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撿到一隻小啞巴（七十九）

　司機把他們送到了商場附近，天天就讓他停車先走了，商業中心人潮人海的，開車反而不方便。

　他拉著小寧下了車，小寧身上還背著他的小熊包，裡面裝著他的毛絨小熊，他現在走到哪兒都要帶著它們，不然就會十分不安。天天往包裡給他帶了紙筆和一隻手機，以防要說話的時候說不明白，萬一走散了就站在原地等，天天可以順著他手機的定位找過去。

　他們也來到了當是小寧買這只小熊包的街上，不過這次小寧沒什麼興趣再逛了，只是拉著天天往那個遊戲廳走，天天只當他是很著急去玩賽車，只好順著他也往前走。

　到了遊戲廳門口，小寧很滿意的發現，這個遊戲廳果然夠大，不管什麼時間人都這麼多，他向前台一指，人們在那裡排隊換遊戲幣，意思是讓天天也去換。

　天天無奈的笑了，摸摸他的頭，說道：「你站在這兒等我，千萬別跑遠了啊，我很快就回來。」

　小寧點點頭，比劃著手勢跟天天說：「你多換點啊。」

　天天笑了，點頭道：「好，知道了，你等會兒，我很快的。」

　天天笑著拿錢出來去排隊，排隊的人很多，有些小孩自己出來玩，也沒大人管，排隊排的一點不規矩，總是試著往他前面站，一開始天天還不當回事，漸漸發現他自己在隊伍裡的位置越來越靠後了，開始教訓那幾個小孩，著急換了幣回去別讓小寧等太久。他好不容易從小孩堆裡衝出來，下意識的一回頭，卻發現剛才那個地方，已經沒有了小寧的身影。

　小寧不見了。

　那一瞬間天天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住了。

　安揚坐在辦公室裡，心不在焉的看著擺在面前的那份合同，小寧的爸爸送過來的合同，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份合同就是在告訴他，簽了這份合同之後拿完錢就跟小寧沒有關係了。

　真的，就要這樣沒有關係了嗎？

　過去，他們又是什麼關係呢？

　安揚瞪著這份合同發呆，明明知道這份合同簽了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現在公司的狀態也的確挺需要這麼一個突破的，可他就是下不去筆，原因都集中在合同的附加條款裡的最後一條：即日起，與孔銘樂先生解除所有先前關係，斷絕任何形式上的往來，如有違例，需支付甲方五倍違約金。

　孔銘樂這個名字陌生的讓安揚反應了一會兒才想到是誰，天天叫孔銘天，小寧自然就叫孔銘樂，他連安寧都不是了，全新的名字，全新的身份，跟他再也沒有一毛錢關係。哦，也不是，如果再見了面，安揚要賠給孔繁林的違約金差不多相當於他整個身家。

　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安揚說，給你起名叫安寧吧，跟著我，保你一世安寧。

　現在，名字變了，保護他的人自然也變了。

　他們就要沒有任何關係了啊。

　安揚正發著愁，秘書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他下意識的接起來，想把思慮從這份合同裡挪開一會兒，聽到秘書在電話裡為難的說道：「安總，前台接到一個人，沒有預約，也沒有電話，非說要見您。他大概十六七歲，看著是個高中生，您要讓他進來嗎？」

　安揚一驚，他認識的十六七歲看著像高中生非要見他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即將要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小寧，他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安揚下意識的說道：「把他送上來。」

　很快，秘書領著他過來了，打開門讓他進去後就很識相的關上了門，知道這孩子跟安揚的關係大概不一般，不適合被別人看到。

　「小寧？」安揚驚訝道，「你怎麼跑過來了？」

　「主人！」小寧張開胳膊迫不及待的跑了過來，也不管什麼可不可以了，直接就撲進了安揚懷裡，安揚下意識的抱住了他，摟在懷裡才發現，他有多想念懷裡的人。

　抱了好一會兒，兩個人都不想打斷這個包含著思念的擁抱，還是安揚先開了口：「你怎麼來了？自己來的嗎？你哥哥知道嗎？」

　小寧像個樹袋熊一樣吊在他身上，說話的時候只是抬起了頭，身體一點也不願意離開，他磨蹭著安揚的身體，撒嬌似的用口型說道：「哥哥不知道，我想您了，就自己跑過來了。主人，您不是說住幾天就接我回來嗎？我在家裡呆夠了，您現在就帶我回家好不好？」

　安揚有些震驚，迅速的消化著小寧帶來的信息：天天不知道他跑過來，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決定放手了。安揚心裡有個困惑：天天當時帶他走的時候怎麼說的？他為什麼不知道自己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見安揚遲遲的不回答，小寧摟著他的脖子晃來晃去，心中明明是滿滿的不安和恐慌，偏要作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天真的看著安揚道：「主人，我好想您，您不想我嗎？」

　安揚看著他俊俏的臉孔，澀澀的說道：「想，我也很想你。」

　「真的嗎？那我們現在回家好嗎？我把熊熊都帶出來了，我們回家吧！」小寧開心的笑道，給安揚看了看他身後背著的小熊，回話快的像是生怕安揚拒絕。

　安揚有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默默的把小寧稍微推開了一點距離，打量著他緩緩問道：「你背著你哥哥跑過來的？」

　小寧的笑容迅速的凝固在臉上，他低下頭，捏住自己的衣角，再抬頭時眼裡滿是恐懼，他嘴唇顫抖著說道：「您真的不要我了嗎？」

　安揚已經差不多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天天大概是對自己和小寧都沒說實話，隨即他又想到了之前天天在電話裡說過的話，就算把他帶走的時候天天沒有說實話，可是自己放手才是正確的選擇，這句話是對的。

　如果他真的為小寧好的話，他應該讓小寧走。

　安揚的嗓子裡堵得慌，他輕輕嗓子，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辦公室的門被人猛的推開了，秘書跟在一個人身後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站在門口氣喘吁吁的叫道：「安總，我實在沒攔住，前台……前台以為是剛才那個沒上來就讓他上來了，我們不知道……」

　「沒關係，你先出去吧。」安揚說道，「這兒沒你的事兒了。」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兩個長得一摸一樣的人出現在這裡。

　「小寧！」闖進來的天天看到小寧的確在這裡，憤怒的低吼了一聲：「你竟然自己跑了，知道我有多著急嗎！你知道我回頭看見你不在的時候，我有多害怕嗎！跟我回去！」

　說著，天天就要過來拉小寧，小寧自然是不願意走的，他一回身想抓住安揚的手，安揚只猶豫了一下，他就被天天拽了過去，小寧絕望的回頭看著他，用口型無聲的喊道：「為什麼！」

　你為什麼不要我了！

　為什麼不抓住我！

　不是說好了，說好了要保護我一輩子嗎？

　小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安寧，發出無聲的質問，他伸手拽著面前一切可以拽住的東西，不讓天天把他拉出這個房間，他知道，如果今天他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可惜，屋子里根本沒什麼能讓他抓的東西，安揚那一瞬間愣住了，看著小寧的眼睛即說不出話，也動不了，只能看著他絕望的瞪視著自己，無聲的和天天進行著搏鬥。

　「天天，你別拽他了，你當時為什麼不和他說實話？」安揚伸手掐了自己一下，失神的問道。

　「我說了要把他帶走，你也答應了，你早就想好要放手，就別現在後悔！」天天厲聲說道，心中又急又恨，剛才一瞬間失去小寧的恐懼讓他幾乎喪失了理智，僅存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找到他，讓他再也不能離開！

　「我說讓他走，可不是現在這樣的！我以為他知道！」安揚也低聲吼道。

　小寧奮力的向前一撲，直接跪到了安揚面前，膝蓋重重的磕在地上，艱難的用他的唇語說道：「我不要走，主人，我不要離開你！你不喜歡我了嗎？是因為我有了哥哥，你不喜歡我了嗎？」

　「不是，小寧，離開我，離開我你才能過的更好……」安揚的聲音顫抖著，手也抖的厲害，他想扶小寧起來，可是小寧含著眼淚推開了他，跪在地上抓著地毯哭的發抖。

　「小寧，你聽見他說的了，跟哥哥走吧，你明明可以當一個正常的男孩，為什麼要上趕著當人家的玩物？」天天眼睛紅著，語氣也凌厲起來，聲嘶力竭的一把將小寧拽了起來，小寧淚眼模糊的下意識的要推他，可是哭的提不起力氣，只能被他拉著往外走，他抬頭看著安揚的方向，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

　就算什麼都看見，他也知道，他的哥哥拉著他，他的主人，站在裡面看著這一切，沒有伸手阻攔。他們都說這樣是為他好，他們說他會擁有一個更好的未來，可是誰都沒有問一問，他想要的幸福到底是什麼樣的。

　「不，我不要這樣。」小寧小聲的呢喃道。

　他把小熊掛在門把手上，拉著小熊卡著自己的身體，絕望的向安揚伸出手。

　「天天，你別這樣……」

　「你放手，你答應過我放手的……」

　混亂中，小寧似乎什麼都聽不到了，他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像是悲傷，又像是憤怒，那情緒過於強烈，以至於他胸口都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疼。

　「天天，住手，你傷著他了！」

　「他今天必須跟我走！」

　安揚實在看不下去了，過來制止天天，他心疼的看著小寧，不想弄疼小寧，對天天也沒法用全部的力氣，而天天的情緒激動到了一個頂點，力量出奇的大，安揚一時間沒法扒開他的手，兩個人糾纏不止，都喊著讓對方鬆手，一時間混亂無比。混亂中，有人發出了一聲心被撕裂了一般的吶喊：「不！」

　一瞬間，時間像是突然定格了似的，安揚和天天都忘了手上的動作，怔怔的看著小寧，兩個人都不確定是他發出的聲音。

　小寧雙眼通紅，撕心裂肺的對安揚喊道：「我不要！為什麼要我走！我愛你啊！」

　嘶的一聲，小寧手裡那個當作紐帶似的小熊玩具被撕開了，它彈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滑稽的「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