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仙人撫我頂

　　武天帶著龍心晨來到的地方，附近是一座小村莊。靠山吃山，這似乎是一座以打獵、養牧為生的農莊。

　　龍珠世界的地球哪怕是到了二百年後，在科技已經發展到可以做到萬能膠囊的那種「空間摺疊」技術的情況下，也有過著如同我們這邊地球上世紀的生活的人。要麼是科技樹點得太歪，要麼……就是貧富差距分化得極其嚴重。

　　這座農莊就是如此，看上去很落後貧窮。如此倒也罷了，更奇怪的是……

　　「這裡怎麼沒什麼人？」龍心晨奇怪地走進村莊裡，一排排茅草屋、泥瓦屋裡全都空蕩蕩的，像是被強盜洗劫一空了的樣子。但雖空卻不亂，沒有被「擄走」的物件，都完好無損……武天走在龍心晨身後，左右看著這空曠、荒涼的村莊，袖珍型的不死鳥懨懨地在他肩膀上梳攏著羽毛。

　　在村尾的一座小院子裡，他們發現了一對老夫婦。

　　「老先生，請問村子裡的人呢？」小院有個半人高的泥土圍牆，卻沒有個正經大門，龍心晨遲疑地回頭看了一眼武天，走進院子問道。

　　他原本就資質出眾，否則也不會在僅靠家傳的功夫便練至近100的功力，如今經過幾個多月武天的親手指導，一身功力已是大進，更為關鍵的是武天指點了他許多有關氣功運用、修行的法門，在武道一途上，龍心晨與數月前的自己相比，可謂已經是脫胎換骨。

　　在武天的眼中，這小子的功力已經接近180了。

　　但他待人接物的態度卻未變，院子裡坐在破舊籐椅上曬著昏黃落日的只是個孱弱無力的白髮老頭子，他也是幾步走近了之後，語氣緩和地問話。

　　老人家耳朵不太好，龍心晨耐心地提高音量問了幾遍，才得知……原來這莊子裡的人，在幾個月前就相繼地全部搬走了。

　　武天在後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村尾後面那深山的某處，心想那倒也是人之常情。

　　「唉！」從茅草屋裡走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似哀怨似嘆息地說了幾句，龍心晨艱難地從口音很重的話裡聽到了什麼「魔界」、「阿修羅」、「大門」、「大山」幾個詞彙。

　　魔族的災難才過去多久？縱是立志要進入魔界將那些妖魔鬼怪殺個乾淨的龍心晨，此時陡然從普通的老人家口中聽到諸類詞彙，也是不禁心中凜然。

　　他大概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其他人會全部搬走了。

　　也是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武仙人會帶他來到這裡了。

　　老婆婆她雞皮一樣的手上抓著一個崩了好幾個缺口的小碗，碗裡是幾個灰糊糊的不知道什麼團起來的東西，遞到龍心晨的面前。

　　龍心晨看了看，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接過破碗。武天從他身後走上來，隨意地從碗裡取了一顆灰糊丸子，送進嘴裡嚼了幾下嚥下。他神色很緩和，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輕輕嘆氣：「兩位老人家孤零零地……日子怕是不好過吧。」

　　破舊籐椅上的白頭髮老頭子拍了一下大腿，嘶啞著叫了幾句，聲音含糊聽不大清楚，大概是「死也不離開家」的意思。龍心晨聽得默然，也從手中的碗裡抓了一個灰糊丸子，放進口中嚼著……這東西的味道是真難吃，有些苦澀，他一邊嚼，一邊低聲地說道：「對啊，誰願意離開家呢……」

　　只是他的家人早就不在了，在魔族來之前就不在了。他原以為自己這一身也就這樣孤零零地過去了，他雖然會一些拳腳，但在科技已經發展起來的現代社會也沒多大用武之地，除非他甘願淪為打黑拳、下黑手的那些他所不齒的人。

　　自己的一生大概就會那樣庸庸碌碌一事無成下去吧……等到死後，很快就再也沒人記得他，也沒什麼東西能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但是……這次的魔族災難讓他猛然明白，他還是有機會有那麼一點用的。他親眼見證了武仙人他老人家神蹟一樣的手段，當時看到的從天空中倒傾而去的遮天大手……是他一生難以忘記的畫面。

　　他下定決心，哪怕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去為這天下人做些什麼，為這他、他父母、他所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他們的祖祖輩輩生活過、生活著、並且會一直生活下去的土地，做些什麼。

　　武天接過龍心晨手裡捏著的破碗，取了最後一顆灰糊丸子，把碗還給老婆婆。帶著面色略帶沉思的龍心晨，與兩位老人家作別，兩人朝村莊後面的深山走去，那裡才是他們此行的目標。

　　兩個老人家在院子裡面面相覷，這兩個陌生人，難道是要去大山裡去？

　　老婆婆追出院子，去已經看不見那兩個人的身影，茫然怔立了片刻，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唉聲嘆氣地返回去了。

　　…………

　　山路上。

　　袖珍型不死鳥在武天肩膀上啄了幾口武天遞過來的灰糊丸子，怪叫一聲，似乎被刺激到了，不斷揮舞著小短翅膀，跟瘋了似的……武天笑了笑，把被鳥嘴啄得亂七八糟的灰糊丸子扔進嘴裡。

　　龍心晨看見這一幕也笑了，從深沉的思緒中出來，這東西的味道是不怎麼樣。頓了頓，他問身旁的武天道：「仙人……這山上，就有魔界之門嗎？」武天一直不讓他叫他師傅，他便一直以「仙人」相稱。

　　「算是吧。」武天平淡地說道。

　　龍心晨也不以為意，相處幾個月，他也算稍微摸清了一點這武仙人的脾氣……那就是「沒什麼脾氣」。你很難知道他真正的情緒是什麼，更難知道這位深不可測的大宗師，平靜至極的面孔下是在想些什麼。

　　在武仙流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武天的身份，這位武仙人便是傳說中在百年多前打敗了比克大魔王的武泰斗大宗師的大弟子。這樣細細算起來，他其實也該至少有一百三十歲以上的年紀了才是。只是從武仙人的這相貌來看，也至多三十至四十歲左右……果真是成了神仙人物了。

　　龍心晨跟著武天，走過一段段山路，越過一片片嶙峋怪石。他雖然已經學會舞空術，但……武仙人都在步行，他當然也只好乖乖地跟著走，就像這數個月來一樣。

　　環境越來越荒蕪，林木雜草越來越稀少。

　　最終，二人一鳥來到一處斷崖底下，龍心晨屏氣凝神，看著那崖下的一個大門緊閉的山洞，他知道……他一直想要找的地方到了。龍心晨率先走過去，用力推了推這頗有些西式風格的大門，只是他臉也漲紅了，雙臂上青筋也鼓起了，任憑他如何用力使勁，這兩扇大門也仍舊嚴絲合縫地緊閉，沒有動過一分。

　　龍心晨鬆手喘息，扭頭問道：「仙人，那些魔族就是從這裡出來的麼……」他推這門，就好像是蚍蜉撼樹，生出一股無力感，越發感覺自己與那些該死的魔族的差距。

　　武天邁步從龍心晨身側越過，走到紋絲不動的大門前，伸出一隻手，宛如推開自家的一扇輕掩的院門一般，手指在大門上一觸，高愈五米的沉重大門，就自然而然地打開了。

　　武天直接走進去。

　　看到門後黑魆魆的景象，龍心晨揉了揉略有些酸脹的手臂，嘿嘿一笑，跟著武天走進了門內的黑暗中。在他們進去之後，身後的大門又嗡嗡地重又關上了。

　　噗噗噗噗……

　　山洞的甬道牆壁上，兩派燈火無聲無息地亮起。龍心晨驚了一下，搖頭到處看。袖珍型不死鳥在武天的肩膀上嘰嘰喳喳，翅膀指著龍心晨，似乎在笑他大驚小怪。

　　龍心晨撓頭赧然，忽然看到，在前方燈火的盡頭的灰暗中，由遠及近地「飄移」過來兩大一小三道影子，近了之後才看清，一左一右的，是一個美貌的女郎和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怪人，在那中央的，則是頗有一些儒雅氣質的俊美男子。

　　「仙人，他們……是魔族嗎？」龍心晨走到武天身側，低聲問道，眼睛眯著，一眨不眨地看著對面的三人，尤其是那中間的儒雅男人，令他感到一絲壓力。

　　「人類的小傢伙，不要這麼有敵意。」阿修羅開口了，他聲音清朗，口中與龍心晨說話，目光卻始終落在武天的身上。

　　「阿修羅，多年不見了。」武天緩緩說道。

　　「你是……？」阿修羅一時間沒有認出武天來，首先當年來到這裡的武天是二十多歲的年輕樣貌，而現在在他面前的則是一箇中年男人，身高也有變化；其次，武天整個人的氣質和氣息特徵，也和當年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點猩紅籠罩了阿修羅的精神世界，他怔了一下，發現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纏繞在自己的精神上，伺機而動著。他搖頭苦笑，想起了什麼：「竟然是你！原來是你！」

　　武天收起萬花筒寫輪眼。

　　在阿修羅兩側的守衛哥拉和美拉面面相覷，他們已經完全記不起當年的那個從魔界逃到這裡的那個「瞎眼人類」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不僅沒有死，功力還達到了如此深不可測的地步。」阿修羅定定地看著武天，就在剛剛，那種當年武天就在他身上用過的類似催眠的精神力量，他竟然感覺到一種自己無法抵抗的直覺。要知道，當初武天用萬花筒使用暗示術的時候，阿修羅其實早就察覺，只是懶得與他計較而已。

　　「武仙人他老人家的手段……豈是你這種邪魔能妄自揣測的。」龍心晨在旁撇嘴，看向阿修羅的目光有些不善。他覺得……這個魔族比之前侵害人間的任何一個都要弱得多，居然還在武仙人面前大放厥詞？

　　阿修羅訝然：「武仙人？」看了看武天，搖頭嘆息，也沒什麼好說的，問道：「你這次來我這裡……不會是想要除魔衛道的吧？」

　　他神情有些微妙。

　　反正如果開打，他自認現在的自己是打不過這個人類的。當年武天從這裡出去時就曾與阿修羅切磋過，那時的他就與阿修羅幾乎齊平了，那還是在他雙眼幾乎完全失明的情況下……不過自己當年也算幫了這個人一把，他不會那樣「忘恩負義」吧？

　　「你雖然也算是半個魔族，但這麼多年……」武天閉眼，緩緩說道，他指的是自己當年仍在地球時的那些年，「你以為我沒有留意你這邊的情況嗎？算你對手下有約束，沒做出多少事端來，否則我早八十年就已經打殺過來了，怎麼會留你到現在？」

　　阿修羅身側的哥拉、美拉聽了這種挑釁一樣的話，差點擼袖子動手，被阿修羅攔住。阿修羅沒有意外，他本就沒興趣去人類世界為禍作亂，平靜地問道：「那麼……你此行的目的是……」他眼神看了看武天身側同樣也露出疑惑色彩的龍心晨。

　　「那裡面兩個傢伙之前帶著數百魔族跑到人間的事情……你不會沒有察覺吧？」武天張開眼，指了指洞中深處。

　　「當然，我這段日子也正在奇怪，他們的氣息為何全部消失了呢……看來是你將他們消滅的了？」阿修羅搖頭說道，說到武天殺死那些魔族，他的語氣也只是充滿平靜。他雖是魔族之身，但卻與魔界魔族誓不兩立。

　　「他們死還不足夠，裡面剩下的，也要死。」武天伸手講身旁的龍心晨拉了過來，拍拍他肩膀，淡淡道，「這小傢伙……立志要做的，就是這件事。所以我想請你，把門打開，送他進去。」

　　阿修羅漂浮著動了動，凝神看了看龍心晨，龍心晨倔強堅毅地瞪著他。

　　「你瘋了嗎？這小傢伙雖然不錯……但要進去魔界，這麼點力量還不夠看吧？」阿修羅搖頭說道，眼神疑惑，「你當年比他也強不了多少（當時與他切磋的武天並未施展武仙拳），你能活著從魔界出來已經很了不起了……你要送這小傢伙進去，不是讓他送死嗎？」

　　「死有什麼可怕的。」龍心晨這麼說，但他眼神也有疑惑，他又不蠢，他也曾親眼見識過那些侵害人間的魔族是何等強大，他當然明白，以自己現在的功力……想要完成目標，還遠遠未夠吧？

　　武天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手按在龍心晨的頭頂，他嘴唇翕動，一個個艱澀難懂的音符從他喉間響動，流淌出來拼成一串所有人都聽不懂的咒語，緊接著，龍心晨就感覺到一股浩然而不可阻擋的力量當頭湧下。

　　這力量浩大，卻無形。像是一隻輕柔的手，從頭頂貫入，卻透入他的心底深處，撥動了他體內的某個關鍵，拂去種種塵埃，推開一扇久被掩埋的門……在這門後面，龍心晨看到了一抹光，一抹耀眼卻讓他移不開視線的光芒。

　　源源不絕的力量，從這門後的光芒中向他奔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