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古曼童

“師父，後面好像有一輛車一直在跟著我們。”從縣城到H省省會有兩個高速入口， 王建軍讓老四選了一個本地人很少走的付費高速入口，然後再從中途轉入去省城的高速。這條高速上車流量非常大，途中有不少出口和入口，車速普遍在八十到一百二十碼之間，老四注意到有輛車從二十多分鐘前就一直緊緊綴在他們車後兩三百米的距離，他超車加速， 後面的車就跟著超車加速，他變道減速， 後面的車就跟著變道減速， 對方一直緊咬著他們不放。

老四拜入王建軍門下時間最短， 以前就有過搶劫和過失殺人的前科，從牢裡出來還不到兩年， 在王建軍手下幹了不少掉腦袋的活兒。王建軍今天倉促出逃， 臉色一直陰沉得厲害， 老四直覺他們這次肯定遇上大麻煩了，他要再叫員警逮住，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心裡不免發慌。

不光是老四，王建軍另外三個徒弟心裡也發怵，他們拜入王建軍門下最短的都有四五年，最長的老大老二跟著王建軍已經有十多年，這十多年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王建軍如此狼狽，連對方的面都沒見著，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逃跑。

王老四入門時間短，才學了點皮毛，平時更多時候是幫著王建軍管理人員，跑跑腿處理一些俗事，他只知道王建軍會法術會養鬼役鬼，卻不清楚王建軍到底有多厲害。

王老大他們幾個都十分清楚王建軍的實力和底細，王建軍曾是茅山一派的弟子，極其擅長養小鬼，役使小鬼，道號自稱鬼道人，外人則稱呼他王老鬼。

王老鬼睚眥必報，心狠手辣，冷血殘忍，被他師父發現本來面目後，被廢了法力逐出師門。之後，王建軍沉寂很多年，很多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不料，他不僅沒有死，還去了東南亞、南亞一帶深入學習當地的邪術，再將那些邪術與茅山道術相結合，自成一派。

王老鬼原本天資極高，但他年輕時被師父廢了法力傷及根骨，後來勉強修行，也無法再像過去一樣，法力只是平平，不過王老鬼身邊養了好些厲害的小鬼，他手下的小鬼非常兇殘，尋常玄門中人遇上他只有跑路的份兒。道門凋零，偌大的Z國，能夠嚇得王老鬼撒腿就跑的，絕不超過雙十之數。

王老鬼行事低調，多年來輾轉全國多地，深藏窮困偏僻之地。

別說王老鬼的幾個徒弟想不通，王老鬼自己也想不通，怎麼就毫無預兆的被玄門中人給盯上了。

寒冬時節，再加上今天天氣不好，天色暗得特別早，才四點多，高速上已經有車開了大燈。

看了眼後面緊追不捨的越野車，王老鬼知道今天這一劫躲是躲不過了，他看了眼周圍的環境心一橫，陰狠道：“在前面下高速，把他們往山上引。”

從這邊下高速，周圍全部是山，王老鬼曾經在這一帶活動，相當熟悉周圍的環境，利用地形，再加上他的小鬼，王老鬼覺得應該可以博到一線生機。

“冬生大師，他們準備下高速了。”安德列控制著車速，跟著前面的越野車換了車道。

“跟上去。”冬生抱著一臉不情願的胖喵，冷聲道。

王老四以為只有一輛車跟著他們，卻不知道還有另外一輛車遠遠跟在冬生他們後面。於此同時，警方也開始動作起來。

鄭昀曜的手下除了汪振，其他都是白種人和黑種人，也就安德列的中文還算順溜，但偶爾也會鬧笑話，其他人只會一些基礎的日常對話，H省這邊帶著地方口音的方言，他們根本聽不懂，更別說交流了。

鄭昀曜假裝自己也有交流障礙，心安理得的把汪振留下來，處理這些麵包車上的人和小孩兒。

冬生他們朝著省城的方向追過去，一路追上高速，汪振留下來撥打了妖妖靈，很快，當地警方就趕到現場，將這些人帶回警局。當地警方簡單詢問汪振和王建軍手下的人後，發現事情遠比他們預料的複雜而且惡劣得多，他們立即層層上報情況，省廳反應十分迅速，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排成立了專案組，同時抽調警力協助調查。

汪振按照鄭昀曜的交待，提供了兩條重要線索——孫濤夫婦和伍豔紅。

汪振是退役的特種兵，他能把H省一個小縣城的方言說得如此順溜，還知道周圍一些地名，並不是他在部隊學到了多神奇的偵查偽裝技術，也不是他準備工作做得有多充分，而是他有一個戰友就是這兒的人。汪振跟他同吃同住出生入死好幾年，他又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模仿對方的口音根本不是難事。

汪振‘因傷’退役之前，他這位戰友就退伍轉業了，在組織的安排下回到老家，進入了公安部門。現在是縣局的刑警隊大隊長，汪振報警以後，第一時間聯繫了這位老戰友。

有了這層關係，汪振提供的線索可信度大大增加，同時，也減輕了警方懷疑的目光。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羅磊遞了根煙給汪振，還幫他點上。

“磊子，別人不知道我是因為什麼退役的，你還不知道嗎？我能‘因傷退役’已經是狼頭盡最大努力幫我爭取到的，組織上根本就沒有給我安排轉業單位。退役以後，我找了很多工作都不合適，狼頭把我介紹給他老朋友的外孫當保鏢，今天的事兒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我就一跑腿的。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其他的，你們到時候直接問我老闆吧。”汪振抽著煙，據實以告。

冬生他們臨時過來，事先沒有任何安排佈置，王建軍他們犯的事情不小，一旦驚動警方，警方必然會徹查，查到他們頭上是早晚的事兒。還不如一開始就把事情交待清楚，省得真查到頭上了，有理都說不清。

當然，按照鄭昀曜原本想法，能不驚動警方就儘量不要驚動警方，但小鬼說牙牙就是軒軒，這裡面就大有文章可做，所以，在離開之前，鄭昀曜告訴汪振讓他照實說就行了。

汪振從頭到尾明明白白知道的，就只有這麼點。

至於什麼‘成精’的大喵、冬生大師，那光怪陸離的事兒都跟案情無關，自然就沒必要多嘴了。

羅磊跟汪振是多年戰友，他直覺汪振肯定隱瞞了一些東西，但汪振那嫉惡如仇的性格他是相當清楚的，他知道汪振現在的處境艱難，拍拍老戰友的肩膀，“行，具體的到時候再問你老闆，你現在先跟我們的人去抓捕伍豔紅和孫濤夫婦，我帶人去追你老闆他們。”

按照汪振提供的情報，伍豔紅還有上線和下家，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方便以後將這些毒瘤一網打盡，警方趁著夜色漸漸降臨，對伍豔紅、孫濤夫婦進行了秘密逮捕。

另一邊。

王建軍他們從高速出口下來以後，迅速繞進了山區，天氣本來就不好，進入山區以後，能見度變得更低。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在進入一片山山相連的區域後，王建軍面色凝重的打開了一直放在腿上的雕花木盒，木盒中全是一些黑底紅字的木片，血色扭曲的字元讓木片看起來透著一種詭異的陰冷。

這些就是王建軍精心製作的鬼符。

車子繞過幾個連續急彎坡路，王建軍一把抓出六枚鬼符，他將楠木珠串放在一旁，開始低聲念咒，很快，六個肉眼看不見的怪物在空氣中凝結，“……殺死後面那輛車的司機，去！”

王建軍一聲令下，六隻無比猙獰的小鬼咻得一下向後飛去。

冬生眯了眯眼睛，冷聲道：“安德列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你的任務就是穩住方向盤，一直向前開車，不要把目標跟丟了。”

“好。”安德列話音剛落，他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一幕——

細碎的冰棱迅速爬滿整面擋風玻璃，明明車內開著空調，安德列依然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冰寒正在從腳底升起，這一切並不是他的錯覺，他清晰的看到了自己鼻子裡呼出來的白霧。

冬生把嚇得肥爪抱頭的阿黃丟給後座上鄭昀曜，憑空結印，印成，在安德列肩膀上拍了一下。

安德列瞬間精神一震，明明擋風玻璃上已經佈滿了冰淩，安德列竟然清晰的透過這些冰淩看清了前方的道路。安德列不愧是鄭昀曜高薪聘請的雇傭兵，心理素質十分過硬，在看不見那些鬼怪的前提下，車開得穩極了。

王建軍放出來的六個小鬼迅速聚集到了車前，歡歡如臨大敵，變成跟它們極其相似的怪物模樣，在車內沖它們齜牙挑釁。

小鬼們本能的忌憚著有大氣運護體的鄭昀曜，但它們被鬼符奴役，片刻的猶豫後，它們爭先恐後的撲向了安德列，呼吸之間，它們同時伸出的鬼爪，幾乎要將安德列撕成碎片。

看不見這一切的安德列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下意識想要拔出一直別在皮帶上的槍，但他還是忍住了，穩穩當當的繞過第一個急彎坡路。

他們現在走的這段路非常危險，半面靠山，半面河流，道路狹窄，彎道達到了七八十度，坡度也很陡，這段路說白了就是在懸崖上，稍有不慎就是車毀人亡的結局。

王建軍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跟那個摸不清的底細的玄門中人硬抗，他果斷選擇讓他手下最厲害的幾個小鬼去殺死對方司機。司機是個洋鬼子，年齡看著也不算太大，肯定不會是玄門中人，六個小鬼只要有一個成功幹掉司機，再不濟只要能干擾到司機，讓他們掉下懸崖，就算一時殺不死那個玄門中人，也能毀掉對方的車，他就可以借機逃出升天了。

在王建軍看來能夠讓他產生如此危機感的玄門中人，必然是那些不出世的老妖怪。

換成其他玄門中人，王建軍的詭計很可能就得逞了，不幸的是，他遇到了冬生。

小鬼們在觸及安德列的瞬間，冬生提前讓安德列貼在衣服裡的符咒全部觸發，無數肉眼看不見的符咒鐵鍊憑空出現，眨眼的功夫就把六個小鬼捆成了粽子。

咳咳咳，王建軍大概做夢都想不到，現在還有能夠輕輕鬆鬆就畫出大量高級符咒的傢伙。

冬生畫畫的技術雖然是靈魂大師級別的，他畫符的本事卻是真真正正的大師級別。

只差一步就能達到李九那樣的宗師水準。

輕輕一拽，被捆成粽子的小鬼們，就被冬生拽到了面前。

看著這些小鬼，冬生漆黑的眼瞳漸漸擴散開來，靈魚項鍊不再掩蓋，濃稠如墨的陰煞之氣從他體內翻湧而出，車窗內迅速結出了一層薄霜，本來還在跟那些小鬼臭嘚瑟的歡歡，嚇得直接縮到了後排座，整個鬼都快縮進座椅裡面去了。

反倒阿黃感覺到這些熟悉的陰煞之氣，放下了抱在頭頂的爪子，甩甩尾巴重新抖了起來。

此時此刻，不僅僅是鄭昀曜和安德列，就連那些小鬼都感覺到了刺透靈魂的陰寒。

“你們，想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