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撿到一隻小啞巴（七十八）

小寧把毛絨熊放在自己腿上，環抱住自己，悶悶的不抬頭了。

　天天試著把手放在他肩上，小寧沒動，沒有拒絕，天天稍微用了點力讓他靠著自己，小寧開始的時候有些使勁兒，後來就漸漸的放鬆了靠在他身上，身體有一點發抖。

　天天知道，小寧又哭了。如果不是這一點顫抖，他哭的時候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絲毫不容易被察覺。他害怕別人嫌他的哭聲煩，所以他忍著，忍到說話時都忘記怎樣發出聲音。

　天天心裡酸的難受，也不說話了，就這樣默默的陪小寧坐著。他們一個默默的哭，一個默默的嘆氣，坐了整整一晚上。

　第二天起來，小寧眼睛紅了一圈，天天眼底黑了一大片，看起來都狼狽不已。天天讓小寧起來洗把臉去吃飯，小寧也不鬧了，說什麼就干什麼，天天把牙刷給他，他就自己刷牙，把他拉到餐廳，他就坐下，面前擺什麼就吃什麼，一點脾氣都沒有，乖的像個牽線木偶。只不過，他走到哪裡，都不肯鬆開手裡的毛絨熊。

　天天看的心裡難受，小寧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吃完了就低頭發呆，如果沒有人跟他說話，讓他去做什麼，他就能坐在床上抱著小熊發一整天的呆。沒有人提醒他吃飯，他就動也不動的，彷彿連身上的感覺都遲鈍了，不會冷，不會餓，不會難過，不會流眼淚，把自己跟這個世界隔絕了起來。

　一天晚上，孔繁林好不容易能回家吃一頓飯了，天天推著小寧坐到餐桌旁，小寧見到爸爸也沒有反應，只是自己呆呆的坐著，拿起自己面前的碗筷開始吃碗裡的白飯。

　「小寧，爸爸回來了。」孔繁林忍不住叫了一句，擔心的看了天天一眼，天天回給他一個無奈而心痛的眼神，小聲說道：「一直都這樣，好幾天了，誰都不理。」

　兩個人說著話，小寧充耳不聞，彷彿他們的談話跟自己沒有關係似的，專心的吃著面前的飯菜，倒也不著急，細嚼慢嚥的，動作標準流暢的好像一台機器。

　「我看不是誰都不理，他想理的那個人沒在這兒。」孔繁林看了一會兒，皺著眉說道。

　「那能怎麼辦呢，總不能把那個人再叫來，哄好了再讓他走吧？再說了，見了他，事情估計就更複雜了，再過兩天看看，今天小寧已經到鋼琴前面坐著去了，過幾天沒準就想著要彈琴了，慢慢來，會好的。」天天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孔繁林還是在安慰自己，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有進步就好，哎，這孩子真是……說他什麼好，他在這兒要死要活的，人家早就把他忘到腦後了，天天身邊的人都不重樣，我聽說又找了個女的要生孩子，就算讓小寧見到他了，又能怎麼樣呢？他的這份心思，只是人家眼裡的一個笑話。」孔繁林嘆了口氣，點了根菸，天天瞪了他一眼，他又趕緊給掐了。

　小寧對於他們的談話無動於衷，好像他不只是不會說話了，連聽也不願意去聽，看也不抬頭看他們一眼，只剩下嘴巴還在機械的咀嚼東西吃。

　「合同給他送過去了嗎？他看了嗎？」天天又問道，「他要是簽了，就可以完全斷了這份念想，咱們就專心讓小寧忘了他，趕緊好起來吧。」

　「你覺得……他真能好的起來嗎？」孔繁林不確定的說道，「好起來是可以的，他總能恢復過來，不能逃避一輩子。可是，就這麼讓他忘了那個人？我總覺得不對勁。小寧以前是受了不少傷害沒錯，可那個人也給治好了不少，之前他除了不會說話，哪有一點心理不健康的樣子呢？可現在你看……我知道你討厭我這麼說，他和你畢竟不一樣啊，天天。」

　天天咬了咬牙，他對過去的一切深惡痛絕，所以他怎麼也想不通，小寧究竟是為什麼對安揚如此的依戀。

　如果是因為安揚對他還不錯，怎麼好也好不過自己去，他為什麼會這樣呢？

　一個念頭閃過，天天強行壓了下去，咬著牙說道：「我知道了，再給他點時間看看吧，那個人，怎麼樣了？」

　天天說的是小寧之前的主人，他們誤打誤撞的遇見了那個人對小寧的賊心不死，後來又從安揚那裡隱約知道了他對小寧做過什麼，孔繁林和天天都恨不得那個人能死無全屍。

　「差不多了，他一直張揚跋扈，惹了不少仇家，把柄一抓一大把，我已經找人辦了，這兩天估計他該覺出風向不對想法跑了，哼，跑得了合上跑不了廟。」

　「那個破廟怎麼樣我才不在乎，只要他跑不了就行，如果不是他那樣對小寧，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法開口說話。」天天的聲音很冷，聽的連孔繁林這樣風浪裡過了一輩子的人都心裡發涼。

　突然，小寧放下了筷子，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們，天天嚇了一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心的問道：「寧寧，怎麼了？」

　他偷偷和孔繁林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擔心剛才說的話刺激到了他，不過換個角度想，他願意去聽別人說的話了，倒也不是壞事。

　「我們可以出去玩嗎？」小寧在桌子上寫道，一筆一畫的，很慢，他嘴唇喃喃的蠕動了一下，好像又說了什麼，但是天天看得不是很懂，他暫時還做不到像安揚一樣能毫不費勁的讀懂小寧的唇語。

　「出去玩？當然可以啦，你想去哪兒玩？」天天很驚訝，隨即驚喜的答應了。

　「遊戲廳。」小寧慢慢的寫道，眼睛微微的轉了一下，目光露出一種懷念的神情，「我想去遊戲廳，市中心那裡的，旁邊有很多小商店的那個，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了。」天天連連點頭，有種終於能喘口氣的感覺，小寧開始提要求了就是好事，沒有什麼他不能為了小寧做到，況且還是這麼簡單的要求。

　「小寧想去遊戲廳？我明天就讓司機帶你和哥哥去，如果想的話，你們明天在外面吃點東西，多逛一會兒也可以的，好嗎？」孔繁林和聲的對小寧說道，這個兒子自從回來之後還沒跟他說過話，他焦急的同時又感到格外的心疼。

　小寧和天天不一樣，這對兒雙生子雖然外表一摸一樣，但是單憑這幾天無言的相處，孔繁林就能明顯的感覺到，小寧比他哥哥軟弱的多，對人對事都沒什麼脾氣，被欺負了也就是自己偷偷哭一會兒的性格，可同時他也不會記恨，善良的幾乎有點傻。

　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應該更多的呵護小寧，天天的性格強硬，他越是照顧有時候越是會得到反作用，但是對小寧他就恨不得像對女兒一樣捧在手心裡。

　「嗯。」小寧點點頭，嘴角笨拙的牽動了一下，好像是在努力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他面無表情這麼多天，擔心壞了哥哥和爸爸，見到他這個微笑的雛形，兩個人都覺得心裡寬慰了不少。

　吃完晚飯，天天以為小寧說了明天要去遊戲廳，今天晚上說不定會有點興奮，想玩點什麼再睡的，沒想到小寧還是跟以往一樣，吃完飯，對著小熊發了會兒呆，去洗了澡，早早就躺下睡了。

　天天嘆了口氣，拿了本書也過去躺在小寧下層的床上，聽著小寧翻了兩次身就漸漸睡熟了，他藉著床頭燈看書看到了深夜才放下。

　第二天，小寧起來吃早飯的時候看著精神挺好，大概是要出門所以比平時起的更早了一點，天天雖然睡的很晚，但小寧一有動靜他就起來了，聽著小寧進了廁所洗漱，他也回了自己的房間洗漱。

　下來吃飯的時候，小寧已經換好了一身要出門的衣服，白襯衫外面套了一件針織衫，下面穿著一條休閒褲，看起來就跟個高中生一樣，面容稚嫩而充滿了朝氣。

　天天自嘲的想到，如果不是出了這些事，他們這個年紀也的確就該在念高中。而小寧現在還有著一個少年人該有的懵懂和朝氣，他自己，卻已經只剩下冰冷和厭倦了。

　只除了小寧，小寧是他心裡最後的溫暖，沒了小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起的這麼早呀，很想出去玩嗎？」天天揚起臉，笑著坐到了小寧對面，開始吃早飯。

　小寧認真的點點頭，在紙上寫道：「我想去玩賽車，我可厲害了。」

　天天愣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他們從前從來沒有錢去遊戲廳玩過賽車，小寧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別人玩過過眼癮，而他現在說自己厲害，只能證明了是別人帶他去過。

　這個別人是誰，不用猜也知道了。

　天天有一些驚訝，他以為安揚只是不苛待小寧，沒有想到，他居然還帶小寧去玩了這些只有小孩才喜歡的東西。

　他搖搖頭，把這份驚訝從腦子裡搖了出去，那又怎麼樣？反正他現在已經有別人了。

　「走吧，小寧，哥哥帶你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