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後一場球

　　最後一場球的對手是麗北縣另一所高中的校隊，老冤家。

　　以往飛鏟不斷，好幾次踢到球賽變群毆的老冤家這次惺惺相惜，賽前彼此擁抱，甚至連圍圈加油都是一起喊的。

　　當然，到了場上是另一回事，場面異常激烈，滿場都是吃了興奮劑一般的劇烈碰撞。雙方賽前都說不在意，但是事實上，誰都希望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場球以勝利作為告別。

　　還有一個導致比賽激烈的原因是，今天的觀眾實在太多了，不用上課的新高二、新高三、畢業生、新高一，還有一些老師，還有對方的助威團，把看臺坐了個滿滿當當，甚至連過道裡都站滿了人。

　　都還是青春少年，這種場面下誰不想表現一下。

　　許庭生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老周坐在角落抽煙，旁邊坐著樓副校長，還有方雲瑤，姚婧、葉瑩靜、Apple，還有黃亞明家的譚青靈，她已經確定高複，加入新高三了。

　　「妹妹呢？……這麼不給面子？」

　　許秋奕在看臺下方的牆角對許庭生揮手，她身邊站著吳月薇，兩個人聊得太投機，來晚了。

　　許庭生微笑揮手。

　　然後，嘭，對方後衛一個大腳，球直接砸在他頭頂。

　　伴隨著看臺上巨大的哄笑聲，許庭生茫然的轉著圈，球呢？

　　對方前鋒已經拿球突破到禁區了。

　　後衛呢？

　　後衛在對方禁區裡呢，隊長不是說了嗎？想進球你就往上跑。

　　0:1。

　　同是畢業生的門將殺人的心都有了。

　　接下來，許庭生又連續幾次失誤，比分也變成了0:2。

　　「庭生，你什麼情況？」隊長過來詢問，「專心點啊，我去後防。」

　　有了麗北縣第一後腰坐鎮後防，麗北中學的防守總算是有了一點起色。

　　許庭生的球感也在慢慢恢復，7、8年沒踢，丟掉的是感覺，意識還在，體力更好，許庭生對足球的愛很深，他開始奔跑，搶斷，傳球，讓自己完全投入比賽。

　　隊長後場一個大腳長傳，許庭生扛住身後的後衛作勢要胸部停球……突然一個轉身，被晃了一個身位的對方後衛把球漏了過來，早已經跑到他身後的許庭生帶球急進，殺入禁區。

　　「這裡。」

　　「這裡。」

　　兩名前鋒都已經包抄到位，舉手要球。

　　「傳給誰？」許庭生想了想：「……還是表白比較重要吧。」

　　許庭生作勢射門，看臺上響起驚呼，怒起的右腳在觸球的瞬間改為輕輕橫撥，打算表白的前鋒迎球一個輕推。

　　1:2。

　　進球的前鋒在奔跑，向著看臺底下奔跑，同時伸手在短褲裡掏著什麼。球衣沒有口袋，想藏點什麼還真只能藏短褲裡。

　　在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中。

　　他從褲襠裡掏出了……一支玫瑰。

　　玫瑰，居然是玫瑰，藏在褲襠裡的玫瑰……滿場驚歎。

　　一來，這樣好嗎？二來，玫瑰有刺啊，那個地方不會紮到嗎？還好他只藏了一支，要是一束……

　　一片起哄聲中，前鋒一個箭步翻上看臺，來到女生面前單膝跪地，手裡舉著那支藏在褲襠裡的玫瑰，結巴著說：「三……三年，每天，每天，沒變過……做，做我女朋友。」

　　「答應他，答應他。」

　　整個操場，萬眾一心。

　　上千道目光中，女孩笑靨如花，接過玫瑰，俯下身來……輕輕一吻落在前鋒臉頰。

　　比賽重新開始，剛剛表白成功的前鋒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滿場飛奔，看樣子他是不考慮踢滿全場了。

　　許庭生的感覺越來越好，奔跑、汗水、擁抱，此時的他不再是31歲的心理，他就是一個踢球的少年，青春就應該這樣肆意揮灑，不知疲倦。

　　上半場進行到最後一分鐘，邊前衛帶球突破，被對方一個飛鏟連人帶球鏟出底線。

　　看臺上響起驚呼聲，叫駡聲，但是衝突的兩個人已經先擁抱在一起。

　　角球，許庭生主罰。

　　仿佛一切細節的記憶都已經回來了，許庭生抬手，舉起三根手指——球會出現在隊長三步助跑之後騰空的位置。

　　許庭生深吸一口氣，助跑，腳內側重重的擦過足球底部，嘭，足球劃著弧線飛向禁區。

　　隊長一個假動作晃過糾纏的後衛，助跑，高高躍起，「嘭」，有力的頭球直砸對方網窩。

　　2:2。

　　麗北中學的觀眾們沸騰了，整個看臺都是揮舞的手臂。

　　隊長被推倒在地，隊員們一個一個壓上去。

　　好不容易從人堆裡鑽出來，隊長跑向看臺底下，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

　　看臺上，上千道目光跟著飛吻的軌跡移動，仿佛那個飛吻是一個實物，看臺角落，一個新高三的學妹輕輕伸手一抓，「接住」飛吻，按在胸口。

　　中場休息，隊長走向場邊，邊走邊將手臂上的隊長袖標緩緩摘下，親手戴在新任隊長的手臂上。

　　下半場，麗北這邊換了幾個人，包括不是校隊隊員的付誠都得到了上場的機會。

　　「我踢什麼位置？」付誠借了一套校隊隊服穿上，有點緊張的問道。

　　「你就瞎踢。」隊長說。

　　「……」

　　付誠覺得自己就是來瞎踢的，可是中場拿球最多的是許庭生，他不斷唆使付誠往前沖，不斷把球傳到付誠腳下……

　　「這混蛋想幹嘛？……不會是想坑我吧？」因為拿球多，技術反應又差一些，付誠被對方鏟了個七零八落。被鏟了幾次後，他學乖了，只要對方的飛鏟一來，還沒碰到他他就自己跳起來「痛苦」的倒地。

　　又一次，付誠倒地。

　　「嗶。」

　　點球，裁判手指點球點。

　　「我他媽根本沒碰到他啊？」對方後衛直呼冤枉。

　　「碰到了。」付誠一臉誠懇的說：「很痛。」

　　按照賽前的約定，點球由門將來罰，門將對門將，門將永遠最瞭解門將，點球沒有意外，麗北校隊的門將輕鬆將球罰進。

　　3:2。

　　三年啊，身為門將這是他三年來進的第一個球，他張開雙臂飛奔向看臺……

　　從褲襠裡掏出的玫瑰，被接住的飛吻，看臺上觀眾的興致已經被完全調動起來了，相對比賽而言，這些明顯要更有趣，畢竟現場很多人對足球本身興趣不大，也看不出個四五六來，他們完全是為了湊熱鬧或者看朋友才來的。

　　這回要幹嘛？

　　在所有人的猜測和期待的目光中，門將兄自己跑著跑著也迷茫了，大家不是進了球都往看臺跑嗎？所以，他也跑，可是，他沒有女朋友啊，也沒有要表白的人。

　　門將兄站住了，在看臺底下愣了幾秒鐘，高舉雙手，然後……鞠了個躬……

　　「我愛你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