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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東》第4章
  

第四章 解圍

  喬小麥歪靠在喬夏氏的懷裡,吃著大伯母幫她拿的糯米糖糕,跟著大夥一起看滾動播放的春節聯歡晚會,人家笑她也跟著樂,也不管可樂不可樂。

  電視是十四寸的黑白電視,牌子是熊貓的,畫質跟52寸的超薄液晶彩電沒法比,可氣氛卻是真的很溫馨很愜意。

  這時候大家的日子都不算富裕,但過節的氣氛卻是很濃,歡聲笑語,鞭炮聲聲……最高興的就屬孩子們,不用上學,家裡也沒有什麼農活,走親戚、放鞭炮、吃糖果……不僅能從頭到腳添新衣,還可以揣著鈔票滿村跑,這日子別提多美了,雖然壓歲錢到了晚上就得上交,可還是感謝菩薩給他們一個大口吃肉、大顆嚼糖的節日。

  吃完糖糕,喬小麥又從喬夏氏抓給她的糖塊裡掏出一塊橘子味的,剝了皮,塞進嘴裡,砸吧著,甜,真甜。

  這時的糖都是硬糖,圓溜溜硬邦邦的,味道也多是水果口味的。

  喬小麥嗜甜如命,是那種沒甜點時連冰糖都會嚼兩塊的人,雖然她很久都不吃這種嚼起來嘎吱嘎吱脆的廉價硬糖了,但現在這種環境,聊勝於無啊。

  上世就是因為她愛吃糖導致她在換牙時她的門牙們沒有按照她預料的軌道長,以至於為了擁有一口璀璨整齊的白牙她當了三年的鋼牙妹,不然以她的外在條件內在修養不該三十歲還待字閨中。

  以上都是喬小麥的怨念。

  如今她有機會重來一世,絕不允許自己再入鋼牙一派。

  握緊拳頭,砸吧著嘴裡的硬糖,下定決心:等吃完嘴裡的這顆後,就絕糖。

  一顆砸吧完後,她摸摸整口袋的硬糖,經過一番理智和情感的較量,終於下定決心:吃完了這一口袋,就絕糖。

  再後來,這口袋的糖終於吃完了,可另一邊的袋子又滿了......

  再再後來,空了,滿了,滿了,空了,周而復始,一直到正月十五,喬小麥口袋裡的糖都沒吃完過,於是,喬小麥決定:在糖沒吃完前,她還是先刷牙吧!

  農村像喬小麥這般大的孩子都沒刷牙的習慣,她為了想儘快融入這個社會,不讓身邊人察覺她的與眾不同,也就沒有強烈要求要刷牙,不過,早晚、飯前都用鹽水漱口,這些都是後話。

  年初一的中飯還是餃子,鄭么妹燒火,大伯母掌廚,喬小麥擱一旁烤火,身上披著件舊衣服擋灰。

  這時農村電主要作用是照明,還經常供電不足,電器化的物件不多見,電視機都是稀罕的,電器化的廚具兩字:沒有。

  煤還很貴,村裡人燒飯還都靠木材,燒飯都是用灶台,尺把大的兩個大鍋架在四四方方的灶臺上,一個燒水煮餃子,一個燒紅了炒菜。

  好菜講究火候,大火烹飪小火慢燉,煤氣灶上燒出來的菜就是不如灶臺上炒出來的香。

  灶膛裡紅紅的柴火、黑黑的鐵鍋,白生生的熟石灰和著黑乎乎的草木灰攪和成淡青色的灰膏平平實實地軋成了灶台清清爽爽的檯面,伴隨著咕咕嚕嚕的水開聲,刺啦哢嚓的炒菜聲,混合著鄭么妹和大伯母間家長里短的互動聲,喬小麥這才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農家嘈雜而熱絡的氛圍,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不是做夢,而是真的重生了。

  大伯母的手藝很好,無論是下餃子、洗菜、切菜、倒油、炒菜、盛盤、上桌,手法嫺熟,動作麻利,不拖泥不帶水。

  看的喬小麥饑腸轆轆、口水直流,她還沒吃早飯呢,雖然吃了不少糖糕、點心、瓜子,可那些哪當飽。

  「麥麥,餓了?」大伯母終於在喬小麥灼熱而執著的視線中體會到了她不加掩飾的渴求。

  「嗯。」小孩子不撒謊,喬小麥根本不用想就點頭如搗蒜。

  「也怪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起床的,也就沒給她弄早飯。」鄭么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身為母親的職責,添了一根材火棍在灶膛裡,拍了拍手上的灰摸了摸喬小麥的腦袋,「丫頭,餓壞了吧。」

  喬小麥再一次毫不做作地點了頭,用可憐兮兮飽含淚花的雙眸看向她娘,眼裡滿滿的都是無聲的抱怨:身為女人兼母親的你雖然以你的身體滿足了你那欲求不滿身份是你丈夫的男人,但身為你母親身份時女兒的我無法原諒你身為母親而對女兒的忽略。

  「餃子好了,我裝一碗你先吃著。」鄭么妹被她這雙猶如貞子般哀怨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拍拍她的小臉頰柔聲細語地討好她道。

  「我還要那個雞腿。」喬小麥指著菜桌上的一盤地鍋雞見機要脅道,早在那只被分解的雞下鍋時,她就看上了它的腿。

  「好,小饞貓。」大伯母笑著刮了刮她的小鼻樑。

  喬小麥滿意了,家裡孩子多,等上桌了,這腿肯定輪不到她。

  院子裡吵吵嚷嚷的,聽著像是喬棟喬梁從街上回來了,正齊刷刷地站在院子中央等著喬建國執行家法。

  喬小麥之所以聽出了這些,是因為喬建國那堪比炸雷般的怒吼聲正以雷霆般速度傳遞到廚房來。

  「你們倆混小子給我站到這來,你說你們平日裡調皮搗蛋也就算了,大過年地你們也不給我安生點,啊,不想過了安生年是不?好,老子成全你們,站好了,腰板挺直了,說說,是打手心還是打屁股。」

  主屋的隔音設施都那樣,就別指望廚房能隔音了,跟現場直播似的,都不帶猜的。

  「怎麼回事,大嫂,你看著點火,我出去瞅瞅。」鄭么妹往灶裡添了兩根材,跟大伯母交代一聲,便急火火地出去了。

  喬小麥向來是哪裡熱鬧哪裡有她的主,這會兒也風風火火地跟了出去,當然看戲不能空嘴看,她一手捧著個白瓷碗兒,兩指捏著雞腿骨,蓮花指高高翹起。

  院子裡人真不少,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圍成個圈,中間站著四個男孩、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臉怒色的是喬建國,手裡還拿著根柳條子,一臉倔強的是喬梁,兩腿併攏,站的跟軍姿似的,筆直筆直,一臉淡然的是喬棟,也是兩腿併攏,但精神放鬆,一派無懼無畏的神情。

  一臉忿然糾結緊張的是富三嬸,旁邊是她的兩個兒子,老大富國泰,老二富安康,前者淡定自若,後者目光躲閃。

  「喬建國,你這是幹嘛啊,把棍子先放下。」鄭么妹上前先把柳條子奪了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大過年,孩子們再怎麼不對也不能打他們。」

  「你都不問問他們幹了什麼,就先替他們說話,你說說,有你這麼當媽的嗎?要不是平日裡你總護著不讓我打,能有今個這事?」喬建國臉沉黑沉黑的,農村裡男人地位比女人高,平日裡他再怎麼護著、疼著、向著鄭么妹,那都是私底下,現在當著這麼多鄉親和孩子們面,鄭么妹落了他的面子,他滿腔的怒火瞬間轉移。

  「孩子有錯,也要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動不動就使棍子,那是蠻夫行為。」鄭么妹也氣了,你說大過年的你抽什麼風。

  喬小麥也納悶,喬建國的欲•火不是都發洩了嗎?怎麼還有這麼大的火?難道沒泄完?有可能!看他老爹那寬膀子闊腰的,絕對是那種一夜七次郎的人,早上那會功夫也就夠打個牙祭吧!

  她啃著雞腿在心裡瞎琢磨著。

  上一世因為喬棟喬梁嫌她是拖油瓶不帶她玩,她嫉恨他們,沒少幹那種喬建國打人她送棍棒的缺德事,而且專揀粗的找,她沒挨過打,不知道打人棍子越細越疼。

  現在想想都覺得臊的慌,太沒兄弟(妹)團結意識了。

  「我野蠻,你問問你兩個寶貝兒子都幹了什麼?」喬建國不敢真拿自個媳婦撒火,也不敢真打孩子,畢竟這大過年的,只好借機退居二線。

  鄭么妹取代其審判長的職位,向四位當事人以及其他小當事人瞭解情況。

  雖然孩子們七嘴八舌的交待不夠慎密、細緻、完整和清楚,但是喬小麥和在座大人們還是聽明白了。

  事情是這樣的:

  孩子們一起結伴到街上玩,女孩們用錢買了頭花、糖果和小玩意,男孩們則都買了火柴炮,回來的時候路長長則人寂寞,女孩們三人一紮堆、五人一小夥地欣賞起了買來的玩意,男孩們則邊走邊放炮。

  喬梁、富二以及其他孩子的炮都放完了,便向有炮的喬棟和富大買,兩人將手中兩角錢一盒的火柴炮以每盒三角錢的價格賣給了其他孩子。

  孩子們有了炮以後繼續一路放回家,富二不知手不穩還是故意的將炮扔到了喬梁的腦袋上,雖然喬梁反應很快,但還是聞到了頭發燒焦的味道,然後喬梁為了報復將炮扔向了富二的身上,富二也是反應敏捷地跳開了,但他沒有喬梁的好運,在躲開火柴炮的時候,滑了一跤,變成了泥娃娃。

  其實責任雙方都有,但是富二有喬梁的罪證在手,而彪悍的富三嬸也只看到了自家孩子身上的髒衣服,以為兩孩子打架造成的,這便不顧老大的阻攔找上門來尋求說法。

  「喬梁,你沒腦子啊,火柴炮能朝人身上扔嗎?著了怎麼辦?」事情弄明白了,鄭么妹心裡清楚,這事自家兒子不是最過錯一方,可農村人的習慣是兩家孩子起衝突,不管錯在誰,都會先罵自家的。

  「誰讓他先扔我的,我那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行啊,喬梁都會用典故了,你能耐啊。」鄭么妹哭笑不得,將棍子塞給喬建國,「事情弄清楚了,你打吧,我不攔著。」

  「小兔崽子,你要---」過年不能說死,富三嬸及時閉嘴,惡狠狠地扭著富二的耳朵,大吼道,「把火柴炮往人頭上扔,萬一出啥事,看你爸不打斷你的狗腿。」

  「我又不是故意朝他頭上丟的,誰知道他成了移動的打靶,我朝哪扔,他就跟哪杵著。」

  「閉嘴,做錯事了,還強嘴,該打。」

  兩家大人從這件事故裡找到了自己孩子的不足,可喬小麥卻從這件事故裡發現了她家大哥的商人天賦,才十歲居然懂的將火柴炮以百分之五十的盈利賣出,果真是商業奇才。

  想想上世自己的生意也是在大哥的接手後發展的更為紅火。

  為了能早點睡上席夢思大床,喬小麥決定從今天開始跟大哥打好關係,然後開發他的商業大腦,讓他早點為喬家的致富獻上自己的青蔥年華。

  那個富老大也不錯,她記得富家也是很有錢的,而且比她們家還早,是喬家村第一個蓋起兩層小樓的有錢人家。

  一起拉攏?

  喬小麥扔掉手中雞骨頭,從口袋裡掏出手絹擦擦自己油乎乎的小肉手和油汪汪的小粉唇,將白瓷碗遞給一旁前來拉架的大伯母,從從容容地走到心裡早就沒氣可臉上依舊裝作氣哄哄的喬建國身邊,拉著他的胳膊,脆生生地說,「爸爸,我不許你打哥哥。」

  「麥麥,乖,你站一邊去,爸爸打哥哥,是因為他們做錯了事,做錯了事就得受懲罰,你不用替他們求情,他們該打。」喬建國雖然嘴上叫囂著,可手上卻沒有要打的動作。

  「爸爸,這不是哥哥們的錯,小姨說人都是由猴子變來的,我看哥哥他們只是沒變好而已,等變好了,就不這麼皮了。」

  喬小麥站出來勸架時,周圍人就靜了下來,這會聽她此番話倒都笑了。

  「哈哈......怪不得都叫猴孩子,因為沒變化好啊。」

  「哈哈......」

  人群裡還有孩子指著喬梁富二兩人喊,「猴子,猴子,沒變好的猴子。」

  「他三叔,三嬸,你看我也沒問清情況就來找你家喬梁的麻煩,真是太過意不去了。」

  「嫂子,你別這麼說,孩子們在一塊玩閃失總是避免不了的,索性沒出啥大事,你消消氣,回去後別沖孩子嚷。」

  「唉,他三叔,大過年的可不興打孩子的,這事就這麼算了。」拍拍喬小麥的腦袋,富三嬸笑的花枝招展,「這丫頭長的真俊,長大了也跟你媽一樣是個大美人。」

  一院子的人笑完後,這事也就揭過去了,大過年的誰都不想打孩子,讓他一年過不好,都等著對方給自己鋪臺階下呢?

  現在臺階喬小麥給鋪好了,自然大家都順著梯子滑了下來。

  喬小麥被記大功一個,賞了一個大雞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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