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古曼童

“冬崽，冬崽， 後面好像有條子追上來了。”阿黃的耳朵比普通貓貓狗狗厲害的不止一丁點，大老遠的就聽到了動靜。

冬生微微眯了眯眼睛，略略權衡後，對安德列說：“前面找個寬闊點的地方停下來。”

“冬崽，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鄭昀曜皺眉道，他雖然對冬生的能力非常有信心， 但還是忍不住擔心。

“後面有員警追上來了，抓捕罪犯是他們的工作。我和阿黃在前面下車， 你們留在這兒等員警。”

王老鬼的事情， 歡歡知道的連皮毛都算不上， 但這六個小鬼不一樣，它們是王老鬼手裡最厲害的幾個小鬼， 跟他最久的一個已經有近二十年了， 王老鬼的事情， 它們知道的遠比他四個徒弟多得多。

不過，可惜的是，這些小鬼死時年齡不大，全都被百般折磨而死，怨恨深重，在王老鬼的控制和奴役下，它們的神智幾乎被消磨殆盡，不比那些只知仇恨和殺戮的鬼物強多少。

小鬼們零碎提供的資訊，佐證了冬生的猜測——王老鬼根本就沒有販賣什麼器官，有資質的小孩被他煉成了小鬼，差一點的被他當成‘材料’用邪術煉成了延年益壽的丹丸，魂魄通通拿來飼養小鬼，增強小鬼的法力。

那麼問題來了，王老鬼買孩子需要花錢，他藏在窮山溝裡，錢從哪兒來？

丹丸。

王老鬼的背後必然有一個大買家。

延年益壽，也讓冬生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美人蠱採集的生氣。

這背後的買家會是同一個人嗎？

小鬼們東一句西一句的表示，王老鬼手上有一件非常厲害的東西，只要王老鬼戴著那個東西，它們就無法靠近他。

小鬼們根本說不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有一個小鬼明顯要比其他小鬼‘聰明’一點，它直接把東西幻化出來給冬生看。

楠木珠串。

冬生立即想到了陳鵬當初戴的那串佛器，楠木珠串看起來大同小異，但幾乎一樣的佛器可不多見。陳鵬死得蹊蹺，魂魄消失得乾乾淨淨，吳祈被蠱蟲殺死，魂魄同樣不見蹤跡，王老鬼手上出現了一條跟陳鵬幾乎一模一樣的佛器。

僅僅是巧合嗎？

三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似乎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你要做什麼？”鄭昀曜皺眉道。

“先下手為強，可能會耽誤一些時間，我就不在員警面前露面了，結束了，我給你打電話到這兒來接我。”冬生說完，安德列已經找到一個寬闊平坦的地方停了下來，冬生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冬崽，我覺得我應該留下來保護鄭昀曜，喵！”阿黃肥爪爪抱在肉下巴下面做祈禱狀，眨巴著‘星星眼’仰望著冬生，企圖博得一點同情。

鄭昀曜現在聽不懂阿黃說話，不過，阿黃那點小心思全擺在胖臉上了，他自己幫不上冬生心裡已經非常不好受了，哪裡還能讓阿黃留下來？雖然他不覺得這只慫啦吧唧的肥喵能有什麼用，但冬生要帶上它肯定有冬生的理由。

“幹神馬，幹神馬，喵嗷嗷，你們不能這麼殘忍！喵！！”阿黃慘叫著掙扎著，被鄭昀曜捏著後頸窩裡的小肥肉，提溜下車，交到冬生手裡。

刺骨的陰寒附著在皮毛上，阿黃打了個寒顫，不敢再鬧了，委委屈屈的爬到冬生肩膀上。

鄭昀曜從車裡拿出一個旅行包，交到冬生手上：“小心點，我會想辦法留下來在附近等你，包裡有信號彈，遇到危險立刻發信號彈，我會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

冬生點點頭，把包背在背上，轉身往前小跑幾步，縱身一躍竟然‘飛’上數米高的山崖，轉眼就消失在樹林中。

“哇喔，功夫，Z國功夫！”安德列眼睛和嘴巴都張圓了。

鄭昀曜看著冬生消失的方向，眉頭緊皺，拳頭攥緊了又鬆開，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冬生在山上疾馳一段，進入密林區以後，停在一株大樹下，他從旅行包中取出一包黃紙包裹的東西，打開來，裡面全是他提前準備的各種符咒，冬生取出十數張符咒在地上佈置了一個簡易的陣法，他坐在陣法中央，“歡歡，你留在這兒為我護法。”

“冬崽，你難道打算……”阿黃驚聲道。

時間緊急，不等它說完，冬生就點了點頭。

“不行，冬崽你那樣做太危險了，你現在生氣本來就不足，你那樣做平衡會崩潰的！”阿黃焦急道，一旦平衡崩潰，冬崽的小命兒就玩完了，對付王老鬼讓那些小鬼去反噬他不就行了，用得著這麼玩命嗎？阿黃實在想不通，急得直甩尾巴。

“只要我能拿到佛器，生氣就足夠了。一會兒我搶到佛器，你幫我把東西叼回來。”冬生冰冷的聲音裡充滿了不容置疑。

阿黃有心想再勸他幾句，見他這樣只好把到嘴巴上的話咽回去，“喵爺出馬，一個頂倆，佛器就包在我身上了！”

“好。”冬生坐在符陣中央，低聲念咒，很快，本來就已經很暗的樹林，連最後一絲光線也被剝奪了。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一個漆黑的影子，正在慢慢凝聚，跟著冬生過來的六個小鬼以及歡歡，看到這個黑影後，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感和臣服感從它們的靈魂深處蔓延出來……

“帶路。”看不清面孔的黑影冷冷吐出兩個字。

歡歡嚇得一屁股摔到地上恨不得找個地縫把自己塞進去，六個小鬼嚇得抱成一團，瑟瑟發抖，黑影話音一落，它們爭先恐後的沖著前方飛了出去。不管它們飛得有多塊，黑影都不緊不慢的跟在它們背後，黑影身邊隱隱有一團（？）金黃色，如閃電般在漆黑的樹林中穿梭著。

越野車上，王老鬼心口猛得一痛，噗得噴出一口老血。正在高速行駛的車速度不受控制的慢了下來，為了透氣半打開的窗戶忽然自己動了起來，咻得一下關得嚴嚴實實，車門傳來被鎖死的電子聲，車緩緩停在路邊，徹底熄火了，車燈驟然熄滅。

“怎，怎麼回事？”王老四拜入師門後，改了姓氏，王老鬼送了一隻小鬼給他當見面禮。王老四好賭，自從養了小鬼以後，賭運高漲，十賭九贏，他恨不得把那只小鬼當成親兒子來養。王老四的小鬼非常安靜，很少弄出什麼動靜來，所以，哪怕養了一年多的鬼，王老四依然很怕鬼。

一瞧這動靜，王老四手腳都在哆嗦，他不停的扭動鑰匙點火，發動機連一定聲音動靜都沒有，不光是發動機，外面不知什麼時候起變得一片死寂，他使勁摳動門鎖，試圖逃出去，可不管他怎麼弄，車門就是紋絲不動。

“慌什麼，老大老二老三把你們的小鬼全部召出來！”王老鬼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把口中的腥甜硬咽了下去，渾濁的眼珠好似淬著毒液，臉色陰沉得可怕。

“是，師父！”

三人養鬼多年，毀在他們手裡的鬼不知多少，他們早就不怕鬼了，但是面對此時的異狀，和心底強烈的不詳的預感，他們心裡的不安和恐懼不比王老四少多少。

王老鬼煉鬼、役鬼的手段高明且特別，王老大三人得其真傳，每人手裡都有兩隻厲害的小鬼，王老鬼的木盒裡還有三枚鬼符，師徒幾人同時念咒，很快，一隻只肉眼凡胎看不見的怪物逐一出現在越野車周圍。

一旁，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之中，黑影冷聲吐出一個字：“去。”

六隻縮在一旁，蔫得跟鵪鶉似的小鬼，立馬生龍活虎齜牙咧嘴的撲了上去。

片刻，十多隻小鬼就打成了一團。撕扯抓咬吞噬，小鬼們的戰鬥方式如同野獸，極端的野蠻而兇殘。

王老鬼派出去的這六隻小鬼是他手底下法力最強的六個，對上車邊上的九個小鬼，絲毫不落下風。很快，王老大三人念咒的聲音漸漸不穩，嘴角隱隱溢出些血絲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不停的往下面滾，王老鬼的情況也沒比他那三個徒弟好多少。

耳邊環繞著隱晦拗口的咒語，王老四雙手捧著手機，借著微弱光芒帶來微薄的安全感，神色驚惶的縮在座椅上，突然，他看到車窗外站著一個漆黑的影子，“鬼，鬼啊！”

王老四這一嗓子尖叫直接害得王老鬼師徒四個噴了血，王老鬼更是一口老血吐在了楠木珠串上，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漆黑的‘手’一把抓住了楠木珠串，猛得往山上扔了出去，一道金黃色的身影閃電般飛撲上去，一口咬住楠木珠串，眨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是誰？”一天之內，接連遭到小鬼反噬，王老鬼靠吞服丹丸變年輕的臉，迅速蒼老乾癟下去，臉上的皺紋溝壑縱橫，花白的頭髮片刻之間全白了，死氣沉沉的白髮下，王老鬼渾濁的眼珠上佈滿了血絲，瞪著窗外的黑影，目眥盡裂。

黑影沒有回答他，遠遠的，隱隱有警笛聲傳來。

“員警，員警來了，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王老四已經嚇破了膽，他拼命的拍著車窗，生平第一次，他是如此的渴望員警同志的到來。此刻，他已經完全忘了，落到員警手裡，他一樣是死路一條。

就在此時，被冬生收服的六隻小鬼，以壓倒性的優勢吞噬掉了另外九隻小鬼，黑影做了一個手勢，蠢蠢欲動的小鬼們迫不及待的撲向了王老鬼。

接下來，王老四看到了令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王老鬼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碎片，身上出現了一道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一口一口生撕活咬下了王老鬼身上的肉，掏出他的內臟，在王老鬼淒慘的叫聲中，隱隱能聽到一些細小輕微的咀嚼聲，和小孩子特有的興奮的尖笑聲，若隱若現的笑聲中，王老四腿間濡濕一片，近乎呆滯的任由溫熱的血液濺了他滿臉，眼睜睜的看著王老鬼變成一具血粼粼的骨頭架子。

喀嚓，喀嚓，喀嚓……

一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中，牙尖嘴利的小鬼們很快把骨頭架子也吃得乾乾淨淨，短短幾分鐘之內，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徹底從世界上消失了，唯一能證明他存在過的痕跡，就是車內車外以及王老四臉上、身上的血跡。

活吃了王老鬼還不夠，小鬼們虎視端端的盯著王老鬼的鬼魂。

但是它們還來不及去吞噬王老鬼，王老鬼的魂體上竟然綻放出一朵朵漆黑的火焰，王老鬼慘叫著倒在地上，它所承受的痛苦遠勝過小鬼們生吞活吃的百倍、千倍……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申屠你不得好死……”王老鬼的慘叫聲戛然而止，黑漆漆的鬼魂和火焰同時在天地間消失得乾乾淨淨，整個過程還不到半分鐘。

申屠。

這並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氏。

會是那個人嗎？

警笛聲越來越近，黑影冷聲道：“走。”

“隊長，就是前面那輛車！”

在遠光燈的映射下，羅磊不僅看清了前方車輛的車牌，還注意到了雪地上的血跡。

“各單位注意，已經發現罪犯車輛，車輛旁有血跡，大家務必提高警惕。”羅磊在對講機裡說完以後，讓同事把車停了下來，大家拔出槍，小心戒備著走下了車，羅磊正準備喊話，前方越野車的車門忽然打開了，車上滾下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那人舉著雙手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嘴裡驚呼著救命，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透著難以形容的倉皇和驚恐。

羅磊等人來的路上已經做好跟這些亡命之徒殊死搏鬥的心理準備，哪知這些傢伙見到他們居然跟見到親人一樣，不過，人數跟其他幾個嫌疑人交待的對不上，“王建軍人呢？”

“報，報告政府，他，他被鬼吃了，活生生的吃了……”王老四癱在地上不停地哆嗦，不知是冷得還是嚇得，他的神色倉皇得如同剛被人強姦過的少女，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大正常。

“騙鬼呐你，給我老實點，他到底在哪兒？”被鬼吃了，這大概是羅磊今年聽過的最胡扯的鬼話。

“真的，真的，他真的被鬼吃了，不信你問他們。”王老四在籠子呆了十好幾年出來，平時十句話九句半都是鬼扯淡，今天難得說一回真話，別人居然不相信。

王老大他們幾個的小鬼都被吞噬了，作為小鬼的主人，他們都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反噬，多年修行毀於一旦，他們可沒有王老鬼那麼好的運氣，能有貴人相助重塑根基，眼下能不能從員警手裡保住小命都兩說，更不知道弄死王老鬼的那道黑影會不會來找他們。

三人心灰意冷，懶得再去編謊話，羅磊問他們，他們就照實說。

羅磊從警也有幾年了，還第一次遇到這種棘手的情況。

他們出警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嫌疑人棄車逃跑的情況，特地帶了警犬過來。

“……帶上警犬，立即搜索附近山林！”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鄭昀曜：蠢喵，你不去勞資去，冬崽帶我帶我。

阿黃：你？你去了也沒什麼卵用。

鄭昀曜：……冬崽你家喵欺負人！

冬崽：有嗎？

鄭昀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