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尹少陽又挨了一下,氣的反手就是一巴掌,遲小撈哪裡經得起手背的一巴掌,立時間就被呼懵了,明明是黑漆麻黑的房間,卻看到了漫天的金光閃閃。
直到下半身一陣涼意他才驚醒了過來,在橫肉下面他就是小雞仔,眨巴眼的功夫就成了白斬雞,有一隻野獸在他身上啃咬,雞脖子、雞排、雞胸……
他使勁全力的掙扎,嘴裡大聲叫喊,這才發現一邊耳朵是蒙的,整個腦仁疼的鑽心,嗡嗡的聲響讓他在疼痛的同時心也跌進了穀底。
他聾了?
絕望和疼痛讓他整個人像是掉進一個吞人的漩渦,想偏過頭卻被尹少陽掰得死死的,病理性的嘔吐控制不了的從胃裡噴薄出來。
“靠!”
尹少陽被噴了滿頭滿臉,酸臭味讓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什麼欲望都被澆涼了。
正要衝進浴室去清洗,房門卻被大力撞開。、
君悅酒店的1808是尹少專屬的,沒有他的要求誰都不敢來打擾,所以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廖洪波也就沒必要守在外面聽屋裡兩隻妖精打架。
尹少陽也蒙了,提著褲子怔在了那,在房間的燈被打開時,他才回了神。
無數的快門聲響個不停,上十個記者對著他和床上的人就是一通猛拍。
尹少陽像一隻發了狂的獅子,憤怒的撲了上去,搶過一個記者的相機狠狠砸向了房門。
巨大的聲響後,相機七零八碎的落了一地,換在平時誰家新聞媒體都不敢挖尹家的新聞,現在尹少明顯已經被激怒了,那些記者們也不知道是剛出道天不怕地不怕還是怎麼的,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還舉著相機誇誇的拍。
“你是哪家報社的?”尹少陽攥住前面一個小青年,“活得不耐煩了?”
“這句帶威脅的一定要錄下來!”後面有人興奮的說。
“尹少,請問您是在進行單方面強制性性行為嗎?”這是個不怕死的。
“請問您是個同性戀嗎?你父親尹先生知道嗎?”這是個不要命的。
“請問您這種癖好是先天遺傳還是後天養成的?”這是個豁出去的。
“你太讓我失望了!”這是個……
尹少陽在看到這個人時,聽到了腦袋中有根什麼東西砰一聲斷了。
明晉靜靜的站在門口,眼中盡是失望、痛心和不可思議,掃了眼床上躺在一片污穢中渾身赤裸的人,在看向尹少陽時,眼中已經換上了不屑和鄙夷,還有淡淡的譏誚。
“就為他?”他勾起漂亮的唇冷笑一聲,“不是親眼看到我還真不會信。”
尹少陽回眸看了一眼,這才知道明晉這話從何而來,整個中華字典的詞彙也不足夠表達他現在的懊惱和憤怒。
朝明晉伸出手想挽回,卻被對方厭惡的躲開,“尹少,你這樣做想過伯父嗎,他會多麼痛心?”
尹少陽這一刻明白,他把明晉親手推開了。
遲小撈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掛念了一個月的人,然而這一刻也想起了在客房裡羞恥的遭遇,他記得昏迷前的閃光燈和一屋子的人,在對上應春曉乾淨的眼睛時,他有一種想把自己縮進塵埃的念頭。
應春曉從被子裡撈出他的臉,疼惜的拂過臉上的傷痕,遲小撈隱忍的許久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在最親近的人面前,他可以不用逞強。
“好了好了。”應春曉溫柔的捧著他的腦袋安慰,“多大點事啊,將來我會一筆筆給你討回來。”想起他暫時失聰的左耳,心裡就一抽一抽的疼,眼中閃過一絲森寒的冷戾。
“照片……”遲小撈抬起頭,“那些照片怎麼辦?”
應春曉勾勾嘴唇,寒聲道:“都擺平了,你放心。”
這樣的應春曉有些陌生,他的語氣讓人不寒而慄,就像潛伏在黑暗的豹子,對著毫無所覺的獵物無聲亮出獠牙。
遲小撈的下巴被輕輕抬了起來,應春曉的目光很堅定,就像那年小巷子裡手持鋼管滿臉血污的少年,讓他無條件的依賴。
也許剛才只是錯覺。
因為信賴,所以遲小撈根本就沒想過追問事情是怎麼解決的,也沒多餘的心情去考慮應春曉怎麼會知道這事。
他的左耳失聰了,接下來的不僅僅是生計問題,而是他還能不能僅憑一隻耳朵找准音樂的節拍,在他熱愛的舞臺一直到跳不動為止。
第二天出院,在家裡休養了幾天,應春曉不能耽誤學習,見他沒什麼大礙就去學校了,奇怪的是夜總會竟然沒人催他去上班,沒人催他自己也坐不住,現在身無分文,不上班就不能去包房掃蕩客人剩下的點心,想到這,他收拾了一下自己就上班去了。
“什麼?”
聽到Dana轉述上級的工作安排,遲小撈只覺得整個人要昏厥了。
Dana嫌棄的撇撇嘴,真不知道這人怎麼想的,明明現在有大好機會去參加假面party,賣兩次頂他一年的工資,他竟然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我說,這可是個機會,再說了,是老闆的命令,你不想去也得去,人家又不是讓你白乾,該怎麼算錢還是怎麼算,一分不少你的。”Dana耐著性子勸他,“都是一樣戴面具,和你現在的工作性質差不多,相反還輕鬆多了,你也別裝清高了……”
“可是我不是還要扮明晉跳舞麼,怎麼……”
“哎,不需要了!”Dana語氣淡淡的,眼中卻充滿了羡慕嫉妒恨,“人家傍上老闆了,一身債已經被清了。”想到明晉離開時那副高嶺之花的表情,Dana就覺得不爽,“哼,給他贖身接他享福,居然還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遲小撈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他不是傻子,那個人褲兜裡的一片亮片,是明晉舞衣上的,他們倆的舞衣一模一樣,遲小撈認得,再加上那人出現在秘密頻道,開的幾百萬的豪車,這些線索足夠證明那人就是老闆。
“我要見老闆!”
被猛然抓住手臂的Dana莫名其妙的看著他,聲調不僅提高了些:“你要見老闆?”
遲小撈重重點頭,他豁出去了,之前在套房裡發生的一切和將來的命運比起來,根本不值得在意。
Dana被他的眼神給震住了,夜總會裡活得最窩囊的是他,最孬的也是他,可此時站在他面前遲小撈儼然變了一個人。
雖然他還想不通遲小撈為什麼不願意走捷徑,但是他該說該勸的都已經說了,沒理由還攔著他去送死。
老闆在那天接明晉時現了身,報紙新聞上沒少露面的尹氏集團接班人,於是Dana告訴了遲小撈那棟響噹噹的大樓地址。
一連一個星期都睡在辦公室的尹少陽最近也沒臉去找明晉,也沒敢回家見他爸,在這事兒沒擺平之前,都準備就在辦公室講究了。
指標指向晚上十點,他下了遊戲,伸了個懶腰。
“去沖杯咖啡來!”
沙發上看雜誌的廖洪波得令站了起來,剛走到門口,後面帶著嗤笑的聲音說道:“那小麻子還在樓下。”
尹少陽的電腦切換到了大廈一樓的監控,螢幕裡那個人還保持著十個小時前的坐姿,小手搭著膝蓋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上,跟排排坐吃果果的小學生一個慫樣。
就是這個小麻子讓他反胃了一個星期,這都還是次要的,手邊一摞資料裡詳細記載了他和那小雜種這些年的記錄。
不查不知道,原來小雜種一直在本市,那天的事就是連環局,什麼記者?只是小雜種從花錢雇的大學同學,倆人串通一氣想搞臭他,怎麼可能?
他這還沒反擊,小麻子自己找上門來了。
廖洪波端了一杯咖啡進來,得到了新命令,把那小子給叫上來。
他知道尹少不會放過那人,所以一早給安保部長下了暗示,不管到幾點鐘,都別趕他走,只當那人是透明的。
辦公室是中央系統控制的恒溫,應該是人體最佳舒適度,但遲小撈在一腳跨進辦公室光可鑒人的地板時,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然後努力挺直了腰板。
這些小動作,被尹少陽盡收眼底。
遲小撈迫使自己抬起頭直視這個人,人生中最倒楣的兩次都是經這人之手,過去的他認栽了,但是他不容許這人操盤他的今後。
“老闆,我來是想告訴你,我不參加假面party!”他開門見三的表明來意,發現只要踏出第一步就不那麼可怕了。
尹少陽當然聽的到他聲音裡的顫抖,也看得到他努力挺直的腰板,如果他沒有和小雜種有關係,或者沒有張這麼抱歉的一張臉,他大概會生出一點可憐的慈悲心吧。
“你不參加?”他裝模作樣的撈撈耳朵,“我沒聽錯吧?你認為你有資格站在這對你的債主提要求?”
遲小撈這才想起來,他的黴運在六年前就已經被這孽障捏在手裡。
“合同上寫了,用我現在的工作方式還完債務。”
“是嗎?合同呢?”
“在這。”
他抖開一張紙,謹慎的捏在手裡,並且往後退了一小步。
尹少陽哈哈大笑,“我不想承認這份合同有太多的辦法,你躲什麼?”
他說的確實是實話,遲小撈知道這張合同根本就要脅不了他,索性收起的合同,再次強調:“我不參加假面party,對於老闆這不是一個明智之舉,如果我拿下面具,客人的反應可想而知。”
“是啊,我也不介意損失一兩個客人,但是接下來你的命運也是可想而知吧。”尹少陽開始覺得和小麻子說話真的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好法子。
“我當然清楚,挨打無可避免。”
尹少陽一聽這話樂了,坐直了身體,仔細盯著他的臉,有點期待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反正是要挨打還有可能回來被你們打,還不如先跳樓!”
他邊說邊往落地窗看了一眼。
尹少陽肚子都快笑破了,一邊樂一邊聽他接著說道:“要麼我從您辦公室跳下去,要麼讓我回去工作直到把債還清。”
“哎呦……呵呵呵……”尹少陽撇著笑清清嗓子,朝窗戶淡淡一指:“那你就跳吧!”
遲小撈沒想到這人還真是榆木腦袋,這筆賬他居然不會算,心急的脫口道:“您可想清楚了,我還差十八萬呢!”
“所以說,讓你去參加假面是最明智的。”尹少陽叉著修長的十指,換上了一副精英派頭,以官方的語氣說道:“且不談你還完的三十二萬用了六年時間,就說這六年吧,社會保障金從原先的五百漲到了一千,再等你還三年,我不是虧了一大筆利息?”
遲小撈可沒被他繞暈,氣鼓鼓的說道:“你這麼不算我這六年工資一分沒漲,員工的三保一金也沒交,我可以到勞動保障局去告你的!”
這小麻子真逗,尹少陽轉著大拇指,饒有興致的瞅著他。
遲小撈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暗暗咽了口涎,烏溜溜的眼睛飛快的掃了一眼尹少陽的表情,放軟了語氣小聲道:“老闆您看,還是讓我回去上班吧,十八萬不是小數目,您覺著看我摔成一攤肉泥真比雙手數那十八萬來的過癮?”
在他心目中,十八萬就是一筆鉅款,換成是誰,只要不是缺心眼的肯定會選十八萬。
沒想到他今天就碰到了個缺心眼的貨。
“我覺著看一攤肉泥比較過癮。”
尹少陽漫不經心的笑著,這個笑容在遲小撈眼裡就像是一個長著利爪的黑貓,樂趣就就玩弄他這只老鼠。
這一刻他知道,這人絕對不會給他選擇的機會,擺在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有一種疲累迅速蔓延遲小撈的整副身體,堅持了這麼多年,活得像只狗,到頭來還是回到最初那個絕望的境地。
尹少陽的嘴角輕蔑的笑就是一把砍斷他所有希望的利斧,就在快來迎來曙光的時候,就在他對未來畫好藍圖的時候,刹那間讓他絕望!
遲小撈並不孬!
這是他沖向落地窗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玻璃窗被撞出一條裂縫,一股力道將他給拽了回來,一片蒙晦中他聽到一個男人簡潔明快的聲音:“幸虧餓著肚子沒力氣。”
他被人抱了起來,溫熱黏膩的液體在流到鼻樑時,一塊柔軟的東西捂住了額頭上的傷口,那個聲音帶著隱隱佩服說道:“這小子還真是條硬漢子。”
“硬?跟炸了饢的西瓜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