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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東》第5章
第五章 回門

  天才麻麻亮的時候,鄭么妹就醒了,看了看身邊打呼如雷鳴的男人,輕手輕腳地從被窩裡摸出秋襯穿上。

  「媳婦。」喬建國迷迷糊糊地聽見耳邊細細簌簌的聲音,睜眼看見自個媳婦正摸黑穿衣服,扭頭看了眼窗外,「天還沒亮呢?你做啥起這早,就是想你媽了,也不用這麼積極吧!」

  「今天咱不回去了,娘昨晚說大姐他們今個都要來,二嫂開春就要添了,四弟妹還不足兩月,大嫂一人忙不過來,我得留下來幫忙招呼,呆會你起床後先到村委會給我媽打個電話,別讓他們等咱們了。」穿好秋襯、秋褲,鄭么妹朝裡面挪了挪,幫自己男人把掀起的被子整平掖好。

  「知道了!天亮我就去……」喬建國轉回身子欲摟媳婦睡覺,卻發現她沒有睡下來的打算,「既然不回去了,你怎麼還起這麼早。」手從被窩裡探出,摸索著燈線將燈打開,看向牆上的石英鐘,喬建國皺了下眉頭,「還不到五點,你起來幹嘛,大過年的,好好睡個懶覺才是正經,過了正月,你就是想睡懶覺也沒得睡了。」

  「家裡這麼亂,我得去拾掇拾掇,別讓大姐他們看了笑話,咦,建國,你見我毛衣沒?怎麼找不著了。」

  農村習俗,大年初一不能打掃房間,以防將家裡財氣掃走,鄭么妹是個愛乾淨見不得家裡一點髒亂的人,若非顧著喬夏氏的忌諱,她也不會讓滿地的瓜子皮、糖果紙留到今天。

  「就你愛乾淨,天都沒亮你拾掇啥啊,也不怕把家裡人都吵醒!就咱家現在這樣都趕上鎮上賓館了,你在收拾,還讓村裡大姑娘小媳婦們見人不。」喬建國嘴上說著,手下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昨晚強行扒下來的毛衣掖到枕頭下。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我都習慣了,一到這點兒就醒,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不如起來幹點活來的舒坦••••」話未說完就被一粗壯的胳膊勾著細脖給押回了被窩,「瞧瞧我媳婦多賢慧啊,都趕上城裡的保姆了。」

  「滾,你才保姆呢!」鄭么妹怒了,腿抬起就要踹喬建國,被喬建國敏捷地用雙腿夾住,摟在懷中,溫溫軟軟的,不願放手,「是,你不是保姆,誰家要是請了你當保姆,女主人啥也不用幹了,就擱一旁守著你了。」

  「守我幹嘛,我又不偷她家東西。」鄭么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放手,我要起床。」

  喬建國嘿嘿淫/笑兩聲,「怕男主人像我這樣唄。」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三下五除二將她穿好的秋襯又給扒了下來。

  「喬建國,你吃臭豆腐了,胡咧咧什麼呢?」鄭么妹惱羞成怒,在喬建國身下又踢又掐,低聲嬌罵道,「你下去,給我滾下去,大清早你又發哪門子的瘋。」

  「媳婦,注意素質,你堂堂人民教師,培養祖國花朵的園丁,怎麼能說髒話罵人呢?這要是被你學生聽到了,得多失望啊。」

  「滾。」

  灰黃的燈光照在鄭么妹怒紅的臉頰上,灼灼生輝,倒顯得她越發的嫵媚動人、豔若桃李,一時間讓喬建國看呆了,就覺得自己媳婦怎麼這麼美呢?似乎古今中外所有絕色大美人的優點都集中在了她的臉上,只是外表,就讓人「怦'然心動,這種美就算麻布穿衣裳也掩蓋不了••••

  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那都是浮雲••••

  「不。」回過神來的喬建國朗聲拒絕道,「你要是真睡不著,我陪你做點別的運動,寒冬臘月的,再也沒有比被窩更舒服的地方了。」

  「你•••你•••還要臉不。」鄭么妹身為文化人裡的美女代表,罵出來的話都跟比別人的情話來的動聽。

  「那玩意早在見你的第一面就扔臭水溝裡了。」鼻端聞到一股似蘭非蘭的香氣,喬建國捏著鄭么妹的下巴,溫熱的唇不失溫柔地壓上她的,熱情地碾壓、吮吸、舔舐、探索,滑膩有力的舌頭滑入她的口腔,同她的舌尖糾纏,「媳婦,打第一次見你,我就告訴自己,這人是我媳婦,我喬建國的媳婦,媳婦,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總有一天會讓你過上住大房子有保姆伺候的日子。」

  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建國。」鄭么妹呼吸不暢,整個人都在顫抖,情/欲被點燃,手臂竟然不自覺地吊上丈夫的脖子,呼喚他的聲音也顯的銷魂纏綿起來。

  寒冬臘月,屋內春光無限。

  喬小麥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透過碎花窗簾看到清晨的陽光投射在窗格子上,將上面的雕花格子印在地上,灰白的水泥地面被刷洗的有些發毛,屋子的傢俱也已老舊,但被收拾的很齊整,擦拭的也很乾淨。

  她躺在床上發現屋裡靜悄悄的,二哥喬梁的被子已經被疊成條形壓在她的腳那頭。

  農村家家孩子多房間少被褥不夠用,孩子們在十歲前,不管男孩女孩都擠一炕上的,這時的床都是請木工打的大板床,很寬很大,齊齊躺上七八個也不嫌擠。

  鄭么妹怕她蹬被子著了涼,特意讓她跟喬大一個被窩,方便照顧。

  她一人睡習慣了,對跟別人還是男人同床很是抗拒,待被喬建國硬塞進喬大用身體暖的熱乎乎的被窩裡時,便不再抗拒,漸漸開始享受,暖和,真暖和,怪不得大人總說小孩身上火氣旺。

  想想江北的早上寒,起床時腿腳都伸不開,便把脫下來的棉衣棉褲塞進喬梁的被窩裡暖著。

  喬梁倒沒給她扔出去,只是恨恨地捏了下她的臉頰,凶巴巴地說:讓沒變好的猴子幫你暖衣服,不怕掉你一身猴毛。

  小氣鬼,愛記仇,喬小麥在心裡腹誹道,嘴上卻笑著巴結道:你就是只猴子,你也是我最親最親的二哥。

  喬梁回了句:你才是猴子!

  便抱著她冰涼的棉衣暖了起來。

  喬小麥擁著被子坐了起來,扯著嗓子喊:媽媽,媽媽••••

  棉衣棉褲都擱二哥被窩裡,現在連人帶衣服都不見了,她穿什麼?

  聞聲趕來的鄭么妹望著靠坐在床頭睡眼惺忪的懶丫頭,忍不住打趣她道,「小懶豬,太陽都曬屁股了,哥哥姐姐們都圍村裡跑一圈回來了。」

  「你不說他們都是猴托生的嗎?跑跑跳跳是他們本能,我又不是。」喬小麥對自己九點還躺床上的行為一點都不覺得羞恥。

  「是啊,你不是猴托生的,你是豬托生的。」鄭么妹點了下喬小麥粉嘟嘟的小嘴,笑?著從她身上的夾被裡抽出棉衣棉褲就往她身上套。

  「不用你幫忙,我自個穿。」喬小麥躲閃著,笑話,自己三十歲的人還讓別人幫忙穿衣服,說出去,笑掉孟小溪的大牙。

  「好好,你自己穿。」鄭么妹將衣服丟給她,杵在一邊等著看她洋相。

  小孩子不都這樣,越是不會的越想幹,真會了反而不願幹了。

  見喬小麥有條不紊地將絨衣、棉衣、絨褲、棉褲穿上,驚奇的同時也不免覺得自豪,自家閨女雖然懶點,但聰明啊!誰家孩子四歲能自個穿冬天的衣服?有的連夏裝還穿不齊整。

  院子裡鬧哄哄的,好似家裡來親戚了,鄭么妹正在幫喬小麥疊被子,就聽見喬大跑了進來,「媽,大姑、二姑、小姑來了,爸讓我來跟你說一聲。」

  「跟你爸說我知道了,把你妹妹侍弄好了我就過去。」鄭么妹將四條被子疊成條狀,齊整整地靠牆碼著。

  喬小麥正蹲在地上系鞋帶,聽了她大哥的話後,對她媽說,「媽媽,你去吧,我這邊沒啥讓你幫忙的了。」

  鄭么妹將被單撫平,想想便對喬棟說,「那我先過去,你留這幫妹妹打水洗臉,回頭我幫她梳辮子。」

  喬棟身為家裡老大,早已被他爹媽灌輸要好好照顧弟妹、不准欺負弟妹的思想,這會雖然不太情願,卻也沒有拒絕。

  點點頭,去找臉盆倒熱水去了。

  喬小麥洗了臉,擦了她小姨特意給她買的兒童霜後被喬棟牽著去見小姑了。

  頭髮還是像昨天一樣用手絹繞頭頂一周在耳邊打成單翼蝴蝶結,衣服也是昨天那套,因為沒出過大門,所以還很乾淨。

  剛出門就碰見了被過繼在二房小爺爺名下的喬振辛和大肚婆沈蘭香,兩人走上前,叫了聲,「二伯、二伯母。」

  喬振辛回道,「乖。」

  沈蘭香則過來拉著喬小麥的手,指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笑著說,「麥麥,弟弟跟你道春節快樂呢!」

  喬小麥知道這是農村習俗,懷孕期間若懵懂孩童指著你的肚子叫弟弟,則寓意生男,叫妹妹,則寓意生女,當然誰都知道這個沒有半點科學道理,無非是一些急於求男者的心理安慰而已。

  農村重男輕女思想很嚴重,哪家媳婦若沒為夫家生個兒子,則被夫家人看不起,在鄰里妯娌間也抬不起頭。

  沈蘭香嫁入喬家十三年了,頭胎生了個女兒,沒出月子就夭折了。

  後連續著又生了兩個女兒,現在一個八歲,一個六歲。

  她一心想要兒子,對兩個女兒並不關心,老大丟在喬夏氏身邊養,老二本欲送人,後來被小姑子喬?香要去當女兒養了。

  喬小麥對這二伯母極不喜歡,為人吝嗇、小氣、計較、葛朗台不說,還嘴碎、愛貪小便吃不得一點虧。

  自己家連半顆米都不捨得拿出,還總妄想要人家的豬蹄子,女兒小時候不願意養,女兒長大了工作了、嫁人了,工資和嫁妝卻都要上繳。

  兩個堂姐也繼承了她的吝嗇、小氣、計較、葛朗台、嘴碎、愛貪小便吃不得一點虧,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地多了個忘恩負義、不孝敬老人的罪名。

  喬夏氏和喬?香算是將兩人養大的,結果別說是孝敬,連她們塊餅乾都沒吃到,結婚後回門也只去自己媽家,真真是兩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喬夏氏老年癡呆加半身癱瘓在床上躺了兩年,她們以自家已被過繼出服拒絕贍養和照看老人,每次前來探望病人,都是一兜廉價水果,走時還要順走幾箱高級營養品。

  喬小麥知道二伯母的心思,想著現在也沒必要跟她結怨,再說她這一胎也確實是個帶把的,便順著她的意說,「我也跟弟弟道聲新年快樂了。」

  沈蘭香樂壞了,破天荒地從口袋裡掏出兩塊糖塞到喬小麥手中,惹得身後的喬秀蘭和喬玉梅拿眼直瞪她。

  喬小麥本也沒看上她這兩塊糖,可看見兩個堂姐那恨不得將摁倒撕碎的眼神,起了逗弄之心,慢騰騰地剝開糖紙,又慢騰騰地放進嘴裡,砸吧了兩下,沖沈蘭香甜甜地一笑,「甜,真甜,謝謝,二伯母。」

  又故意賣乖地摸了摸那圓鼓鼓的肚子,舉了舉手中還剩下的一顆糖,溫柔而深情地說,「弟弟,你快點出來,出來後,姐姐給你糖吃。」

  樂的沈蘭香又塞了幾塊糖到她手中,耳尖的喬小麥都能聽見身後陣陣的磨牙聲。

  喬小麥知道這二伯母除了逢年過節,平日裡一般不來前院,她怕兄弟妯娌們向她借錢。

  大年初一拜大年時,也會把門從外面鎖上,假裝自己不在家,這樣不用給壓歲錢,倒是不忘一大早讓自己女兒們挨家挨戶地拜年。

  很多次小嬸嬸都向媽媽和大伯母抱怨,說若她不願給自己孩子壓歲錢,她們也不給她家孩子壓歲錢。

  媽媽和大伯母都不同意,覺得孩子來磕頭拜年不給壓歲錢不合適。

  喬小麥還知道,她今天之所以來,是因為姑姑們都來了,尤其大姑夫是市里人,家境比較富裕,給孩子們發壓歲錢也比較大方。

  再來她開春就要生孩子了,得讓孩子的姑姑們知道,她馬上就是喬家的功臣了,離揚眉吐氣、指手畫腳的日子不短了。

  鄭么妹將人領到喬夏氏的房裡落座,帶來的節禮擺在老四喬振中的堂屋,喬小麥跟著二伯母進去時,屋裡已經被擠得滿當當的了,竟比大年初一的人還多。

  看著一屋子熟悉又陌生的腦袋,喬小麥只覺頭暈,條件反射地跟著兩位堂姐後頭叫人:大姑、大姑父、二姑、二姑夫、小姑、小姑父••••

  喬尚琴問候了一下沈蘭香的肚子,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便沖擠在鄭么妹懷裡的喬小麥招手道,「這是麥麥吧,長的可真俊。」一旁的喬?玲和喬?香也跟著看了過來。

  「到底是鎮上長大的孩子,一點都不像村裡娃,瞅著就歡喜。」

  「三弟妹,你爹娘沒少在這孩子身上放心思吧,瞧瞧把這孩子養的多水靈。」

  喬小麥大大方方地走過去,脆生生甜膩膩地又將三個姑姑叫了個遍。

  生她時喬家村正趕上村裡大力執行國家人物大搞計劃生育,家裡為了逃罰款,將她送到鄭么妹娘家養著,一直到去年九月她小姨上高三這才接回來,交了500塊錢的罰款把戶口安了上去。

  大姑喬?琴這兩年都在城裡幫女兒帶孩子,一年都來不了喬家村兩回,倒是常叫人捎帶吃食和衣服給喬夏氏,所以在此之前她並沒有見過喬小麥,這會見了,倒覺得她比城裡的好多女娃兒都漂亮,看了一眼她那同樣比城裡媳婦水靈扎眼的三弟妹,笑道,「長的可真像你媽,長大了只定又是個讓人移不開眼的大美人,不過,可別學你媽找個不知心疼人的蠻夫。」

  說完,一屋子的人除了喬建國夫婦都哄笑起來。

  喬尚琴是家中老大,比三十一歲的喬建國大了整整十九歲,當年她爹去世時,喬振中和喬建國一個兩歲一個三歲,比她大女子還小上兩歲,為了減輕喬夏氏的負擔,她時常將兩個小弟弟接到身邊照顧,長姐如母,她也算是喬建國、喬振中的半個娘,兩人對她的感情比喬夏氏只多不少。

  這會拿兩人開玩笑,也沒人敢說不合適。

  對喬建國能娶到鄭么妹這個仙女般的媳婦,喬?琴起初是又高興又是擔心,高興是因為這弟媳婦真的沒話說,無論從外在還是內在都讓人挑不出理;擔心是因為是這弟媳婦長的太漂亮,怕她遭旁人垂涎覬覦,更怕她受不了誘惑跟別的男人跑了讓喬家丟臉,讓弟弟傷心。

  當時她沒少勸過喬建國,甚至還罵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可一向聽她話的三弟,像是被鬼迷了心竅,只一心認定了鄭么妹,還說若娶不到她當老婆,寧願一輩子不娶。

  結果人還真被他娶了回來,村裡人沒少在人前人後說鄭么妹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事實證明,這朵插在牛糞上的鮮花開的很豔。

  喬小麥也納悶,鄭么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看上這個腦袋不大脖子不粗但確實是伙夫的喬建國呢?

  以她二十多年來對喬建國的瞭解,說他是重情重義、敢作敢當、敢愛敢恨的硬漢子,這是往好的誇,其實本質就像大姑說的,他是個蠻夫,霸道、蠻橫、執拗、牛性,擱戰爭年代,他就是那土匪山大王,給他管槍就敢跟一連鬼子拼的莽夫。

  也不知鄭么妹怎麼看上他的,估摸著沒少使死纏爛打外加地痞流氓的無賴混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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