮斷不見了。

　　我以這道高牆自豪我用沙土把它抹嚴唯恐在這名字上還留著一絲制罅隙我煞費了苦心我也看不見了真我。（*）

　　這一頁上的紙張有些皺褶，似是淚水蒸發後的痕跡。

　　呵呵，阿爾，你真小氣，你怎麼能把看過的書再寄過來呢？

　　又為什麼要我發現它呢？

　　我們，誰囚禁了誰？

　　還是我囚禁了我，你囚禁了你？

　　亦或是，兩者都有吧。

　　太久長的歲月，這樣的事情已經不值得再深究了。所以，阿爾，別哭泣了。

　　09.

　　我開始看那些以前就很感興趣、但總也沒有時間看的書。哦，還有你時不時寄過來的麻瓜文學。可是為什麼你從來不寄給我哪怕只言片語的信？

　　你還在恨我麼？可是我並不恨你。

　　那麼我們還相愛嗎？

　　我卻是不知道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曾經相愛。

　　而現在，愛情，對於我們這兩個行休將木的人來說，已經太過奢侈。

　　我們之間的感情也許無法用愛情那麼膚淺的詞眼去詮釋了。在一個多世紀的時間裡，我們雖然相處只有幾個月，可卻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即使是現在也是如此。

　　我們之間的羈絆，也許至死方休。

　　10.

　　不知不覺，已經暮色漸沉了，原來我今天想念你，竟然花費了這麼短的時間。

　　昨天我照鏡子的時候，看見自己形容枯槁，不禁自嘲，我果然早就該去見梅林了。

　　流光容易把人拋，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麼？

　　那麼，你為什麼，還不來見我？你在怕什麼？

　　很多年前，你問過我，是否害怕死亡。我回答的是，不怕。

　　可是現在，我害怕了。我怕我在這個紐蒙迦德裡一個人默默地死去，在沒有你的情況下。

　　那樣的話，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承受。

　　快點來吧，在我老死之前，讓我再見你一面。

　　這是我有生以來唯一一次卑微的請求。

　　結語：此情已自成追憶，多少年前夢一場。

　　也許對於蓋勒特‧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鄧布利多來說，十八歲那年的夏天是他們一生最美好的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