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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當自強》第34章
第34章 命運的玩笑

  童貞娘娘家富裕,家裡請過西席,跟著兄弟念過幾年的書,也粗通文墨。原本以為莊善若只是個鄉野村姑,毫無見識,不料人不可貌相,看來肚裡還是有些貨色的。

  許陳氏早就有些不耐煩了,前半截文縐縐的她聽不懂,後半截她是聽懂了,不外乎是怪他們許家隱瞞了些什麼,這個大郎媳婦倒也不是個簡單的,她不等許掌櫃開口,便道:「大郎媳婦,禮也收了,堂也拜了,酒也喝了,睡也睡了,我們做女人的還不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倒不信這個邪了,嫁進了許家門,便生是許家人,死是許家鬼,只有許家休了她的份,哪裡還容得了她作怪?

  童貞娘聽得婆婆說得粗俗,不禁拿袖子掩了掩口。在小姑子這還未出閣的大姑娘面前,當娘的竟是這樣口不擇言,看來不是急了也是惱了。

  莊善若不由得臉色一變微微冷笑,心裡暗道,果然不出所料,這許家大郎不知道遭何變故,變成了半癡不傻的。許家騙婚在前,許陳氏還是一副穩穩吃定了她的模樣。她莊善若怕什麼?光腳的還怕穿鞋的了不成?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她大好青春,怎麼能被人矇騙守著個傻子過一輩子?這口氣,她是怎麼也咽不下去的。

  許掌櫃倒沒提防許陳氏說了這麼一番不成體統的話,不由沉聲道:「不得胡言。」

  許陳氏張了張口,將剩下的半截話咽了下去。

  童貞娘樂得看許陳氏吃癟,只假裝沒聽見,一邊哄著膝上的元寶悄聲說話,一邊豎著耳朵聽動靜。

  莊善若不理別人,只看著許掌櫃,她是看出來了,這個許家雖然許陳氏看著張牙舞爪言語囂張,但實際上還是許掌櫃當著家。

  許掌櫃歎了口氣,起身進了內室,撂下一句話:「大郎媳婦,你進來,我有話和你說。」

  許陳氏倒是有些坐不住了,她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動了幾下屁股,尖聲道:「當家的,還有什麼可說的,那花出去的幾十兩銀子可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銀。他家收了銀子,自然是瞎子吃餃子心裡有數的,再說了,我們家的銀子也不是大水漫過來的。」

  許家安倒是溫和地瞅著莊善若,他不說話的時候,除了臉上略微有些浮腫,誰也看不出他是個傻子。

  莊善若心裡歎了一口氣,倒是替這許家安可惜了,也不知道是遭了什麼變故成了這般模樣。她本想跟著許掌櫃進內室,聽得許陳氏說得不堪,便停下了腳步,冷笑了一聲回道:「別以為我們莊戶人家窮,就指著賣兒賣女的錢過日子了。都是有兒有女做祖母的人了,不為自己,也該為後輩積點口德。我尊你是長輩,別的話也不多說了。只是我莊善若本來就是鄉野村姑,到時候別怪我說了什麼不識禮數的話,倒連最後一層面子也掛不住了。」

  許陳氏被莊善若這番話說得一噎,只顧瞪著眼睛張著口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許家玉忙走到她娘跟前勸慰著。

  始作俑者許家安還是悠閒地站在那兒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

  童貞娘倒是對這個莊善若刮目相看了,看到婆婆接連吃癟,她心裡爽快得很,恨不得這個莊善若留下好有個對手,日子也不至於那麼無聊。

  莊善若朝眾人微微一點頭,進了內室。

  許家玉喊了聲:「大嫂!」雖然只有數面,她是真心喜歡上了這個大嫂,不卑不亢,有禮有節,柔弱但不軟弱,溫柔卻有主見。雖然的確是自家欺瞞了她,但是……

  童貞娘摸了摸元寶的胖臉,笑道:「小姑這聲大嫂倒是叫得順口,可也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認你這個小姑子呢?」

  許陳氏臉上陰晴不定,自家的確是騙婚在前,這個莊善若如若是鬧將出去,許家是毫不占理,到頭來可不要人財兩失才好。想著,她看了看身邊的大郎,一陣心痛,這孩子遭的都是什麼罪啊?也不知道當家的要和這個丫頭說些什麼?

  莊善若進了內室,倒無心去看室內的裝飾擺設,只見許掌櫃頹然地坐在一張椅子上,全然沒有在外的那股精氣神。

  莊善若對他的印象明顯要好過外面只會叫囂的許陳氏,她開口道:「不知道您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的?」

  許掌櫃伸手示意道:「坐,坐下再說。」

  莊善若依言坐下,她憑著胸中的一口氣強撐著著實也是累了。

  許掌櫃歎了口氣,遲疑了半晌才道:「這事的確是我們許家對不住你。」

  莊善若不說話,終身大事非同尋常,哪裡只憑這兩三句軟話就能化解的,她道:「許掌櫃,客套話就不用說了,我只想知道大郎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癡了還是傻了?」

  許掌櫃聞言慘然一笑道:「癡?傻?我家大郎不癡也不傻,七歲開蒙,十八歲得了秀才,本來一家人指著他光宗耀祖光耀門楣的,誰料到今年端午節的時候遇到了歹人,全身重重地傷了幾處,治了好幾個月,性命是保住了。可是大夫說了,可能是傷到了腦袋,所以便變得有些糊塗了。」

  「糊塗?」莊善若忍不住道,「我看不止是糊塗吧?」

  許掌櫃求饒般地看了莊善若一眼道:「大郎的病情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跟沒事人一樣,也能讀書寫字;壞的時候,就像你所見的那般,說話顛三倒四,如幾歲小童。」

  莊善若見許掌櫃倒沒有什麼隱瞞,想來說的也是實情,至於為什麼一個書生會被人害成這般模樣,許掌櫃沒說她也沒有興趣知道。

  許掌櫃艱難地道:「我家大郎外表與往日無異,而且一貫常年在家中讀書很少外出,所以他得病的事情也沒有什麼人知道。」

  莊善若心下稍稍一安,果然這許家連媒人都欺瞞了,看來劉福嬸倒不是有意害她了。

  「大郎媳婦……」

  「您叫我善若吧!」

  「我知道我們許家對不住你。」許掌櫃縮在椅子上傴僂著背,道,「眼看大郎也沒個好轉的跡象,孩子他娘去縣城有名的算命先生那裡算了一算,說是大郎命裡該遭此劫難,得尋了一個命格好的女子配成夫妻沖一沖,才能逢凶化吉,度過此劫。」

  莊善若冷笑了一聲道:「您別拿這話誆我,要說別的也就罷了,我自小父母雙亡孤苦伶仃,還是姑母看我可憐幫襯著將我養大,這樣的命哪裡算得上是好?」

  許掌櫃強擠出一絲笑,那本來乾枯的臉更是皺縮得像是枚老核桃:「這話也不是小老兒編的,果真是那先生說的。那日我們將你二人的八字拿過去,先生合了許久,說是佳偶天成,這門姻緣若是成了,不但大郎能夠逢凶化吉,更能夠恩澤無窮。我們也不懂這些,病急亂投醫,將信就信……」

  莊善若不由憤然道:「既然是心疼自家兒子,為何就不管別人家的女兒死活?都是爹娘生父母養的,將心比心。」

  許掌櫃瑟縮了一下,低聲道:「我們是糊塗了。」

  「我看您並不糊塗,既然做得好買賣,算盤也必定撥得精,左不過是拿些銀子出來買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伺候您家大郎罷了。除了這一招,料想也沒有人家肯將女兒嫁給一個傻子。」莊善若心裡憋著一股怨氣,口不擇言,話一出嘴才發現竟有這般刻薄。

  許掌櫃渾身一震,眼中立刻滾出了兩顆渾濁的老淚,自是垂著頭暗暗拭去。

  莊善若本來便不是那口毒心狠之人,見許掌櫃失態,倒微微起了惻隱之心,正想說些什麼,聽得門外那許陳氏在高聲喝道:「當家的,你和她囉嗦個什麼?漫不說我們家花了那麼多的銀子,就當大郎真的是痴了傻了,憑她一個鄉野村姑,配她也是綽綽有餘。」又聽得許家玉柔聲勸道:「娘,您少說幾句,別給爹添亂了。」一時心又冷了下來,原來有幾個錢便可以不當別人是人了。

  許掌櫃忙道:「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你婆婆大字不識一個……」

  莊善若不等他說完便冷靜地道:「許掌櫃,掌櫃娘子說得並不差,我出身低微,為人粗鄙,自然是配不上你家大郎。善若就求您高抬貴手,放我回家,娶親花費的銀兩日後自然會如數奉上。」

  許掌櫃聽了這話,忙不迭地站起來,乾枯的雙手抖了幾抖。

  莊善若於心不忍,可憐天下父母心,只要是許家應了她的請求,倒還有回圜的餘地,還能給許家留幾分臉面。只是自己好端端的一個黃花閨女,無端地遭此一劫,本來就難走的路更是難上加難了。

  莊善若心裡閃過一絲猶疑,她咬咬牙,何必這樣前怕狼後怕虎的,那些村人的唾沫難道還真的能淹死人嗎?與其這樣委委屈屈地留在許家,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回榆樹莊。王家如若容不下她,秀才爹還給她留了村頭的一間破土坯房和幾畝薄田,再加上繡花的手藝養活自己總不是難事吧?

  還有那三十五兩的聘禮,雖然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可是總會有還清的那一天。況且許家理虧,總不會將人逼得太緊了。

  莊善若想到這裡便起身要出門去收拾些細軟。

  只聽到「撲通」一聲,莊善若回頭一看,只見許掌櫃涕淚橫流地跪倒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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