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重生之貴族囚徒》第70章
  070 完結章

  碧雅翠絲那女人活著的時候,總說D夜這臭小子冷心冷肺,別人對他一百個好也不過一廂情願,在他眼裡屁都不是,連賞個好臉都嫌麻煩。

  但事實上,碧雅翠絲死了,唯一還記著這朵中東黑玫瑰的也就只有D夜,在每年那個固定的日子掃掃墓,捧上一束女人最喜歡的紫鳶尾——說到底,D夜就是個嘴硬的傢伙,心性涼薄不假,個性囂張惡劣也不錯,但對有些人,就是沒那絕對的狠勁。當然,這種隱秘微妙的情緒叫他有些抵觸,畢竟,幹殺人這行當的,不夠冷血就意味著把自己往死亡的邊緣推了推,誰知道什麼時候就因為心一軟把自己廉價地賤賣了。

  眼看通道就要崩毀,迅速灌湧進來的冷水漫過肩膀,鹹澀的海水一股一股往嘴裡沖,寒氣像會鑽進骨頭一樣,關節都開始嘎吱吱地慘叫。崩得差不多的角落,古太正拼了老命和安洛那龐大的機甲怪周旋,順手將金髮小鬼扔到了露出水面的巨石上,護著對方往出口這邊退。肖斯諾回頭頓了兩秒,說不驚訝是假的,以古太一貫明哲保身的處事原則,這麼拼命護主實在意外得有些不正常。

  通道因為螢光石壁的大面積崩塌而變得晦暗下來,海水轟轟地往裡沖,像海底巨獸狂怒的咆哮,小鬼逃命逃得相當狼狽,在巨石上幾乎是手腳並用,金髮被打成一縷一縷濕漉漉地貼在輪廓精細的臉上,弱小的身形怎麼看怎麼不堪一擊,根本無法將之和米蘭•Z那種非人類聯想到一塊兒。

  說實話,看到那臭小鬼弄得一身狼狽兮兮的可憐樣,肖斯諾心裡忽然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微妙得甚至有些陰暗,不得不承認,他居然有點捨不得那小子死在這!

  對,就是捨不得!該死的捨不得!鬼知道就在前一刻,他還想一走了之的,管他媽什麼米蘭•Z還是鬼澤拉,死了反而乾淨俐落!

  安瑟說澤拉和米蘭•Z是同一個人,對此肖斯諾其實是相信的,因為直覺也是這麼告訴他的。

  不過,澤拉和米蘭•Z到底是有些有不同。米蘭•Z活得太矜貴,天生的帝王,總是高高在上,連低頭的姿態都不會,眼光總是威利冷靜的,那種霸道悍然的氣場強得沒人能忽視這樣一個異類的存在;而澤拉,眼光也是威利冷靜的,但因為弱小而時時受制於人,眼睛裡有深蒂固的冷漠戒備以及……倔強的隱忍,那是個善於隱匿氣息、不管怎麼樣都想要活下去的小鬼——肖斯諾內心,出奇信奉Bloody那句“想活才能活”的箴言,因為他就是這麼一路過來的,有機會的時候好好珍惜,實在沒機會,那就殺出一條血路來。

  所謂的捨不得,也並不總是心軟的同義詞,他護那小崽子,和他對碧雅翠絲懷抱的一點點感恩之心不同,也不是他腦抽或者傻缺,追根究底,也許出於一種更險惡挑釁的心理——米蘭•Z是強,曾經把他踩在腳底下高高在上、盛氣淩人,但這種人也有弱得像只病貓的時候,甚至還需要他肖斯諾給他搭把手;抑或,他其實更想一拳打下米蘭•Z臉上尊貴的國王面具,看看底下到底會有什麼樣的精彩表情,他老早就說過,活著,就是要幹掉他那樣的人,取而代之……不管如今還有沒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但當初那份挑釁卻還在骨子裡存著呢。

  賭命,向來是那些不夠有自信的人才有的心理,不過現在,肖斯諾也決心賭一把。

  但見俐落的身影在水下一沒,速度極快,竄出水面的時候懷裡已經撈著那金髮小鬼,手攀住斷石扭頭沖後面的古太吼了一嗓子:“走!”

  古太那只旱鴨子也快到極限了,冷冰冰的海水直往口鼻裡灌,撲騰著手腳踉踉蹌蹌地往肖斯諾奔的方向沖過去。頂上不斷有半室大小的巨石塌落,將通道堵得越來越狹窄,地面上的裂口顯然更大了,開始形成吸力龐然的漩渦,像妖獸的巨爪攫住人往下拖。

  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胸腔窒息地都要炸開了,古太這傢伙不畏死,但怕水怕得要命,溺在水裡一刻鐘簡直比被人輪上十次都叫他受不了,直覺腿上一重,像被什麼咬住了,身體禁不住就被拖著往下沉。

  “操!”粗口沒爆完,古太猛然噤了聲,他攀住一塊碎石往上一蹬,右腿沒出水,卻已經露出半個被削得血糊糊的腦袋,腦袋下拖了一條手臂,赫然就是那沒死透的骷髏兵。

  半面腦袋削的很平整,被海水浸得白花花的,口腔裡蠕動著的獠牙死死咬住他大腿,那尖齒刺穿材質特殊的衣料,直接啃到了骨頭上。

  禁不住劇痛怪叫了聲,手上匕首一刀紮進了那紅白相間的頭顱裡,那東西竟然還有些知覺,一下鬆動了獠牙,古太眼疾手快,抓住那玩意兒砸得死透才甘休。

  但就這麼十秒不到的時間裡,漸漸開裂的頭頂突然塌下一方大窟窿,海水轟地沖下來,古太瞬間被卷下了水,頭暈眼花、耳鳴陣陣的時候,這個報復心極強的傢伙伸手一拽,硬是拖了個大活人一塊兒往中央的漩渦沖過去——呵,如果註定要掛在這,那多個陪葬的也能叫他心裡好受點。

  至於那個陪葬的倒楣蛋——

  “……古太!我操你老母!”

  ******

  段大少沒跑出去,當然不可能和古太一樣是因為不會水這麼孬的理由。但古太孬歸孬,好歹也是不可抗力因素,不像段洛這麼難看,也不知道是突然搭錯了哪根筋,堂堂段少竟然很雞血地沖回去搶安瑟的屍體,就算不被古太拖進漩渦,一身骨頭估計也得被那瘋狂的機甲怪砸碎。

  再說出口,肖斯諾挾著小鬼闖進去,一看裡面的情況,實在叫人高興不起來。

  那就是一個極狹窄極狹窄的壁縫,自上隱隱透出耀目的白光,但他肯定那不是露天的日光,而往下,黑洞一般望不穿底,還真有些身臨絕境的味道。

  肖斯諾目測了一下壁縫之間的距離,差不多兩人肩膀的寬度,如果沒人暗中來一手的話,要攀上去倒也不算難事……

  身後腳步聲踩得極穩,一步一步走過來,手下刀尖輕微地一顫,肖斯諾霍然轉身,揮刀直指,將對方逼在了十步開外。

  地底城建造得極為巧妙,一塊區域是一塊區域,分割得清清楚楚,就算外頭塌得翻天了,這個被隔絕開來的地方,除了一絲絲的震顫,安寧得

  仿佛異空間。

  臉還是那張英俊的臉,線條流暢,輪廓清晰,眉目間有疏離和冷漠,也有錯覺一般的溫柔,眼神卻有些不一樣,很不一樣,屬於變質的那種。

  看著眼前那人,肖斯諾微微眯了下眼睛,嗅覺敏銳的神經禁不住全繃了起來。

  喬白笑了笑,濕漉漉的頭髮滴著水珠,翠綠的眸子格外清澈迷人:“肖,有必要做到這地步嗎?”

  肖斯諾盯著他只是冷笑,一甩手將懷裡的小鬼扔到了後面,音質清冽,語氣也很刻薄:“這種問題不是該問你嗎?”

  “我?”喬白抿了抿唇,眼光掃了眼那邊的金髮小鬼,小鬼體質很弱,在冰冷刺骨的海水裡一泡,嘴唇都凍青白了,眼睛裡的冷厲倒是不減,他想了想,坦然承認,“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加入了Bloody。”

  加入個屁!肖斯諾冷哼一記,唇角微挑:“那又怎麼樣?時機不同,選擇當然也不一樣。”

  喬白點點頭:“你說的對,時機不同,選擇也不儘然。”說著,眼神一凜,語氣卻仍是溫和,“那好,現在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放棄米蘭•Z,或者,我放棄你。”

  “放棄我?”像聽了什麼大笑話似的,肖斯諾嗤地一笑,眉眼裡流出幾分刺眼的嘲諷和不屑,眼神也冷了幾分,“段洛有沒有問過你,你真是喬白嗎?”

  對方裝模作樣地往四周打量了兩眼,泰然一笑:“除了我,這裡難道還有第二個人叫喬白?”

  肖斯諾心下微沉,眼裡慢慢堆起冷笑:“這裡沒有,不代表外面沒有。喬白根本沒進地底城。”

  極為意外地挑了下眉,盯著肖斯諾看了看,竟也沒反駁,微微揚唇笑道:“也許他被我殺死在半道上,而我取代了他。”

  “喬白不可能死,”肖斯諾冷謔地睨他一眼,“他死了,陸宗南憑什麼跟你合作呢?”電光火石間,他似乎想明白了很多東西,為什麼那個瘋瘋癲癲的齊伯會單獨帶著澤拉逃跑?為什麼陸宗南那麼合作就把實驗室打開了?為什麼竟然冷血到把自己唯一的兒子也困進死局?而原因也許只有一個,此喬白非彼喬白。喬白被抓,陸宗南被踢了軟肋,就算再不甘願,也只能把苦心經營起來的地底城賤賣了。

  肖斯諾冷冷一笑:“陸宗南是個瘋子,對誰都冷血,但對自己的兒子很在乎吧?”有戀屍癖的人,無非兩種人,一種純粹心理變態,喜歡屍體身上比蛇還冰冷的皮膚以及福馬林散發出的腐蝕味道;另一種,則是付出的情感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偏執過頭變成了瘋子。陸宗南顯然屬於第二種。

  “安瑟捅你的那一刀也是故意的,為了讓這戲演得更逼真?”肖斯諾覺得有些好笑。

  對方不置可否地一笑,眼中精光閃動:“萊斯沃手底下的人,果然個個都是人才。你說的對,我不是喬白,安瑟捅我一刀也是故意的,不過你猜錯一點,那一刀不是讓這戲演得更逼真,而是因為他也發現了,想試探我,所以,我只好讓他閉嘴了。”

  從他嘴裡聽到萊斯沃的大名,肖斯諾還是微微驚了下,萊斯沃和這人……果然是有備而來,Bloody這次還真要大翻船了。

  “不過可惜,你滅口滅得有點晚。”他笑得不無諷刺。

  “結果都一樣。”風輕雲淡的口氣,腳步也極自然地朝前邁了兩步,“倒是你讓人意外了,我親愛的小弟。”

  “你!肖楚!”脫口而出的名字叫他也是一驚,本能地愣了愣,眼尾微翹的桃花眼禁不住睜大。

  “我是來接你的,小弟,萊斯沃這傢伙,真叫人信不過。”

  說話間,對方猛然出手,輕薄的黑色刀刃毫無光澤,連一絲反光都沒有,肖斯諾迅速回擊,刀刃相切,兩人重重一撞,目光相觸,驚浪拍暗礁,嘴角都是冷冷一笑。

  匕首對武士刀,怎麼都該是武士刀佔優勢,但叫肖斯諾惱火的是,對方出手毫無死角,一把短刃硬是將他壓制在半米直徑內,讓他手裡的刀變成束手束腳的累贅,根本揮動不開。

  再加上對方速度忽快忽慢,極難掌握節奏,肖斯諾咬緊牙才能勉強跟上,監獄這種地方待久了,手腳習慣了從快節奏中尋找刺激,慢條斯理的進進退退反而叫他心火止不住地蹭蹭往上冒。

  “沒有蓋亞石激發潛能,果然不行麼?”男人斜挑起唇角,倏然一閃身,與雙手握刀撞過來的肖斯諾交錯而過,直奔澤拉的方向而去。

  SHIT!肖斯諾怒得直想爆出口,腳下一蹬,回身去截,但哪裡來得急,臭小鬼被拎著領口抵在棱角尖銳的岩壁上,腳下懸空,只要肖楚那混蛋一鬆手,掉下去是必然的結果。

  肖斯諾停了手,雖然心有不甘,但說實在的,他也沒辦法了——太過另類的存在本身就很不正常,遭人抹殺也無可厚非,米蘭•Z這種人,活著就是別人挑戰的目標,如果永遠強得和非人類一樣也就算了,偏偏還有虛弱的時候……他突然有點理解米蘭•Z為什麼有崇尚暴力的變態嗜好了,當暴力成為一個人生命的主旋律時,眼睛裡那種血一樣的濃重鮮紅是洗都洗不掉的,不是喜歡,而是因為那和吃飯睡覺一樣習以為常了。

  肖楚頂著喬白那張棱角分明的英俊臉孔,非常優雅溫和地笑著,可是手上的動作卻絕稱不上和善,兩指粗的針筒灌了一半不明液體,輕輕一晃,透明的液體帶出一點點鐵銹色,像凝固的血漬在水裡化了開來,針尖頂在澤拉的頸動脈處。

  “肖楚!”肖斯諾瞳孔微微緊縮,瞪著對方臉色不善,眼光一掃,看了眼澤拉,臭小鬼臉色很淡,倒是鎮定得很,抿緊的唇邊竟然還流出一絲冷笑。

  “弄死他,蓋亞石你也別想要了!”肖楚的底細他是不清楚,但他怎麼入的獄,怎麼變成肖斯諾的,這些可都和肖楚脫不了干係,他就不信滅了Bloody有他的好。林希那傢伙雖然也不值得全信,但有一句話說的沒錯,這肖斯諾的身體是肖楚弄出來的,事後收回也是理所當然,到時他的下場如何,可不難預見。

  肖楚微笑:“沒了他,你才能做第二個米蘭•Z不是嗎?”

  靠了!果然!

  肖斯諾牙關緊了緊,一扯唇,笑出幾分森然來:“想拿我當試驗品,你他媽有那個能耐嗎?”話落,就見刀光一凜,鋒芒已經斬到眼前。

  肖楚身體往後一貼,針尖順勢刺破澤拉的頸動脈,液體快速注了進去,隨即,對方鬆開手,小鬼一頭栽了下去。

  肖斯諾著實被驚了下,下意識地撲過去拽人,刀尖在岩壁上劃拉出一串火星,碎石彈飛出來,擦得眉骨臉頰火辣辣的疼。

  他一手拽著那死沉死沉的臭小鬼,一手握刀卡在開裂的岩石縫裡,兩腳蹬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所幸腳上套的是厚底軍靴,不然腳趾都給踢爛了。

  不過就算沒一頭栽下去,眼下情況也糟糕透頂,肖楚立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過來,手裡一把槍直直瞄在了他頭頂心:“十秒鐘的考慮時間,放棄米蘭•Z,或者,讓我放棄你。”

  要不是早知道肖楚他老娘死了快二十年,他真要懷疑是不是米蘭•Z派人怎麼地他老娘了,那麼多人爭著搶著要蓋亞石,這傢伙倒好,終極目的就是要弄死米蘭•Z。

  說實話,他一點也不想陪米蘭•Z死在這,千道忍那混蛋都沒死,他憑什麼要給人殉葬?!

  事實證明,不死的總是聖母白蓮花,但是,小人偶爾聖母一下會就義得格外迅速。

  如果重來一遍,他會先一刀砍了肖楚那王八蛋,然後把那四顆蓋亞石扔下去給米蘭•Z陪葬,再然後……瀟灑走人。

  所以說,生和死,就是重新選擇的問題。

  “沉默代表無聲的抗議,你是讓我放棄你嗎,小弟?”

  肖楚的聲音收斂了一貫的笑意,像南非出產的金剛石,純度極高,帶了一種晶瑩剔透的冷感。肖斯諾直覺這才是真正的肖楚,棱角分明,銳利得能切割皮肉,剛剛那些從嘴角邊揚起的優雅弧度不過是覆了別人的臉面強行牽扯出的褶皺,太難看了。

  “你真的是讓我放棄你?”肖楚的槍口朝下,狹窄的岩縫裡漏下天頂的白光,將對方的臉孔籠得模糊不清,倒是那黑洞洞的槍口映在視網膜上有種成倍成倍放大的錯覺。

  肖斯諾緊了緊手指尖的力度,不管是握刀的右手,還是拽人的左手,忽然腳尖一踢,卡在岩縫裡的刀一下拔出半截,刀尖劃著岩石擦出尖利的撕拉耳膜的聲音,他冷冷一扯唇,昂頭道:“放?放你媽!”

  兩個人一下消失在底下望不穿的黑洞裡,徒留一絲白光,和斜斜投下來的半抹剪影,槍慢慢收了回去,背影挺直。

  ******

  又痛又累又餓,這是肖斯諾醒來時最直接的感覺,強烈得叫他恨不得再昏死過去!

  渾身骨頭像被砸碎了,連肌肉都像在絞肉機絞了一圈,嗓子眼甜甜的,感覺一張口就能吐出一口血。

  當然,他沒吐血,反而被人灌了幾口血,喉嚨裡鐵銹味濃得叫他直想把胃都嘔出來,五臟六腑都在翻騰。

  眼下的情形是很詭異的——澤拉,不,應該叫米蘭•Z更合適,肖斯諾晃晃頭從地上翻身爬起來的時候,對方已經恢復了成人形貌。小鬼的美人胚子臉脫去柔和的輪廓,線條加深立體,眼眉精緻,身材精瘦勻稱,皮相絕對一等一的好,下身兩條腿也是格外筆直修長,腿間那玩意兒的尺寸更是霸道得可稱驕傲。

  米蘭•Z就這樣赤條條地坐在旁邊,神情冷淡,目光深沉,頭髮褪成一片燦然的鉑金色,髮絲柔軟地自然垂落,交疊的胳膊輕輕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那姿態簡直比衣冠楚楚的宮廷貴族還能叫女人尖叫。

  不過,肖斯諾不是女人,自然沒垂涎King座的欲望,他想的更多的是,米蘭•Z這怪胎的心到底高到了什麼程度,如斯落魄狼狽,竟然還能這麼泰然自若,一如既往地以高姿態俯視所有——王者之所以為王,也許就是因為臨死都不知道何為畏懼,高高在上的姿態叫誠服的人心悅,叫不滿的人憤恨。

  肖斯諾不爽米蘭•Z,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對方壓制人的氣焰太強太盛,叫他憋氣的很,但不得不承認,米蘭•Z這種人死在這裡,太可惜。

  “怎麼樣?”眼窩深凹的鳳目淡淡瞥過來,地道內幽綠幽綠的亮光從他臉側打過來,就算再俊再美的臉也只能用寒惻惻來形容了。米蘭看他一眼,又轉了回去,眼睛微微眯起,“再休息一下就走,沒時間了。”

  操!肖斯諾忍不住想怒,瞪他兩眼,手指抓著豎在身旁的刀重重一緊,撇開臉冷笑:“老子斷了一條腿,你以為灌我兩口血就能長好了。”這是實話,當初掉下來的時候,一側大腿在尖石上穿了個洞,骨頭碎得很徹底,他眼一黑直接痛昏了,後來是被米蘭•Z一口口灌下去的血嗆醒的。對方的血確實比營養劑還管用,加上他自己這具身體確實有點小強體質,也就勉強保了條命,但腿斷了就是斷了,再小強,他也沒有米蘭•Z那種紮一刀就能立刻恢復的治癒力。所以說,米蘭•Z那貨就不是個人!

  “必須走。”米蘭靜靜吐出三個字,聲音落在空曠的地道內,極為幽沉。

  這地道開鑿的很細窄,亂石嶙峋,看得出和那條兩肩寬的壁縫都屬於臨時工程,安全性待考,說不定哪裡震一下就能徹底塌方,也不知如今已經下到地底多少米了,活埋在這還真是人鬼不知了。

  肖斯諾不是沒想到這層,但又能怎麼辦,窮途末境,他也知道得靠自己闖出條生路,但現實就這麼可笑,殘了一條腿,這可不是說能克服就能克服的障礙。

  他不信米蘭•Z。

  米蘭•Z不是千道忍,對千道忍他可以示弱,可以裝可憐,甚至可以恥辱地搖尾乞憐一下,因為他能把握住千道忍心裡那點叫人不齒的東西,但米蘭•Z不一樣,他在米蘭•Z眼裡毫無位置,如果走到需要對方憐憫的地步,他相信Bloody的King座會毫不猶豫地把他當垃圾一樣丟掉——強者可以和強者惺惺相惜,但絕不會同情弱者。

  說到底,對千道忍,他就是有恃無恐,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裡早就有這麼一個意識,也許是那個男人出現在禁島時候,也許更早——因為他D夜,就是被人扔給千道忍的包袱。千道忍不用管他日子過得怎麼樣,只要人還活著就行。“鬼斬師弟”這個累贅的身份,就代表了他能有恃無恐,就算挑動對方怒火也極難享受到被滅的待遇。

  而對米蘭•Z,他沒那自信,也不想太和這種人靠近。人的心理總是十分微妙的,他對米蘭•Z沒好感,也有過挑釁的行為,但從深的方面說,他更怕米蘭•Z,就算面對澤拉那小鬼,他也從沒嘗試去真正激怒對方,反而有種變相的討好。事實擺在眼前,他就是活該自作自受,陪米蘭•Z在這自作孽,但要說後悔,倒也沒有那種悔青腸子的感覺,相比于落到肖楚手裡,或許死在這裡更好。

  他抿著唇半響沒答話,眼睛盯著黑幽幽的隧道深處,這開鑿的坑坑窪窪的地方也不知道到底通到哪裡,或許根本沒完工,就是條死路;或許某道門一打開,外頭就是深海,同樣也沒活路。忽然輕哼一聲,狀似冷笑道:“要走也行,如果Z能犧牲一下,出去了,我還你一條命!”

  米蘭慢慢轉過頭,臉上籠著半明半暗的幽光,身形被陰影打得極立體。

  肖斯諾話裡的意思很明白,要麼King座紆尊降貴低一□姿,護他出去,以後給你賣命;要麼就別廢話,各走各的,死在這也不關你屁事。

  他這是在挑戰米蘭•Z的底線——相較於King座的低姿態,他更相信對方能冷血到底。

  但是,有時候的確很能叫他意外,尤其是他對自身價值還不存在準確定位的時候。

  逆光的陰影裡,肖斯諾看不清米蘭•Z的神情,但直覺地,對方湖藍染灰的貴氣鳳眼微微眯了起來,甚至流出初次見面時那種有點冷有點豔的笑意。若是衛斯在身邊,一定懂Z眼睛裡那種意思——米蘭•Z個性冷淡,但並不代表他性冷淡。想要什麼人的時候,也會有來自本能的愉悅表情,那是平時絕難出現在人前的。可惜這種時候,肖斯諾沒那心思往這方面想。

  “可以。”米蘭慢慢撐起身,伸手攫住肖斯諾的下巴,指尖微用力,“你可以是那個例外。Z的左手,有資格和我並肩走出去。死亡,從來離我們很遙遠。”

  並肩走出去……

  不知道為什麼,肖斯諾心猛地然漏跳了一拍,回神的瞬間,只覺得那條挪不動的斷腿更痛了,抽筋一樣的痛。

  肖斯諾突然明白,他其實還是很在乎一些東西的,比如很迫切地想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有了,還有什麼是自己的呢?也許至今的一切,他都只是在尋找一種謂之存在感的東西,在別人的眼睛裡尋找屬於D夜的那部分記憶。不過,靠別人來證明著自己還存在著還活著,這感覺實在該死的差勁,或許他該嘗試另一種方式,來為現在的自己創造更實際的價值。

  是的,創造,而不再僅僅是循著舊軌跡尋找——這一點,他似乎被米蘭•Z同化了。

  同化的結果,就是逐漸開始同步。

  不被認同的存在,需要自己來開拓生存空間——肖斯諾想,也許米蘭•Z才是正確的,雖然瘋狂了點,但無疑是自己生活的最佳方式。

  *****

  正如肖斯諾先前所想,他們被困的確實是一條臨時開鑿的地下通道,狹窄的地段只能容許一人側身而過,牆面仍舊是泛著磷光的天然岩石,幽藍中微微發紅,愈往深處地面愈不平整,肖斯諾伏在米蘭背上,晦暗光線下的目光警惕,秀致的眉毛禁不住微微蹙了起來。

  “看樣子前面沒路了。”他暗自思忖著道。

  “嗯。”米蘭淡淡應了一聲,腳下卻沒絲毫停滯。

  嗯個屁啊!肖斯諾有些不滿,但硬憋著沒吭聲。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隱隱覺得不對勁起來,胸口氣短,忍不住喘了兩口,耳中嗡嗡亂響,眼睛都開始陣陣發黑,抓在米蘭肩上的手指下意識地越摳越緊。

  “Snow?”米蘭神經敏銳,幾乎立刻就發現了異樣。

  肖斯諾晃晃頭,強自撐著不讓自己意識混沌,他發現身上收藏的四顆蓋亞石起了明顯變化,相互碰撞著震動起來,那種毫無規律的震動頻率讓他氣血翻湧,心跳都似乎被主導了。

  他咬緊牙關,卻止不住氣息紊亂的速度,瞳孔暗染冷調的銀灰色,耀目的寶石光彩從衣服內透出,自下而上映得那張汗涔涔的美人臉驚心動魄,一頭半紮半散的黑髮漸漸也褪成了燦然的鉑金色,竟是與Bloody的King座如出一轍。

  米蘭似乎也驚訝了,冷淡的眸子裡有異色一閃而過,繼而冷靜道:“內核感應,看來另一塊蓋亞石就在附近。你忍一忍。”

  肖斯諾簡直想撲上去撕掉對方一口肉,直覺骨子裡有嗜血的巨獸在慢慢蘇醒,冷汗滑下臉頰,嗓音因極端的痛苦而微微變了調:“……什麼意思?”

  對方沒應聲,直接將他甩上肩,腳下速度驟然加快數倍。

  肖斯諾被他極突然的動作劇烈一震,直接嘔了口血,鮮紅的液體抹紅了泛紫的唇瓣,昏沉的腦袋讓他忍不住暴躁起來:“米蘭•Z!”

  “別這麼不堪一擊,這要不了你的命。”米蘭冷淡開口。

  肖斯諾驀然閉緊了嘴,汗濕的額發落到眼睫上,驀然一睜眼,純黑的眸子竟然完全變了色。除了五官輪廓不像,不論是發色還是眸色,此刻的他就是米蘭•Z的翻版——當然,肖斯諾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米蘭突然停住腳步,原來已經到了地道盡頭,他伸出手指摸了摸石壁,似乎在估摸其中厚度。事實證明,非人類的想法總是格外瘋狂的:“要打通這雖然有點難度,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肖斯諾對此沒異議,點點頭:“放我下去。”

  “不必。”修長漂亮的手指撐在冰涼的岩石上,聲線極動聽,“也許下一秒這裡就塌了。”

  肖斯諾伏在他肩上,臉微微側著看不清表情,蓋亞石的異動已經接近平息,但他握刀的手還是有些抓不穩:“Z。”

  米蘭眯起眼睛:“我說過,死亡,從來離我們很遙遠。”

  肖斯諾扯起唇忽然笑了聲:“不,我不怕死。沒有死亡,就不存在生存的意義。”

  “我喜歡你的不怕死,還有想替代我的野心。”米蘭側頭看他一眼,唇角微微翹起,“任何完美都意味著被超越。不過你暫時沒有超越我的能力。”

  肖斯諾下意識地舔了舔乾澀的唇:“對一個習慣背叛的人,你敢信任嗎?”

  米蘭沉默了下:“你會背叛我?”

  揉揉眼睛,瞬間的心思叫人摸不透:“前科太多。”

  俊美絕倫的男人極淡然地點點頭:“我相信這是你最誠實的一句話。”

  肖斯諾抿抿唇角,聲音低了幾分:“澤拉呢?”問完他自己都愣了下,覺得可笑到了極點。澤拉呢?澤拉不就是米蘭•Z嗎?

  對方果然微微變了臉色,但聲音仍是冷靜的:“尋找蓋亞石的目的,就是為了抹殺他的存在。”

  肖斯諾怔愣間,米蘭•Z面對石壁緩緩退開幾步,接著風馳電掣,一拳重重砸上堅厚的石壁!

  速度和力量超越人類極限,這可比愛莫頓砸碎鐵板的拳頭更霸道驚人,那一刻,肖斯諾直覺自己聽到了骨頭爆裂的聲音。

  但事實上,碎的不是米蘭•Z的手骨,而是礙眼的石頭。

  堅厚的石壁迅速龜裂,裂紋像蛛網一半大面積蔓延開來,還沒等肖斯諾回過神,對方又是一重拳砸過去,轟地一聲,就像當初屠龍時將一區的老大一腳踢進牆壁,石牆直接崩了開來。

  臨時開鑿的地道根本沒任何支撐物,那邊石壁一毀,瞬間摧枯拉朽般,兩側及頭頂巨石開始隆隆崩落。

  “走!”

  米蘭帶著肖斯諾剛沖進去,轟然巨響,身後的入口就被堵嚴實了。

  *****

  什麼叫絕處逢生,也許就是這樣。

  “My King,您讓我久候了。”一藍一紫的異色雙瞳,妖異,美麗,毫不濃重的一瞥,似乎就能攫人心魂,那樣的眼睛,無關性別,只能用驚豔來形容。

  奧蘇•西爾斯,那個比荷馬史詩裡的魔女更魔魅的男人,一頭長金髮璀璨到叫日月都失了光彩。

  他微微一笑,驕矜溫柔的笑意盈上眼角,伸手取過過膝的黑色長風衣,慢慢走過來。

  米蘭放下肖斯諾,貴氣的銀灰鳳眼看向西爾斯,表情看不出有什麼,但稱呼是很親昵的:“奧蘇。”

  “是的,My King。”西爾斯親自為他穿上風衣,手指細緻地將每一處細節整理好,招招手,叫立在一旁的手下遞上高筒靴,“您叫我擔心了。”

  肖斯諾雖然沒說什麼,撐著刀立在一旁,打量西爾斯的眼光卻極警惕。

  “嗨!King座挑選的新血,我們又見面了。”西爾斯轉過頭,眼睛在笑,對他的心思似乎非常了然,“你疑惑我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

  肖斯諾冷哼一聲,並未回答他。

  西爾斯失笑:“這世界上任何人都能不安好心,除了我。因為沒有比我更忠於Z的人了,你的擔心多餘了。”

  肖斯諾別開臉沒看他,眼光一轉,卻忽然定住了,臉色倏然變得非常難看,薄唇抿得緊緊的。

  西爾斯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循著他的目光望了一眼,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聲。

  這其實是一個比較簡陋的小實驗室,大概佈置得匆忙,並沒那麼講究,肖斯諾進來的那條通道也許就是為了開鑿到這的,極有可能因為什麼原因意外停工了。但通往這裡的通道著實不少,略略一看,竟有五個,再加上剛才米蘭•Z用拳頭砸出來的那個,那就有六個之多,看來西爾斯還真是算准了米蘭•Z能活著走到這裡。

  不過現在,肖美人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覺得自己現在很火大很不痛快,為什麼很火大很不痛快,因為千道忍那個狗日的,抱著他的老相好還拿狗眼瞪他!

  肖斯諾心裡很憋屈,銀灰色的眸子像凝著冰,不帶絲毫溫度,就連微微翹起的嘴角,那也是冷得能掉冰渣的。

  “衛斯挨了一槍,是他家忠犬救出來的。”西爾斯這番話絕對不懷好意,很有火上澆油的嫌疑,“My King,五年前鬼斬救衛斯傷了您一手,衛斯答應再替您賣命五年換鬼斬一條命,您應允了,我看現在是時候實踐諾言放他們離開了。”

  “嗯。”米蘭看了眼受傷的手背,傷口正在快速癒合,他淡淡移開眼,伸手將肖斯諾攬到身邊,口氣冷淡道,“和鬼斬的交易作廢,我的人不容許別人沾手。”

  “是的,My King。我也是這個意思。”西爾斯微笑著瞥了眼顏色冷然的少年,伸手掬了一把銀緞子似的長髮,輕輕一吻,“鬼斬這種男人,還是留給蝴蝶吧,你馴養不了他。我們有我們該做的事,這個世界不會讓我們太無聊,作為King座的左手,我們將合作愉快。”

  “……”肖斯諾眼睛的底色陰霾了很濃重的一層。

  衛斯的槍傷極重,如果不是闖進這裡碰見西爾斯,早就沒救了。千道忍一點不多情,也沒什麼軟心腸,不會因為衛斯替他挨了一槍就有回心轉意的覺悟。當年他斬掉米蘭•Z一隻手,本來就有挑上Bloody的打算,不過最後等來的卻是衛斯和Bloody全部消失的消息。

  衛斯死守Bloody五年到底算不算為他犧牲,他不想管,就算Bloody當初要報復,不過就是奉陪到底,他千道忍早已經一無所有,除了一把刀就是一條命,他毫不畏懼。蝴蝶一直覺得他是條忠實的狗,只要喂飽一次就能戲耍一輩子。但狗有溫順的性子,他沒有,他只不過更喜歡一心一意,不管是手裡的刀還是找的情人,只有發現真的再沒轉圜的餘地才會放棄,一旦放棄,絕不會回頭。這就是他千道忍一慣的處事原則。

  但還在他手裡攥著的、被打上私有物標識的東西,是絕不會讓人碰的,就像當初斬掉米蘭•Z的手,那就是告誡!

  D夜是他的人,這點毋庸置疑。雖然D夜對他強硬的態度有些抵觸,但這只是因為對方那太過彆扭不坦白的個性。他感覺的出D夜那小子潛意識裡很依賴他,不管這種依賴因為什麼,這無疑都是一種鼓勵。

  所以,米蘭•Z想跟他搶人,根本是找死!

  千道忍伸手一把推開絆住他的衛斯,突然站起身,高大筆挺的身形籠著極強的低氣壓,一米五的鬼斬正宗刀握在手裡,刀光冷冽,弧度優美,氣勢卻是驚人。

  “鬼斬!”衛斯傷勢不輕,神智卻一直是清醒狀態,看到千道忍揚起那張面無表情的冰山臉,心裡竟然有些發怵,手撐著刀也想站起來,“……不要跟Boss動手!我不准你跟Boss動手!”說到後來,尾音上挑,聲音明顯尖銳了起來。

  千道忍根本是無動於衷,盯著米蘭•Z臉色一冷到底:“我說過了,他是你的Boss,不是我的。既然交易作廢,那就從頭清算一下好了。”

  “千道忍!你找死!”衛斯咬牙,眼下的蝴蝶刺青翩然欲飛,他撐著刀勉強靠在牆上,胸口劇烈起伏,隱隱又有血漬滲了出來。

  “嘖嘖,別太難看了,衛斯。”西爾斯輕輕掃開一點落到眉尾的細軟劉海,似笑非笑地覷他一眼,站到米蘭身後,“好歹曾經是King座的左臂右膀,你當Z已經死了嗎?”

  衛斯一雙丹鳳隱隱有些發紅,竟也冷笑起來:“西爾斯,你來這裡幹什麼?離開西西里,你想讓澤勒曼一屁股坐大?”

  西爾斯搖了搖手指,看了眼米蘭,見King座似乎沒有叫他閉嘴的意思,心情頓時更加愉悅:“花蝴蝶,你太叫Boss和代理人失望了,派你監視住萊斯沃,必要的時候除掉他,結果萊斯沃跑了,差點讓Bloody全軍覆沒。要不是代理人未雨綢繆,把葉茨叫來,那這盤經營了好幾年的棋就徹底翻盤了。”

  衛斯有些震驚,很明顯地愣了下,眼睛睜大,冷笑也不敢笑了:“葉、葉茨來了?”

  葉茨就是活在Bloody神話裡的人物,沒人見過他長什麼樣,但沒人不知道葉茨的手段,葉茨就是雷霆和鐵血的代名詞。

  “怎麼?害怕了?”西爾斯支了下下巴,似在沉吟,又微微一笑,“葉茨還沒露過面,不過想來對這裡的事是一清二楚的,不然……怎麼可能讓我候在這裡等待King座回歸呢。”

  “可以了,西爾斯。”米蘭擺了下手,淡淡開口,“今天也讓你發揮夠了。別人的地盤總是變故太多,葉茨不是神。”

  西爾斯點點頭,略帶戲謔的目光轉向肖斯諾,指尖輕撩過對方頸側的髮絲:“葉茨說,King座眼光不錯,他可堪培養。”

  肖斯諾轉頭,與他魔魅非常的眼光一撞,輕微一聲冷笑,毫不客氣地揮開他的手。

  “D。”千道忍突然出聲,執刀慢慢走過來。

  米蘭攔下肖斯諾,一步跨出,眸中像沉了水銀,透著極危險的光澤,唇角微微挑起,一如既往的睥睨之態:“敢於挑戰我的人,我都很欣賞,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三番兩次從我手裡奪人。”

  千道忍面色陰沉,眸光與刀光交織,鋒利如刃:“看來Bloody的信譽到此為止了。”

  米蘭神情不變:“有我,才有他。我們原本就是一體的。”

  千道忍冷笑不語,目光移到肖斯諾身上,對方與米蘭•Z那如出一轍的發色和眸色極為礙眼:“過來!”

  被他冷厲的目光一瞪,肖斯諾內心竟真動搖了下,但等他覺察到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後,怒火直接竄上眼睛:“滾!”

  西爾斯見狀,輕笑一聲,走上前對米蘭道:“My King,別太耽誤時間,計畫一變再變,會讓林代理人倍感壓力的。”

  米蘭點頭,似乎也無意和千道忍動手,轉身抓過肖斯諾:“你和我一起。”

  肖斯諾皺眉,西爾斯按了下他的肩,附到他耳邊低笑:“腿斷了吧?想活著出去,最好別讓自己處於弱勢的位置。出去的路可不好走。”

  肖斯諾看他一眼,非常識時務地轉身跟上米蘭•Z。林希沒騙他,他的自我治癒力也很驚人,雖然還遠遠達不到米蘭•Z那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但也比常人強上百倍,大腿處的斷骨已經慢慢接合上,傷口也不再痛得叫人冷汗淋漓了,但畢竟不能行動自如,眼下情形瞬息萬變,缺少自保能力,無疑找死!

  肖斯諾腳下還沒邁過兩步,皮下神經突然繃起,本能地揮刀迎向身後。

  速度極端,力道霸道,刀身一撞,肖斯諾狀態不佳下根本扛不住,膝蓋一軟就要跌出去。

  就在這際,有人將他自後一抱,手上的刀被順勢接下。

  “西爾斯,帶他去。”

  米蘭將人往後一甩,行動力彪悍到爆,一揮肖斯諾的刀,狂野的姿態一下宣洩到極致。

  “嘖,King座生氣了,後果很嚴重。”西爾斯輕描淡寫地一笑,扶住喘息不止的肖斯諾,“你可真是個愛惹麻煩的小東西,不過我喜歡。”

  “走吧,讓我看看你承受的了King座對你的愛嗎?”金髮的美男子露出溫柔笑意,像流出芬芳的大馬士革玫瑰,有最美豔的姿態。

  肖斯諾眼光複雜地看了眼那邊激鬥的兩人,抿了抿唇,卻還是流出了一絲冷笑。

  ******

  西爾斯打開密閉的金屬門,冷嗖嗖的寒氣一下撲上臉頰,睫毛上暫態凝了一層冰晶,極低的溫度刺激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腦仁都有些發疼。

  “這是陸宗南專門給他夫人造的,死人待的地方總是特別一點。”西爾斯微微一笑,細緻修長的手指朝中央一指,“深海的寒冰石,打磨做床,屍體放上面可以千年不腐,當然,這是傳說。”

  陸宗南的夫人……肖斯諾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床上躺著的是個年輕男子,白衣白褲,面容俊秀,輪廓有些深,發色很淡,皮膚光滑白皙,甚至還泛著瑩潤的光澤,若仔細看的話,那人的五官確實和喬白有些像,尤其那一雙長眉,遠山一樣,英挺又秀致。

  “陸宗南把他藏這裡?”肖斯諾有點不可思議。

  “不是藏,是等待時機。”西爾斯支著下巴解釋道,“看樣子陸宗南是想讓他復活吧。”

  肖斯諾眼光掃了一圈,周圍佈置著各種各樣的儀器,有些甚至鑲了精純的自然水晶。

  西爾斯伸手將系在男子脖頸上的掛墜從衣服內拖了出來,是一塊粉晶寶石,流光溢彩,光芒甚至能直透金屬和寒冰石。

  “蓋亞石啊……”西爾斯有些著迷地用手指輕輕摸過,宛如愛撫情人一般,臉上流出極溫柔的神情。

  肖斯諾冷眼看著,卻忽然感到一陣心悸,胸口像被野獸的爪子重重摳了一記,他捂住胸口一下撐到了石床上。

  身上收藏的蓋亞石又開始劇烈震動,他探進衣袋,抓住那四個發熱的怪石一下甩了出去,但身體的疼痛絲毫沒有減輕,肌肉不斷收縮擴張,耳朵裡幾乎能聽到骨頭在嘎吱吱的響。

  “啊!”肖斯諾慘叫了一聲,直接滾到了地上,手指摳著地面,身體不斷抽搐痙攣,頭在石床角上撞了幾下,血一下染紅了眼睛。

  “忍著點,蛻變的過程就是這麼痛苦。”西爾斯輕輕微笑,彎腰將散落地上的晶石一顆一顆撿起來,然後擺上石床,“如果找不到完整的五顆蓋亞石,Z每五年就要經歷一次再生,這種痛苦是你想都想不到。”

  “你很幸運,Snow。”西爾斯將蓋亞石擺成一個古老的宗教圖形,然後打開周圍鑲有天然水晶的儀器,蓋亞石的五色光芒奇異地被彙聚成一束,直直打在石床中央的年輕男子身上,“如果沒有我們,你這身體熬不過三年就要灰飛煙滅,連渣子都不剩,就像這樣……”

  寒冰石床上,男子濃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一雙碧綠若翡翠的貓眼緩緩睜開,眼睛裡淌了一滴淚,然後下一秒,頎長柔韌的身體像流沙一樣散開,快得連手指都抓不到,不過瞬間,已經灰飛煙滅。

  西爾斯輕描淡寫,笑彎了那雙魔魅非常的眼,輕輕一撩垂落的髮絲:“不是所有人都有命接受蓋亞神的眷顧,太過貪婪的下場就是毀滅。”

  “Snow,King座賞賜你的恩惠,你要牢牢記住。”西爾斯湊到肖斯諾耳邊輕聲慢語地低笑,伸手溫柔地順了順對方汗濕的額發,然後冷酷地將人甩到了石床上。

  蓋亞石凝聚成的強大光束一下從頭頂打落下來,穿筋透骨,人體內臟構造籠罩在一片紅光中,肌肉被拉扯著快速生長。

  肖斯諾抓扯著頭髮,神智瀕臨崩潰,身上不斷有新撕拉開的傷口,但瞬間,又恢復如初,他像一頭困獸般欲掙扎卻逃竄卻掙脫不開鉗制他爪牙的牢籠和鎖鏈。

  “啊——”終於再忍受不了,極瘋狂地一聲嘶吼。

  ******

  萊斯沃的人品,從沒讓肖斯諾認可過,但手段不得不服。

  萊斯沃來了,以一種絕對勝利者的姿態,端著他盛了半杯酒的水晶高腳杯,洋洋得意,一如既往的騷包和變態。

  最叫人意外的是,林希被抓了,包括Bloody的兩名精銳,維納和巴曼德。維納還是一張斯斯文文的面癱臉,衣著乾淨體面;巴曼德老男人就狼狽多了,右手和左腿都中了一槍,硬邦邦的後腦勺上也被頂了一把,狀況還真是糟糕透頂。

  虛耗過大的肖斯諾手腳發軟地被千道忍從石床上拖起來,米蘭將衛斯攔在身後,西爾斯唇邊揚著笑,拿過五顆蓋亞石一顆一顆擺放進古樸雕花的黑匣子內。

  “哎呦呦,人都到齊了啊。”萊斯沃心情愉快,晃了晃手裡的酒杯,輕抿一口,側頭笑眯眯地覷著林希,又將目光轉向米蘭•Z的方向,“Bloody的 King座,久仰了。”

  林希這麼重要的人物自然由雪狼親自看著,離萊斯沃不過兩步距離。

  “捕上大魚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有心花怒放的感覺?”林代理人微微一笑,雲淡風輕,神情怎麼看怎麼輕鬆自在。

  “哈哈哈。”萊斯沃大笑,眼光掃了一圈,又似乎有點遺憾,搖搖頭說,“葉茨不在啊,漏了這條霸王魚,怎麼叫我高興的起來?”

  林希鳳眼笑得格外好看:“想找葉茨,不用那麼費腦筋,就跟祭SAC的頭目說,滅了整個‘聖約’,最後出現的那個就是葉茨。”

  萊斯沃指尖有節奏地敲著薄冰一般的杯壁,叮叮的清音很是悅耳動聽:“那怎麼行?澤勒曼老爺子的酬金還沒付,把他滅了,我不是很虧?”萊斯沃說話一向很藝術,拐彎抹角中能把自己想讓別人知道的資訊透露出來。

  “原來是澤勒曼啊……”林希點點頭,“Bloody是‘聖約’的爪牙,他要滅Bloody,難道以後想做沒牙的老虎?”

  萊斯沃金棕色的眼睛笑得眯起來,映著杯壁上泛出的酒色,邪邪的魅色能將女人迷得神魂顛倒:“老虎自然是有爪有牙的好,但如果鋒利的爪子總想往自己臉上抓,那就不叫人愉快了。澤勒曼老爺子當然也很欣賞Bloody,所以只要肯歸附,那位慈愛的老者還是能既往不咎、寬容接納的。”

  “我操他娘!直接給老子一槍子得了!”巴曼德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額頭上血漬未幹,胡渣亂糟糟的,那臉瞧著還真是分外猙獰。

  “巴曼德!”林希面色微沉,冷喝了一聲。

  老男人厚厚的嘴唇動了下,最終還是乖乖閉緊了嘴。

  倒是萊斯沃,似乎聽得很開心,大笑了一陣,抬手打了個響指,五個通道內立即奔進百來名頭帶鋼盔的人手,端槍將自家Boss護在身後,槍口直直瞄向前方的目標。

  “這種東西就想送我進棺材,澤勒曼老得該進養老院了。”米蘭慢慢跨前一步,目光一掃,逼得那幫人忍不住退後,下意識地抬了抬槍。

  萊斯沃微笑著沖他舉了舉水晶杯,左手轉出把槍,直直頂到了林希右側太陽穴上:“King座死不死的了我還真沒把握,不過Bloody的智囊少一個,精銳少一批,死士全滅,這樣的戰果,相信有人也會滿意。”

  西爾斯站在米蘭身後,聞言禁不住笑出聲來,揚起頭,微卷的金色長髮像波浪一樣泛出迷人光澤:“Z代表Eternal。死亡,你以為我們會懼怕嗎?”

  “奧蘇。”米蘭一擺手打斷他,盯住萊斯沃,慢慢掀動唇角。

  下一秒,毫無預兆地突然動手,那種速度,超越人類想像,幾乎就是眨眼的瞬間,子彈還沒出槍膛,對方已經站到了萊斯沃面前,手威脅性十足地卡在了咽喉的位置。

  “米蘭•Z從不受任何威脅……”話至一半,卻倏然消了音。銀灰色的眸子極細微地跳閃了下,胸口有血汩汩淌出,止都止不住。

  “Z,我們輸了。”林希站在身後,槍口頂在他的後心上,看到米蘭轉頭,極溫和地笑了笑,眼睛裡流出惋惜,卻並沒什麼愧疚,“Bloody不能毀。你是Bloody的King座,但King座不是非你不可。”

  米蘭身體軟了下,卻並沒完全脫力,抓過萊斯沃一記撞過去,林希槍口一偏,子彈擦過肩膀,彈了出去。

  “林醫生?!”巴曼德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呆了半響,直覺口乾舌燥,暴躁得想要一拳砸碎誰的頭。於是,他回身一腳,直接蹬飛身後那孬貨,奪過槍,看也不看一陣狂掃。媽的!不管了!老子就把命陪這了!

  衛斯重傷,很難動彈,撐著刀靠在牆邊,很不甘心地看著自己這邊的人一個個被幹趴。林希竟然背叛Z?!

  西爾斯眼光掃了一圈,臉上什麼表情都褪淨了,徑直走到石床邊取過裝了蓋亞石的黑匣子,打開靜靜看了一眼,合上,拿著東西走到肖斯諾身邊,卻被千道忍橫刀攔了下。

  西爾斯冷冷一笑:“果然現在睡著的才是情人。衛斯死在這裡,你也不管嗎?”

  千道忍看了看肖斯諾,對方側過臉冷嗤了一聲:“我有手有腳,不用你管!”

  “給我好好待著。”千道忍語氣強硬地警告了聲。

  肖斯諾捏了捏拳頭,臉色更難看了。

  “沒死,代表你成功了。”西爾斯在他肩上按了下,眼睛越過槍林彈雨,看到千道忍揮刀加入了戰局,不由一笑,輕輕說了句,“Snow,你會成為Bloody完美的戰士。”

  肖斯諾側過臉,面無表情地盯住他:“你想說什麼?”

  “Z這次會死。”奧蘇•西爾斯有著驚人的美貌,但斂去笑意的時候,那張臉有種病態的蒼白,襯得一藍一紫的異色雙瞳更為魔魅,像能吸食靈魂一般,“林希背叛了Z,他槍裡的子彈能要Z的命。”

  肖斯諾皺眉:“你想我做什麼?殺了林希?”

  “不。”西爾斯忽然笑了,俯□,紅豔的唇動著,卻只作口型不出聲音,“把蓋亞石交給林希,他知道該怎麼做。”

  “……”

  西爾斯將黑匣子遞給他,湊他耳邊輕聲囑咐了句:“小心祭,別讓他們拿到你身體的任何東西。不然Z的下場就是你的。”

  肖斯諾怔了怔,略有些分神,抬頭時,西爾斯已經離開了身邊。他試圖站起來,腿一軟卻又跌了回去,只能一拳砸在地上。

  也許,只有真正嘗過孱弱的滋味,才能一路無堅不摧地走下去。

  *****

  米蘭•Z是真的死了,但是死的一點也不難看,甚至有些壯觀。那個骨子裡都透著貴族氣息的男人到死也像帝王一樣,將萊斯沃帶進去的人手屠戮個乾淨,然後引爆實驗室,差點就把整個海島炸個底朝天。

  西爾斯也死了,那個比荷馬史詩中的魔女更魔魅的男人,一頭金髮捲進熊熊大火的時候,肖斯諾很有衝動將他拖出來。但衛斯說,奧蘇那傢伙高興著呢,以後Z就只會寵他了。

  林希和萊斯沃的交易在黑島沉下G海的時候,大概也宣告結束,到底有多少人死在裡面,又有多少人活著出來,其實是很難說清的,但至少他肖斯諾活著出來了。

  不過萊斯沃原本也沒想要他的命,但這種被人拿捏在手的日子他可真是受夠了。

  海浪一陣陣拍上懸崖下的礁石,幾隻白色的海鳥撲著翅膀掠過海面,羽翅在水上劃了道銀亮的弧線,然後又沒了痕跡。

  只有經歷過地底下最黑暗的日子,才能更珍惜現在的海闊天空、自由和生命。

  兩架私人飛機早早停落在那,作為交易內容之一,萊斯沃有義務將Bloody剩下的人送回西西里的總部。

  林希看著巴曼德帶人上了飛機,站在底下隨手點了支煙,沉默地吹著海風,直到嘴裡的尼古丁味道濃了起來,才輕輕吐了一口。

  仰頭看了看天色,那遮了大半張臉的墨鏡在陽光下折出很細的光澤,視線落在很遠的地方,忽然竟是笑了一下,嘴角淺淺勾起,兀自喃喃了一句:“差不多是時候了……”

  萊斯沃一如既往的騷包,一身長風衣,肩上披著價值不菲的奢華皮草,半杯紅酒晃蕩著,緋紅的酒液襯得指尖像會發光,看到林希,腳步依舊悠哉哉的,一雙金棕色的眼睛笑得溫和無比,甚至還帶了三分脈脈情意:“林代理人。”

  林希摘掉眼鏡,冰栗色的額發拂在眼尾,將他微微挑起的眉梢掩蓋了:“這次Bloody受了這麼大的關照,我會牢牢記在心上的。”

  萊斯沃面不改色,對他的話毫不在意,臉上笑得分外迷人:“澤勒曼老爺子還欠我一大筆酬金呢,別忘了提醒他。”

  “我會的。”點點頭,隨手將墨鏡戴上,揚起唇角,“做完這趟生意,你可是幾年不用惦記錢了。”

  萊斯沃抬手灌了口酒,哈哈笑道:“這又不是沒本的買賣,我也搭進去不少啊。”

  “那告辭了。”林希低笑一聲,轉身走了幾步,卻又似忽然想到什麼,頓了下腳步,“也許哪天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到時不吝賜教。”

  萊斯沃端著酒杯朝他輕輕一舉,嗓音裡含了意味不明的低笑:“我期待下次的會面,受主眷顧的代理人。”

  肖斯諾被人押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林希踏進機艙的身影,海風有點大,吹得他眼睛忍不住微微眯了起來,愈發長的頭髮在風裡起起落落,將視線切割得一塊一塊的,襯著藍天白雲淡薄的底色,很遙遠的感覺。

  他隨手扯了扯腕上的手銬,轉頭看向萊斯沃,開門見山地道:“想怎麼樣?直說吧。”

  萊大Boss愉悅的心情絲毫不受影響,微微感慨道:“你脾氣真是越來越壞了,D。”

  肖斯諾冷哼了聲,目光落在空闊的海平面上,眯起的眼睛裡碎光斑駁:“再給我多打幾針,你能看到一個十足的瘋子。”

  “可你看起來精神不錯。”萊斯沃含了口酒,慢慢走近。

  “那只能說我命大。”毫不客氣地一聲冷笑。

  “D,”萊斯沃伸手,攬住對方的肩頸將人勾到身前,眼睛望著海面遙遠的一點,鋪展開的落日餘暉將他那金燦的眸色映得更為華麗迷人,帶著芬芳酒氣的唇幾乎貼到肖斯諾的臉上,那嗓音是絲絨裡裹了棱角鋒銳的鑽石,溫柔卻能割人皮膚,“你該學乖一點,你不知道現在的你叫我多傷腦筋。”

  肖斯諾輕蔑地嗤笑了聲,冷白的臉色愈發漠然起來。

  “你向來很識時務的。”萊斯沃歪過頭看他,扯著那黑色的長髮將人拉得更近,濕漉漉的氣息曖昧地繞到他耳邊,“再給你個機會,表現一下你的忠誠。”

  “忠誠?”肖斯諾反應冷淡,被迫昂著頭,眼梢微微挑起,極為不屑,“我有這種東西嗎?”

  “有的,你會有的。”萊斯沃神神秘秘地笑了聲,“蓋亞石。有沒有點心動?”

  肖斯諾冷笑著回過頭看他。當初西爾斯把蓋亞石給他,他還沒來得及和林希碰面,就讓萊斯沃抓了。米蘭•Z扛不住的子彈,他又能扛幾顆,那玩意兒穿筋透骨,見血就化,大概是專門用來對付Bloody的King座的。被彈頭射穿的地方皮肉會呈現焦糊狀,而且血流不止,完全沒辦法止血,幾分鐘之內就會出現嚴重的神經麻痹。當時萊斯沃沒讓人射他要害,不然他大概也沒命活到現在。

  “命都快沒了,我要那東西幹什麼?”肖斯諾極為不屑地翹起唇角。

  “真不誠實。”萊斯沃搖搖頭,手指捏過他尖細的下巴,迫他仰起臉來,“五塊蓋亞石都在你身上,這說明什麼?D,你想加入祭,還是Bloody。”

  肖斯諾漠然一笑:“這種事不需要我提醒吧?蓋亞石現在在你手上,Boss。”

  萊斯沃微微點頭:“所以我打算還給你。”

  肖斯諾輕挑了下眉:“然後?”

  “這是以後談的。”萊斯沃輕飲了口酒,唇角沾了一點濕潤的液體,舌尖一舔,隨手將酒杯扔下了懸崖,他轉過臉,慢慢貼到肖斯諾臉邊,笑眯眯地盯住那雙瞳黑如墨的眼睛,“現在我想說的是,幹掉鬼斬。”

  *****

  陪萊斯沃演戲,就得有搭命的覺悟。

  人被綁到懸崖邊的巨石上,拇指粗細的鐵鍊從腰側穿過,在胸前繞了一圈,再纏上手臂,呼呼的海風極大,風聲灌進耳朵幾乎穿透耳膜。肖斯諾眼睛都睜不開,只覺得那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後背貼著凹凸不平的石頭,鋒利的棱角戳在後背肋骨間,像要頂穿皮肉一樣。

  他眨了下被腥紅液體浸得模糊不清的眼睛,甩開貼在臉頰上的亂髮,海風將臉吹得黏糊糊的,大概也是沾了不少血的緣故。動動腳,有些僵硬不自在,原本乾淨整潔的衣服也早就被血漬染成了破抹布,身上傷口看著猙獰非常,其實也不怎麼痛,倒不是萊斯沃良心發現叫人下手輕了,而是打進他身體的子彈讓皮下神經完全麻痹了。

  萊斯沃夠狠,肖楚給他的子彈一顆沒浪費,全用在了他身上。傷口癒合不上,血流不止,再加強效力的肌肉鬆弛劑,持續不間斷的神經麻痹,要不是當初西爾斯按住他讓他的身體重新鍛造了番,恐怕現在手軟腳軟動彈不得的狀態就不是他裝的了。

  頭髮被吹得淩亂不堪,他眯起眼睛盯住不遠處的萊斯沃,面無表情——千道忍來不來,他根本不在乎。

  但事實上,看到那個鬼畜男出現的時候,心裡某個地方還是像塌了一塊,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D,你真幸運,有個捨不得你死的師兄。”萊斯沃拍拍手,伏擊著的槍手訓練有素地從身後奔出,迅速將人圍住了,槍口在陽光下閃動著冷冰冰的黑色光澤,真槍實彈,這次彈夾內裝著的可全是貨真價實的鉛彈。

  遊戲方面,萊斯沃很天才,而且不計成本,往往都是大手筆甩出。

  千道忍先前被米蘭•Z傷了右手,臂上還裹著白色繃帶,一身軍裝制服沒來得及換,雙排銅扣仍扣得嚴謹整齊,連袖口都是一絲不苟,軍靴踩到碎石上,俊挺筆直的身形映著海平面上的落日餘暉,整個人都被鑲了一圈耀目的金邊。

  斬鬼的武士,從不活在黑暗中,殺人都殺得正大光明——肖斯諾想,這就是千道忍和他的不同,太過光明的存在,刺得他眼疼。

  就在千道忍的刀斬到萊斯沃的面前時,肖斯諾突然驚慌失措地喊了一聲:“師兄!”

  千道忍回頭,臉色倏變——

  肖斯諾被身後的巨石拖著滾下了懸崖!

  再顧不上萊斯沃是不是該死,刀尖劃了道冷弧,一個縱身躍下去。

  孤島懸崖,壁立千仞,底下就是拍岸驚浪。

  下落速度極快,氣流自耳邊呼呼而過。

  千道忍一刀斬在拖住肖斯諾疾速下墜的巨石上,鐵鍊應聲而斷,伸手抓住人,刀尖在懸崖壁上一路劃下,碎石亂飛,終於卡進一處較深的壁縫頓了一頓。

  但就在他將人拽進懷的時候,領口一緊,底下肖斯諾突然抓住他,慢慢昂起頭,非常邪氣地沖他一笑。

  尚來不及愕然,就聽對方貼著他的臉說了一句:“我最恨的就是笨蛋。”

  匕首捅了進去,紮破血肉的一瞬,皮膚觸到一點溫熱,讓他手指尖抖了一抖,但隨即又冷心冷肺地抿緊唇,抓住對方狠狠一腳踹下去,就見男人和他的刀一起墜了下去。他沒回頭再看一眼,攀住崖壁,腳尖在凸出的山岩上一蹬,借力反沖了上去。

  千道忍掉下去的時候,似乎說了一句什麼,風太大,他聽不清,只模模糊糊聽到兩個字:“D夜……”

  *****

  飛機起飛,海平線上沉落的夕陽愈發如血。

  萊斯沃很高興,很得意,翹著長腿坐到對面,手指搭著古樸雕花的黑匣子敲了敲:“鬼斬真的死了?。”

  肖斯諾被銬在一邊,聞言抬了下眼睛,表情不屑地冷笑了聲手指撥弄著腕上的手銬發出叮叮輕響:“如果這樣都死不了,那……我也沒辦法了。”

  萊斯沃狀似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這可真傷腦筋……”他回過頭,支起下巴,語氣溫柔地說,“他死不了,你就有麻煩了。”

  少年低垂著眼睛,睫毛濃長漂亮的很。忽然眼尾一揚,涼涼的目光轉過來,身體向前傾了些,卻仍舊只局限在一臂之內,他壓著嗓音輕聲道:“也許你沒機會找我麻煩了。”

  “哈哈哈。”萊斯沃大笑,手指在桌上叩了又叩,剛要說什麼,卻忽然變了臉色。

  “我說了,你沒機會找我麻煩了。”

  肖斯諾惡狠狠地一笑,銬在手上的鐐銬脆生生斷成了兩截,萊斯沃被他勒著脖子拖過桌面,雪狼幾人站在不遠處,聽到動靜條件反射地拔出槍來。

  輕輕吹了聲口哨,手指扣在萊斯沃咽喉的軟骨處,輕輕一頂就能要人命。肖斯諾目光淩厲地掃了一圈,黑亮的瞳孔已經變成了銀灰,眼神像某種捕獵食物時的野獸,薄薄的肌肉下積蓄著爆發性十足的攻擊力。

  “D!你別亂來!”雪狼雙槍都使上了,臉繃得異常兇狠,手心裡卻禁不住冒冷汗。

  “亂來?”習慣性地扯起唇,一腳蹬上旁邊的實木桌,手指一緊,逼得萊斯沃往後仰了仰,“Boss,你說我是不是亂來?”

  萊斯沃被迫昂著頭,脖頸間滑動的喉結異常性感,他斜過眼睛看著肖斯諾,笑聲被卡的有些陰惻,“能告訴我,你是怎麼擺脫藥性的嗎?”

  肖斯諾挑了下眉,勒住他冷笑:“知道監獄的死囚最信誰嗎?不是上帝,是達爾文——適應了才能活下去。一隻狗被注射幾天肌肉鬆弛劑,雖然不得不當一回死狗,但時間久了,它也能適應,然後活蹦亂跳地繼續咬人。狗都能適應良好,何況我呢?”陰狠一笑,湊到萊斯沃耳邊慢慢道,“Boss,我可比狗記仇多了。你有什麼遺言要留嗎?”

  萊斯沃也笑了:“你覺得我死了,還會讓你活嗎?”

  肖斯諾撇撇嘴,眼睛盯住雪狼那邊,勒著萊斯沃一腳踢在他後膝,順手從他身上摸出樣東西,然後又一記將人提起來,把手裡那類似遠端遙控的裝置在他眼前晃了晃:“突然覺得高空爆炸的死法倒是很壯觀。”

  不自覺地舔了舔唇,咧嘴一笑:“我真好奇,如果不小心按下去,到底是Bloody的座駕被炸得粉身碎骨,還是Boss你被炸得屍骨無存?”

  萊斯沃終於臉色一沉,冷森森地笑道:“D,你幫Bloody對付我?”

  肖斯諾有些惡意地笑道:“我只是提醒了下林代理,飛機失事率還是很高的。”

  萊斯沃幾名手下一聽飛機上可能裝了炸彈,瞬間都不淡定了,立刻有人想奪他手裡的控制器。

  子彈噠噠地亂掃起來,幾槍差點射到自家Boss身上,萊斯沃臉立時就黑了。

  肖斯諾扔開他,搶過桌上裝蓋亞石的黑匣子,匆匆打開看了一眼,又快速合上。

  根本不用他動手,艙內已經被子彈掃得各處都是蜂窩狀,飛機搖搖欲墜,早偏失了方向。來不及找什麼緊急出口了,一腳連蹬三人,直接撞開艙門,洶湧的氣流夾著雲氣竄進來,風聲呼嘯著灌進耳朵,耳膜都在震顫,他抱著黑匣子在艙門扶手上拉了把,然後在雪狼的子彈追過來時,一躍而下。

  拜了,老子可不陪你們英勇就義!

  手上控制器順勢按下,巨大的爆炸聲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消匿乾淨,火球夾著碎片直沖而下,肖斯諾身形一翻,以更快的速度朝底下的大洋墜下去。

  不過,三萬英尺啊,會不會砸成甩餅呢?

  ****

  當然,擁有非人類體質的肖美人自然沒被砸成甩餅,從海灘上爬起來的時候,渾身濕漉漉,又累又餓,躺在地上像條被人拋棄的落水狗。

  那時,海平面上沉了半輪日頭,落日餘暉越過海岸線一直灑到他身上,亮閃閃的白金長發落了一地,遠遠看去,就像堆著一堆白燦燦的雪銀。

  暮色裡,有陰影淡淡籠到了頭頂,修長俊逸的身形,紅風衣,遮了半張臉的大墨鏡,額前的碎發染了漂亮的紅色,風裡揚一揚,就能劃出流麗的弧線。

  林希蹲□,手指擦了擦躺在地上裝死的傢伙,摘下墨鏡輕輕一笑:“小貓,這次你乖乖聽我的話了。”

  肖斯諾躺在地上不動彈,半響,才慢慢睜開眼,也沒看林希,手一撈,把身邊的黑匣子甩過去,銀灰色的眼睛半眯起來,仰頭望著墨綠色的天空問:“人呢?”

  林希拿過匣子,也沒打開,站起身把墨鏡重新戴上了臉,海風吹著髮絲微微輕揚,半響,轉身,聲音含了幾分笑意:“喜不喜歡,或者愛不愛,有什麼關係呢?人永遠都活得口是心非,何必非要等到嘴巴和心同步的時候呢?我們這些人,原本就少顆心,有的也只是向溫暖靠進的本能。小貓,你怕冷嗎?”

  落日沉下了海,最後一絲餘暉也消散殆盡,天色晦暗不明,海浪一陣一陣拍上暗礁,潮起潮落,滿是貝殼沙礫的海灘上,有成雙的青色小海蟹慢慢爬……

  肖斯諾背著死沉死沉的老男人從沙灘的這一頭走到那一頭,人影相疊,海風濕漉漉的,把兩人的頭髮也纏到了一塊兒。

  肖斯諾想,這傢伙真重,還是扔掉吧……

  手卻沒鬆,反而把人往上托了下,扛上肩,繼續走。

  ****

  夜幕低垂,200海裡外的紅島。

  黑島一夜間消失讓C國軍部莫名關心起這個圈著高牆、被冷落已久的地方。軍部批下文件,紅島監獄關押著的囚犯全體遷到西南的深山老林去,那裡似乎同樣是一個惡名昭著、不受人待見的關押地——格丁堡安全監獄,又稱第9號集中營,名字裡就透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犯人轉移後,紅島暫時劃歸聯合國軍部,由祭SAC直接統轄。

  數十艘軍用戰艦浩浩蕩蕩地泊在海港,軍旗獵獵,鋥亮的金屬白讓夜色都掩不去那抹高調冷厲。

  “肖,這次幹的真漂亮!”夜色裡,身著白色軍裝的老人眼角帶起皺紋,高大的身形也不像年輕人那麼健壯魁梧了,但依舊精神矍鑠,肩上的上將肩章光彩熠熠,非常扎眼,足可見當年這位將軍有過如何意氣風發的風雲史。

  “有司令對我的全力支持,事情才能這麼順利。”年輕的男人逆著光,面容模糊,但一身軍裝英挺非凡,黑髮微微蓋過耳垂,下頜到脖頸的弧度優美漂亮,甚至稱得上性感。

  “Bloody被殲滅,The S的末日就不遠了。就是可惜了陸宗南,那人真是個難得的軍事天才。”海德上將微微歎息,似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臉上略有些悵然和傷感。

  肖楚站在他身後,除了筆挺的身姿,竟然完全隱沒進了黑暗:“陸軍長能造出那麼龐大的地底城,確實值得人欽佩。若是他能回心轉意,對付‘聖約’也未必要損耗我們那麼大戰力了。”

  “他肯回頭,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陸宗南了。”海德上將微微搖頭,手搭著軍艦欄杆敲了敲,忽然朗聲笑道,“你這次立下大功,回去就能晉升上將。我已經向軍部推薦,讓你接任我的位子,元老那邊也全票通過,最多明年,我就要從司令位上退下來了。”

  肖楚腳下一踢,啪地敬了個標準軍禮:“多謝司令栽培!”

  “哈哈,你這孩子。”海德上將抬手拍了拍他的的肩,又轉回身,手撐在欄杆上,望著黑夜裡的紅島,微微眯起眼睛,“我已經老了,沒那精力和THE S繼續鬥智鬥勇了。你是我最看重的學生,資質能力也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你的自信讓我驕傲,恐怖組織就是恐怖組織,它再強大,我們也該無所畏懼。”

  “是的,老師。”肖楚恭敬地叫了一聲,忽然很失禮地貼近上將,甚至自後環住了對方,聲音低下來,“我也相信,我是您最值得驕傲的學生。”

  “你……”僅僅半聲,對方突然噴了口鮮血,心口的位置一片血紅,連夜色也蓋不住。海德上將清明的淡綠色眼睛微微睜大,“……你……為什麼?”

  肖楚沒說話,抱著長者的手臂慢慢勒緊了,抵在對方後心的消音槍又是沉沉一震,直到人完全沒了聲息,連心口的血都不流了,才鬆開。

  細緻地擦乾淨槍口沾染的血漬,穩穩一放手,極冷血地將那位教導了他半輩子的老師推下海,只聽他靜靜道:“對不起,既然我是您最驕傲的學生,就讓我一直驕傲下去吧……”

  “差不多是時候了……”他抬手扯了扯衣領,唇角揚起微微一笑。

  紅島上巡邏的探照燈朝這邊打過來,極強的白光一下照亮了他半側臉。

  驚豔,而且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啦!完結啦!!真是內流滿面啊!!!雖然有點小狗血,但真的完結啦!結局還算Happy啊!有個小番外,本來想放正文來著,後來想想還是另開一章吧,怕因為那一點點那啥被鎖啊。嗯,加上那個小番外就真的圓滿了,師兄和肖寶滴性福生活,撒花!!!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