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絕筆遺信

　　神殿。

　　天神比克穿著一身不變的白色「神」字衣袍、青黑色的長披風，祂閉著雙目，盤腿離地懸浮，天神木杖置於雙腿上。祂是在靜思修行，納美克星人的修行方式與眾不同，祂雖對於故鄉沒有任何記憶，但這些東西都是深刻在血脈中的，就如同龍珠一樣。

　　經歷了這次事件，幾乎毀滅人間的災難之後，天神比克也是心生觸動，不敢懈怠，勤奮練功了起來。在這之前，祂還當哪怕地球之大，但以自己的功力，也算最頂尖。

　　但在見識了天國高手光足道，以及他與前代天神所提及的陰間、宇宙中的各種高手，在見識了依附於地球人間的魔界之中的那樣凶惡強大的魔頭，在見識了武天的絕世功力之後……

　　也算是洗刷了一番祂的三觀。

　　以前的自己，當真還是坐井觀天了。

　　…………

　　波波先生從神殿宮殿門內的黑暗中走出，剛好看到坐在台階上的武天。武天察覺到身後波波先生的氣息，便將手中的一疊紙折好，輕輕收進懷裡。

　　輕呼出一口氣，武天站了起來，他掃了一眼神殿上空，能夠感覺到一層無形的屏障。

　　那是地球半球形神殿的周圍空間中，包裹著的一重特殊的無形結界。有這層結界在，如果沒有當代天神的允許，所有凡人的接近和查探的手段都將失效。同時，結界也可以讓待在神殿中的人，在神殿的邊緣俯視人間的一切種種。

　　這結界十分精巧和奇妙，武天跟著聖魔法師也學了許多結界魔法，才隱約能看出一些端倪來，也是不由地暗自稱奇。只是這神殿結界具體是由哪一任天神所布置的，如今已不可知了。地球的歷史悠久，遠古時代裡，未必沒有出現過真正的超級高手。

　　武天走到神殿邊緣，向下界俯視。在神殿結界的作用下，他的目光穿過重重雲霧，隨著他的氣機感應，很快他便捕捉到不死鳥所在的位置。

　　視線拉近，武天輕「咦」了一聲。

　　盤膝懸浮的天神比克緩緩睜開眼，祂眼中精光內斂，輕吐氣息，抓了腿上橫放的木杖，飄身落在武天身側，問道：「怎麼了？」

　　祂順著武天的目光落到人間，赫然便看到，下界地面上，武天的那隻赤紅色不死鳥正站在一條荒野小道上，而在它的面前，正有一個凡人跪在地上，張口、揮手，似乎在訴說著什麼。

　　「第七顆了吧？」天神比克發現了不死鳥爪中的龍珠，至於這個凡人，祂當然不會在意。就算有什麼關係，那也是和不死鳥的關係，與武天有關而已。

　　「嗯。」武天微微頷首，又輕聲道，「既然七顆龍珠已齊，那麼……我就先下去了。」

　　天神比克依舊看著下界，祂點點頭，身旁的武天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天神，那些屍體已經毀壞的人……也能被復活嗎？」波波先生從後面走上來，疑惑地問。

　　現在的地球科技，可沒有萬能膠囊，也沒有布瑪的黑科技之類的東西。完全不損害屍體用以復活的保存方法……波波先生也不清楚能不能辦到。但就算能，那也不是尋常人家能做到的吧？

　　「神龍也並非不通人情……」天神比克緩緩道，沒有回頭，拄著木杖，神色平靜地在神殿邊緣俯視，「會的，所有人都能復活。」

　　「當初」，納美克星的神龍，復活克林的時候，就曾經替他修復了被毀滅的肉身；在地球被魔人布歐破壞之後，復活所有人時，也是直接就復活了，沒有提及屍體之類的限制條件。可見……就算是神龍，也能理解，人類真正的復活不止是精神的復甦，也包括肉體的活性和完整。

　　視線中，武天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下界不死鳥和那凡人的面前。

　　…………

　　師傅，您老人家如果能讀到這封信的話，弟子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想來也是慚愧，身為弟子，不能為師傅養老送終，反而居然要對自家師傅寫遺信，師傅，弟子是不是太過無用了？小薇年前已經先我而去，弟子也自覺壽日無多，思量再三，終於提筆寫下這封書信，望師傅某日仙蹤歸來，能夠看見……

　　…

　　這麼多年來，弟子功力始終難得精進，攔在身前的一道檻，我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卻總也邁不出去。永遠也邁不出去了，隨著弟子年紀增長，體力在衰退，功力也越發退步，大不復從前……

　　…

　　這光陰如刀，刀刀都割在弟子身上，弟子恨哪，但歲月無情，真真是叫人萬般無奈。弟子無能，難以企及師傅之一二，無法長隨師傅左右侍候，叫師傅失望了……

　　…

　　弟子這一生的轉折，能學得武術，能扭轉命運，全是幸得師傅垂憐。弟子雖於武道不才，但師傅所立的武仙流、親手交託於弟子的門派，弟子一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慢、鬆懈，這麼些年來，早已將名聲打出撒遠城外，師傅您和師祖武泰斗宗師之名，也廣為人知。談及武仙流，莫不稱讚……

　　…

　　此生最遺憾之事有三，其一，未能與小薇誕下一兒半女，為師傅延續血脈，弟子每每思之，常痛心不已，愧對師傅與家中已故的老父；其二，未能常侍師父左右盡孝，便是連師傅的音訊蹤跡也不可得知；其三，弟子身為一介習武之人，卻在武道路上走了沒多遠，就要倒下，前方更多的風景，只能靠想像師傅的背影來仰望了，長恨資質太淺、恨歲月太短……

　　…

　　文及此處，已是泣不成聲，心中縱有百言千語、萬種滋味也難以言盡……師傅啊師傅，您老人家現在天涯何方？身體可安康？我和小薇……都很想您！

　　————武仙流不成器弟子阿拉貢叩首絕筆。

　　…………

　　「……你剛剛說什麼？」武天收回思緒，看向面前跪著叩頭的男人。不死鳥走到他身旁，用喙將爪下的龍珠銜起，遞到武天手中。

　　「求武仙人收我為徒！」男人連連磕頭，他一路跪行而來，不知磕了多少次，額頭早已血肉模糊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