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下藥
在京中的某處別院中,顧誠之正與晉容坐在桌前對弈。
「椅子上面長釘板了嗎竟讓你坐都坐不住。」晉容在吃掉一大片棋子之後,無奈的看著對面不停走神的人。
顧誠之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又拿起一顆棋子落到棋盤上。
「行了行了,沒心思就不下了。」晉容擺了擺手,問道:「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事。」顧誠之微垂眼眸,低聲說道。
「你當我會信?」晉容低著頭,開始一顆一顆的撿棋盤上的棋子,「你都在我這裡窩三天了,偏偏還不說出了什麼事,再呆下去父皇就該來問情況了。」
「再過兩天我就走……」顧誠之有些氣弱。
「楚家人找你麻煩?」晉容抬起頭問他。
顧誠之猶豫了一瞬才道:「也不算是……找我麻煩。」主要是他自己想不開。
「他們做了什麼?」晉容皺眉問道。
顧誠之:「……」
晉容見他沒有要說的意思,當下嘆了口氣。
「我真沒事。」顧誠之頓了一下又道:「就是有點煩了,出來散散心。」
晉容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低頭接著收拾棋子。
顧誠之乾笑著幫忙。
離開楚家已經是第三天,從早上開始,顧誠之便覺得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晉容就是見他這幅坐立不安的樣子才會開口問他。
「啪」的一聲脆響,一個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而茶杯的主人則是有些僵硬的維持著端著茶杯的姿勢。
晉容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書,沉聲道:「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盯著地上的茶杯愣了片刻,顧誠之突然站起身來,臉色凝重得可怕。
晉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我要回去了。」顧誠之轉頭看向晉容,眼中似在醞釀著一場狂風暴雨。
「現在?」晉容看了一眼窗外,夜幕已至,再過兩個時辰就該宵禁了。
「肯定是出事了,我要回去!」顧誠之的感覺一直很準,這種心悸的感覺也只在顧二老爺和顧二太太出事的時候出現過,當時他沒有在意,再後來便得到了父母過世的消息。
現在與他親密的人便只剩下一個,能讓他產生這種感覺的人也只有他一個!
晉容見他實在是急迫,便點頭讓他離開。
顧誠之全身都繃得死緊,給晉容行了個禮就快步離開。
剛一踏出房門,心悸的感覺更加強烈,顧誠之心急如焚,也顧不得合不合規矩,直接使用輕功一路往楚家奔去。
「走了?」晉容的語氣淡淡。
「是。」站在屋中的侍衛低頭回答。
「往哪個方向走的?」晉容屈著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面。
「往濟安侯府的方向去的。」侍衛接著回答。
若是顧誠之走大門,騎馬離開,他們還不一定能那麼快判斷出顧誠之走的方向,可他偏偏是用輕功在趕路,走的還是一條直線,直線的盡頭就是濟安侯府附近。
晉容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早就在懷疑了,顧誠之沒把楚家人當回事,這次會跑到他這裡來多半是因為楚君逸,結果呆了沒幾天又急巴巴的趕了回去。
思索一番,晉容還是嘆了口氣。
顧誠之一路飛奔著往楚家趕,心悸的感覺時不時的傳來,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到了濟安侯府,顧誠之也沒有叫門,直接飛簷走壁的落到三房的院子。
院子的大門敞開著,明明已經到了落鎖的時間,但守門的人卻沒有鎖門。
顧誠之的心瞬間便涼了半截,幾步竄到正房前,正房的門關著,房中沒有點燈,一切與他離開前一模一樣,除了這院子鬼氣森森,沒有一點活人的跡象。
突然,房中發出幾聲悶響,顧誠之目光一暗,直接衝進了臥室。
臥室中有兩個人,一個女人穿著紗衣薄裙,衣衫半解,臉上卻帶著惶恐之色,回頭見到顧誠之時,更是帶出了幾分驚恐。
這個女人便是楚老太太送來的通房,芍藥。
而床上還半靠半躺著一人,臉色蒼白如雪,目光時而渙散時而狠厲,下唇被緊緊的咬著,鮮血順著線條優美的下顎一路下滑,胸前的衣領都被染紅了一片。
地上凌亂的丟棄著枕頭和一些擺飾。
那一瞬間,顧誠之全身血脈幾乎都要凝固成冰,胸中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
幾步上前拍出一掌,直接將芍藥擊飛出去,芍藥將臥室的窗戶撞破,摔倒院子中滾了幾圈,撞到前頭書房才停了下來。
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礙眼的人已經不見了,顧誠之赤紅著雙眼去看楚君逸的情況,在他想將人抱住時,卻被楚君逸伸手揮開。
顧誠之的動作一頓,直接抓住了楚君逸的手腕,然後將人攬入懷中,口中還道:「不要怕!看清楚,是我,是我!」
楚君逸不停的掙扎,唇上的鮮血也蹭到了顧誠之的身上。
顧誠之不停的喚著他,企圖讓他清醒過來。
楚君逸全身乏力,體內像似有一團火,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燃燒殆盡,耳邊有人在說話,他辨認了好久才聽出這是誰的聲音。
他,回來了?!
懷中人體溫偏高,顧誠之自然是發現了,在一想到芍藥的裝束,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強忍住將那女人扒皮抽筋大卸八塊的衝動,動作輕柔的安撫著楚君逸。
現在,什麼事什麼人都沒有他重要!
楚君逸的目光總算凝聚了些,他認出了顧誠之,他回來了……
「能認出我嗎?!」顧誠之見他安靜下來,伸手輕輕的擦拭著楚君逸臉上的血跡。
「顧誠之……」楚君逸的聲音幾不可聞。
「是我!」見他還能認出人,顧誠之微微鬆了口氣。
「那女人……」楚君逸喘了幾口氣,無視顧誠之皺起的眉,直接問道:「不是你讓她過來的,對嗎?!」
只有這一點,他一定要知道!
顧誠之被他問得一愣,隨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再次竄上頭頂,那女人怎敢?!
腦中繃緊的神經像似被火在燒,但他見楚君逸硬撐著一口氣在等他的回答,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不是!不是我讓她來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楚君逸的神情柔和了幾分,「我就知道……你不會……這樣做……是她……騙我……」
話還未說完,體內的灼熱再次襲來,痛苦的感覺源源不斷,楚君逸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
「君逸!君逸!」顧誠之的呼吸一窒,連聲喚道。
但楚君逸的神情痛苦,體溫再次升高。
顧誠之感到一陣心慌,高聲呼喚下人,卻不見有人出現。
院中無人,若是有人不可能到現在都不出現。
顧誠之的目光冰寒刺骨,雙眸似連接著無底深淵。
「來人!傳太醫!」一聲怒吼響徹天際,顧誠之用內力吼出的話,不要說是楚家,就連周圍的幾戶都聽到了。
片刻之後,一個婆子跑了進來,一見到屋中景象,腿立馬就軟了。
顧誠之真是恨不得拍死她,但現在請太醫才是最要緊的,忍著殺人的衝動讓婆子去前院找他的隨侍,拿他的帖子去請何太醫。
婆子得了命令便連滾帶爬的出了門,顧誠之最後一句說的是若是太醫來得慢了,她一家老小就都等死吧!
而後,楚大太太和楚大奶奶相繼而來,顧誠之吼的聲音那麼大,死人都該聽到了。
看到了院中躺著的芍藥,婆媳兩人都撇了撇嘴,猜測顧誠之只是看這個丫頭不順眼,想要藉機鬧一鬧。
但當她們看得顧誠之懷中的人時,心下都是一驚,隨後又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生死不知的芍藥。
楚老太太只是讓芍藥做通房,可沒讓她殺人呀!
看著楚君逸蒼白痛苦的臉色和顧誠之殺人一般的目光,誰會相信芍藥只是想爬床?!
這件事不能瞞著,今兒有個芍藥敢謀害主子,明兒或許就有下人敢直接捅刀!
楚大太太當機立斷,派了身邊的丫頭去通知楚老太爺和楚老太太,同時讓婆子們把芍藥扣住。
楚老太太聽到丫頭的匯報,直接就傻了。
楚老太爺更是怒不可遏,他最恨這種事,平時有下人作踐楚君逸他都不允許,現在竟然直接出來個丫頭膽敢謀害主子。
楚老太爺將桌上的東西都掃到地上,狠狠的剮了楚老太太一眼,隨後便拂袖而去。
楚老太太氣得臉色發青,她只是挑了身邊一個聽話懂事的丫頭給孫子,結果卻被自己的丫頭這樣打臉,當下也坐不住了。
何太醫和楚老太爺是前後腳進的院子,在房中看到楚君逸的樣子都是心中一驚。
楚老太太來的時候就見兒媳孫媳都站在廳裡,楚老太爺面色鐵青的坐在一旁,顧誠之靠在床邊緊盯著何太醫。
楚君逸的臉上青紅交加,身體灼熱還伴隨著抽搐,即使是昏迷也顯得異常痛苦。
「是被下了藥。」何太醫一邊把脈一邊說道。
「先幫他緩解一下!」顧誠之現在只想讓楚君逸好受點。
何太醫看了他一眼才開始施針。
楚老太爺聽到了何太醫的話,臉色更加難看。
就連楚老太太都覺得格外丟人。
何太醫施針結束,一邊將針收回一邊說道:「你帶他去淨房,幫他一下,這藥效硬挺對身體不好。」
「我?!」顧誠之一愣。
「你不去難道還要讓我去?!」何太醫一臉糟心的看著他。
顧誠之沒等他說完便抱起楚君逸鑽進了淨房。
開玩笑!這種事怎麼可能讓別人來辦!
何太醫見他溜得飛快,只覺得更糟心了。
楚大太太和楚大奶奶一聽到何太醫的話,臉色都有點不自然。
楚老太爺也覺得不妥,將何太醫請到前頭書房,問了一下楚君逸的情況。
何太醫舌綻蓮花,怎麼嚴重怎麼說,說得楚老太爺的臉越來越黑。
「沒那麼嚴重吧。」楚老太太忍不住辯解道。
「老太太是不信我嗎?!」何太醫冷哼一聲,「這是發現得早,再晚上半個時辰你們就可以直接準備後事了。」
何太醫會往嚴重裡說也有顧誠之的意思,他想讓楚家人消停點,若是知道楚君逸傷得不重,搞不好又要弄出點什麼事來。
不過何太醫也不算是說謊,楚君逸的情況不只是藥效的問題,說半個時辰是有點誇張,但若是過了一晚或許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楚老太太悻悻的閉了嘴,楚君逸的樣子她也看到了,說是不嚴重還真不會有人信。
楚老太爺現在真是煩死這個搗亂拖後腿的老太婆了,都讓她少管三房的事,她還往裡面送人。
何太醫說完病情就回到了正房,坐在廳裡若有所思的看著淨房。
他會讓顧誠之帶楚君逸去淨房也是想要試探一下,顧誠之表現得太過緊張,一點也不像他認識的那孩子,他有點擔心,結果……
顧誠之抱著楚君逸出來時,何太醫還在發呆,將人輕輕的放到床上,轉身問道:「他到底怎麼了?」
何太醫抬眼看他,顧誠之的神情平靜,就是耳朵紅了……
「不只是被下了藥,對嗎?」顧誠之幫他的時候就發現了,藥效已過,但楚君逸的身體依然緊繃,這根本就不正常。
「的確不只是藥效的問題,他的身體在抵抗藥效,結果不知怎麼就出了問題,我已經讓人去煎藥了,等他吃過藥再說。」何太醫慢吞吞的說道。
顧誠之點了點頭,眉宇之間卻多了幾分擔憂。
藥煎好後,何太醫抬了抬下巴,示意讓他去喂藥。
可楚君逸的牙關咬得死死的,怎麼也撬不開。
楚老太爺坐在前頭書房,知道楚君逸牙關緊閉,無法喂藥後,嘆了口氣,讓婆子將芍藥拉到角門,直接打死。
楚老太太想要阻攔,卻被楚老太爺一記眼刀弄沒了聲。
楚大太太也很驚訝,隨即想到了什麼便收斂表情,垂眸不語。
倒是楚大奶奶有些不明所以。
芍藥被杖斃後,楚老太爺讓婆子去正房,將這事說一下。
顧誠之和何太醫聽到芍藥被杖斃都是眉頭一蹙。
顧誠之本想親手宰了芍藥,但楚君逸的情況不明,他也不會本末倒置的去收拾那女人。
何太醫卻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一件事,不過時間有點久,具體的事情他有些記不清了。
倒是楚君逸在聽到婆子的話時,身體顫了兩下,頭一歪,暈了過去。
何太醫又把了次脈,隨後說道:「剛才他沒有暈厥,他的神智一直是清醒的。」
「那現在怎麼辦?」顧誠之皺眉問道。
「喂藥。」何太醫瞥了他一眼,「傻了是吧,現在剛好把藥喂了。」
顧誠之:「……」
用勺子喂了兩口,但都是喝了一半灑了一半。
顧誠之停下了手,垂眸看向楚君逸。
藥效過去後,楚君逸身上的灼熱已退,臉上的紅暈也消失不見,整個人蒼白得可怕,似乎除了那種讓人心驚的白色以外便不會再有其他顏色。
唇上的傷口已經塗了藥,剛才灑掉的半勺湯藥順著嘴角滑落,勾勒出一道淡淡的線。
這個人,就像隨時將要離去,好像一眼看不到便會消失。
顧誠之的心跳漏了兩拍,伸手擦過他的嘴角,將灑出的湯藥痕跡擦去。
將藥碗湊到嘴邊,**一口湯藥,隨後便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