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跪行之人

　　「三十年前你能夠集齊七顆龍珠，是靠著那些特殊的彩羽鳥……但是現在，你的身邊可沒有了那些鳥兒，你打算怎麼去找？」天神比克從陰間回來後，看到武天仍在，這樣問道。

　　「他說已經在蒐集七龍珠了。」波波先生在旁說道。

　　「什麼？」天神比克詫異，拄著木杖，走到神殿邊緣的武天身旁，祂向下界探下目光，搜尋了好一會兒，終於發現了武天的那隻赤紅神鳥的蹤影，不禁納悶，「怎麼，這隻鳥兒也能夠感應七龍珠的位置？」

　　武天含笑點頭，不欲多言。

　　天神比克靜默在一旁，這一刻，祂竟生出這樣一種奇異的感覺……身旁的這個凡人才是守護在地球的神。

　　在地球人間出現危機的時候，祂什麼都無能為力，什麼也做不了，搬來的救兵都差點被自己害死。所幸武天從宇宙修行歸來，功力深不可測，這才使得地球人間倖免於難。

　　而祂這個所謂的地球天神、神仙呢？所能做的、所唯一做的，也就是提供了七龍珠這麼個東西而已。

　　這其中的各種複雜滋味，也真是難以言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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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鳥駕馭著身上武天所傳的雄渾功力，在人間大地上到處飛馳，一邊展翼，一邊到處感應。它是由當年的七只能夠感應七龍珠位置的彩羽鳥兒一同合煉而成的，自然也擁有相同的神奇能力。

　　經過一片被破壞小半的人類城市上空時，不死鳥被正在重建家園的那些人類所發現。

　　有人抬頭，指著天空驚疑：「那是什麼？」

　　「好大的鳥啊！」

　　「快看，這鳥身上怎麼還在發光？」有人瞧出異常了。

　　這種周身纏繞白色「聖光」的形式……太熟悉了！事情剛剛過去不久，絕大多數人都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心中響起的聲音所帶來的希望之光，幫助他們殺死了邪魔的那些「光人」。

　　「是武仙人！一定是武仙人！是他老人家的神鳥！」有人激動地大叫，仰望著從頭頂掠過的赤紅色不死鳥，眼中充滿了崇敬。

　　「對！對！說的對！除了武仙人，誰還能有這樣的神鳥？除了跟著武仙人，哪知鳥兒能有這樣的神異？」有人恍然大悟。

　　一時間，贊同聲連成一片，所有人都暫時停下手中的活計，抬頭去看那空中翱翔的神鳥，不停地大聲感謝武仙人之恩德的聲音響起。

　　不死鳥也在好奇地觀察下方的那些神情激動的人類。雖說它打從心底知道，這裡就是自己的故鄉，但自它還是七隻的時候，就是一直跟在武天身邊，跋山涉嶺，穿越各種荒山老林，去找尋七龍珠，甚少見過地球人類。

　　「嗡嗡~~」有人跨上一輛機身已經有些變形的越野摩托車，頭盔都不帶，發動摩托，極速去追尋頭頂的不死鳥。

　　有人學他，也鑽進一輛沒有報廢的汽車，但無奈城裡的主幹交通道路已經破裂，汽車實在難以通行。

　　三三兩兩的一群人，追逐著天上飛翔的白光神鳥。

　　出了城市，不死鳥的飛行軌跡有了變化，它陡然停住，接著高聲鳴叫一聲，折了個彎，往下方的地面降去。

　　「神鳥落地了！」騎摩托的哥們神色激動，催足了馬力，摩托捲起塵煙轟鳴著飛馳而去。

　　「快去瞧瞧！」所有跟出來的人都追過去。

　　很快，一行人便在一處曠野中發現了沐浴著白色火焰的不死鳥，它正撲打著翅膀懸浮在低空，看著一株枯樹下面的一個老者。那是一個老人，形容憔悴，面如枯槁，幹樹枝一樣的手掌間，赫然便握著一顆橙黃色的珠子。

　　不死鳥輕吟著，落到地面上，走向老人。老人何曾見過如此神駿的大鳥，一時間有些驚慌，但已實在沒了力氣逃走了，任由不死鳥接近。不死鳥靠近了老人，輕展雙翼，用鳥喙輕輕去啄老人抓著龍珠的手。

　　「你的家人朋友也被那些妖魔殺死了麼……」老人的聲音沙啞，他見不死鳥沒有惡意，便放下心來。他的聲音顯得很無力，已經在這裡枯坐等死很久了。

　　嗡嗡嗡，幾個摩托車揚著黃塵開了過來，哧哧哧，紛紛停住。追著不死鳥而來的幾人衣衫髒亂，下了車面面相覷，遲疑著走了過去。

　　「這位老人家，您……就是武仙人嗎？」他們見到不死鳥如此「乖巧」地在那老人的面前，不禁如此猜測道。更有甚者已經朝樹下的枯槁老人跪拜下，連連磕頭，大喊著「多謝武仙人救命之恩」之類的言語。

　　老人精力不強了，這才注意到那些人，他吶吶地沙啞道：「你們這是做什麼……妖魔呢？你們不怕被妖魔發現，殺了你們嗎？」

　　「您不是武仙人嗎？」見不死鳥沒什麼異常動靜，有人鼓起勇氣走近了，這才發現，這老人面色憔悴，普普通通的樣子，哪裡有武仙人該有的風采？

　　「什麼武仙人哪？」老人茫然。

　　「就是幫助大家，將那些妖魔全部消滅的仙人啊！他的聲音，沒有在老人家您腦海裡出現嗎？」有人也走近前來說道。

　　「聲音……？哦，之前是有出現過幻覺……」老人倚靠著身後的枯樹，有氣無力地說道。眾人不禁啞然，這老人家原來是將武仙人的聲音，當成了幻覺！

　　說話的這人他看著不死鳥，發現不死鳥始終盯著老人的手掌，於是他也立刻發現了其中一顆黃橙橙的珠子——

　　「這、這、這……」他指著老人枯樹枝似的手掌中握著的珠子，臉色漲紅，說話都結結巴巴。

　　「你怎麼了？」旁邊的人拍了他一下。

　　「七龍珠！！」其他人也發現了，當場大叫一聲。

　　「什麼？」

　　「真的是七龍珠！武仙人所說的可以實現願望，復活所有人的七龍珠！！」

　　「竟是真的！橙黃色的珠子，裡面有紅色的五角星！和武仙人讓我們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神鳥果然是武仙人派出來，替大家蒐集七龍珠，復活死去的人的嗎？」

　　「廢話，武仙人他老人家，哪裡會有虛言？！」

　　老人更加茫然了，他看著面前神情激動的年輕人們，張口結舌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呀？什麼……武仙人……龍珠……」他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珠子，所有人也跟著他的手移動視線，不死鳥也追著啄過去。

　　經過一番七嘴八舌的解釋，老人才想起之前的「幻覺聲音」裡，的確好像有過這麼一段，他留下渾濁的老淚，乾裂的嘴唇在顫抖：「這麼說，那不是幻覺了？邪魔死光了……我老頭子的家人……我的那些孩子……也能回來了？」

　　「那是當然！武仙人的承諾豈能有假？」見了老人這般淒慘模樣，眾人也是眼眶發酸，他們拍著胸脯保證，比對自己的信心還足。

　　在所有人陷入絕境的時候，如果不是武仙人顯出神通，哪裡還有他們的小命在？

　　不死鳥從老人的枯木手掌中銜起龍珠，是顆三星球，它低低地輕吟一聲，似乎是在道謝。接著拍動翅膀，重又飛向高空。

　　「神鳥啊，一定要替武仙人集齊龍珠，讓死去的人復活……」眾人目送著不死鳥遠去，心中祈禱。最後，將老人扶到車上，慢慢地往城市趕去，在那裡，一切都在重建：家園、未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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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明翼收拾了一整晚，終於將武仙流道館廢墟中，能找到的屍體與殘缺不全的屍體都給安葬了。夜晚很冷，柔和的月光灑下來，前明翼抱著懷裡的小石頭，就直接躺在前院裡，皺著眉睡下了。

　　晚上的夢裡，他彷彿看到了一個個師兄弟們從月光中顯出身形來，在對他揮手、微笑，接著三五成群地開始演練武術，互相切磋。一切都和那些妖魔未出現時一樣……轟，巨大的火光淹沒了這一切，毀掉了這一切，一張張美好的笑臉被鮮血撕扯開，變成一具具屍體。

　　「啊！」前明翼從噩夢驚醒，流了一身冷汗。他扭頭一看，遠方的山脊上，晨曦的微光已經出現。默然了半晌，前明翼拍拍衣上的灰塵，起身走向一處井旁。拎起滾落在一旁地上的水桶時，前明翼一個踉蹌——

　　小翼我先來的！我先沖！

　　我是師兄你是師兄啊？沒大沒小！

　　前師兄，我這身上黏糊糊的好難受……要不讓師弟我先來沖一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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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的場景如在眼前，熟悉的聲音也在迴響。

　　前明翼鼻尖一酸，忍住了想哭的衝動。從井中拎了一桶水，飲了少許之後，前明翼緊了緊殘破的腰帶，端正了神色，呼，哈，一拳一腳地在廢墟一樣的院子裡演練起了武術。這是他們武仙流每日清晨的功課了，多少年如一日，風雪無阻，已經放不下。

　　「啪嗒。」

　　一個東西從天空墜下，在前明翼眼前砸落在地，骨碌碌地滾到了他腳跟前。前明翼停下拳腳動作，眼瞳一縮，地上那黃橙橙的珠子晃了晃靜止在地，映在他眼中，珠子表面彷彿有一個個人影浮現，在對著他揮手。

　　「噗通」一聲，前明翼神色激動，跪倒在地，他小心地拿起地上的珠子，緊緊握著，生怕它一眨眼就滑走。頭頂傳來一聲悠遠的長鳴，前明翼猛地抬頭，看到不死鳥一掠而過的影子，赤紅色，像一團火。

　　會好的，孩子，聽祖師的話，先回去，我保證……等把那些魑魅魍魎給殺死，一定讓武仙流的人全復活。

　　前明翼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當時祖師就是這樣按著自己的頭這樣說的。他喃喃道：「祖師，您好像神啊……」

　　他緩緩倒在地，仰望著泛白的天空，將手裡攥著的三星球舉起，看著這顆澄澈的珠子，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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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不死鳥仗著有武天的強橫功力加持，以絕快的速度在地球人間到處穿梭著，地毯式地搜尋龍珠的感應。也好在它是七隻當年的彩羽鳥兒合併而成，這與龍珠感應的能力，也有一些強化，因此它尋找起龍珠來，效率很高。

　　在大草原，不死鳥在獠牙獅群中找到一星球，它那凌厲的威勢，駭得一群草原之王瑟瑟發抖，在它飛離遠去之後，還敬畏地趴伏在原地，被當地附近的土著看到，奉為神鳥，刻畫在部落的圖騰上。

　　不死鳥飛過武仙流，路過的時候，將一星球扔了下去，繼續向另一個方向遠遁而去。

　　在深山陡峭的石縫中，不死鳥一爪子抓裂山體，又一扇羽翼，輕鬆地將碎石掀飛，輕鬆叼走六星球。

　　路過武仙流，拋下。

　　在被毀成廢墟的村莊，不死鳥找到六星球，飛越武仙流的時候，鬆爪扔下。

　　在萬丈深淵的底部，在千尺冰雪的絕巔，在無人問津的荒郊野外，都曾留下不死鳥的身影，它總是一掠而過，或用爪、或用喙，帶著找到的龍珠，飛向天空。

　　路經人類城市的廢墟時，它也時常被發現，那些人不約而同地猜到這神鳥定是武仙人派出的，眼尖的看到不死鳥爪中的龍珠之後，更是激動不已，紛紛拜服，目送它遠去，期待著武仙人所說的神龍現世的一刻。

　　「昂——」

　　不死鳥飛翔著長鳴，經過凱琳聖地。

　　貓仙人走到塔殿圍欄旁，看著奔波的不死鳥，抓著鬍鬚微笑。祂想起當初登塔的武天，也想起來為自己女兒借觔斗雲玩的武天，想起三十多年前踏遍人間召喚出神龍的武天，更想起最早的時候，與武泰斗一起將比克大魔王封印的武天……

　　世事變幻，百年光陰已過。當初的那個向武求道的年輕人，赤誠之心仍舊未變過，如今又一次地拯救了地球與人間。他已經超越了他師傅，超越了所有歷代的武道先輩。

　　而在凱琳塔下，那印第安土著，當年的烏木真的孩子也已經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朽，他帶著兒孫，眯著眼睛看著遠去的白光神鳥，一群人驚嘆著。

　　不死鳥一路飛馳。它是通靈之鳥，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在它還是七隻個體的時候，就曾親眼目睹過武天用它正在搜尋的這七顆珠子，召喚過神龍，它也仍是記得的。

　　忽然，飛行中的不死鳥聽到地面上有人在呼喊。一般它是不會去理會的，但這聲音中喊的內容，令它產生一絲好奇，便揮動翅膀，降了下去。

　　地面上，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在跪地前行，每向前挪一段距離就磕一次頭，仰天高聲呼喊：「求武仙人現身……求武仙人現身……」他的頭也破了爛了，嗓子也沙啞了，臉上卻依舊掛著不屈不撓的堅毅神色。

　　撲棱棱……

　　赤紅色的不死鳥落在男人身前，爪子下踩著最後一顆龍珠四星球，好奇地看著這個不斷呼喊著「武仙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