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自不量力

傍晚，陳知琴坐在自己的房間裡，隱隱的歎著氣。想著剛才她們姐妹三人被爹爹趕回房，只留下知畫一人，心裡就不可抑制的湧起了一絲嫉恨。

就因為知畫是正房夫人生的孩子，是爹爹的嫡女，所以從小到大，無論是住的房子，請的先生，還是用的丫鬟，都比她們姐妹三個好，就連爹爹對她的疼愛，也比對她們三姐妹多得多了。

嫡女有什麼了不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要為了家族而犧牲的命！陳知琴咬咬牙，恨恨的想著。不過為什麼就算是為了家族而犧牲，爹爹也會幫知畫找一個更好的歸宿？十二阿哥將來十有八九會榮登大寶，如果知畫真的被十二阿哥收進房裡，那將來她至少也會是一個妃子。

而她們姐妹三個呢？將來最多只能當上親王的側福晉，不，應該是說她的兩個妹妹可能會有這個身份，她自己到現在還沒著落呢！她就不信爹爹會把她送給那個不著調的五阿哥。

陳知琴下意識的撫摸著自己心愛的古琴，潔白的貝齒輕輕的咬著粉唇，柳眉輕皺。

雖然很嫉妒爹爹對知畫的疼愛與看重，但陳知琴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她們姐妹四人如果能有一個嫁給皇子，那就是陳家天大的榮幸了。她不明白，爹爹在官場上打滾了幾十年的人人，怎麼還會想著要把她們姐妹四人各送給四位皇子？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嘛！況且，那可是皇子耶！可不是菜地裡任挑任撿的大白菜。

自從知道皇上要駕臨她們家後，陳知琴就覺得爹爹的腦子似乎變得糊塗了很多……

“大姐，你在嗎？”清甜濡軟的嗓音隔著木門，柔柔的響起。

“知畫？”陳知琴連忙起身打開了門：“你不是陪著爹爹在前廳嗎？”雖然很嫉妒爹爹對知畫的疼愛，但對於這個小妹本人，她還是不討厭的，只是也談不上有多喜歡。

“啊，宴會已經結束了。”陳知畫悶悶地開口，語氣裡沒有一絲欣喜之意，反而有著委屈不高興。

“你怎麼了？”陳知琴看著陳知畫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

“大姐，你去跟爹爹說，要他不要讓我嫁給十二阿哥，好不好？”陳知畫猛的拽住了陳知琴的袖子，有些哽咽的開口。

“你怎麼知道你要嫁給十二阿哥？”陳知琴一臉的奇怪，難道皇上下旨了？不會吧？十二阿哥才十一歲哎！

“是爹爹說的，他說要先把我送到十二阿哥跟前，先讓我和他培養感情，然後，然後等過兩年，十二阿哥長大後，我就可以做他的福晉了……”陳知畫說到最後，終於忍不住抽噎起來：“大姐，你去跟爹爹說說嘛！十二阿哥比我小那麼多，而且，而且，我喜歡的人又不是他……”

“那這麼說，皇上還不知道爹爹的打算咯？”陳知琴看著陳知畫點頭的樣子，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口氣也多了一絲不耐：“沒關係啦！你比十二阿哥大那麼多，又是漢女，即使爹爹想，皇上還不一定同不同意讓你跟著十二阿哥呢！”

“怎麼會不同意？”陳知畫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自家姐姐，她那麼完美，那麼優秀，只要是男人就沒有不喜歡她的，讓她給十二阿哥做福晉，十二阿哥肯定求之不得呢！再說了，漢女又怎樣？她自信自己的美貌和才華絕不屬於那些所謂的八旗貴族小姐，況且她的家世也不差啊！恐怕連一般的八旗親貴也比不上吧？

“等等！你說……你喜歡的人不是十二阿哥……”陳知琴沒有理會陳知畫的自戀，有些驚異的瞪大了雙眼：“你有喜歡的人了？”

陳知畫的雙頰上瞬間浮起了兩朵紅雲，美麗的不可方物，羞澀的點了點頭。

“是誰？”陳知琴皺起了眉頭，知畫接觸的男子並不多，而且以前也沒看出來她有喜歡的人啊？

“是……是皇上！”陳知畫鼓起勇氣，輕聲道。

“皇上？！”陳知琴倒抽了一口冷氣，不可思議的盯著陳知畫：“知畫，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可是皇上啊！”

“那，那又怎麼樣？”陳知畫不服氣的瞪大了一雙美眸：“我就是喜歡他嘛！”

陳知琴歎了口氣，坐下來揉了揉太陽穴，腦海裡浮現出了那個權傾天下的男子的面容。

確實，皇上雖然已經年過四十，但從外表上看卻頂多不過三十歲，俊美無雙的外表，加上多年帝王生涯沉澱下來的威嚴與尊貴，比還稍顯青澀的皇子們要有魅力的多。像知畫這種被爹爹和大娘保護的密不透風，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確實容易被那種男子吸引，從而喜歡上他。

可是……

陳知琴抬起頭，清麗的面容隱隱多了份嚴肅：“知畫，你聽我說，趕緊把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掐掉，皇上，不是你能喜歡的！”

“我為什麼就不能喜歡？”陳知畫不高興了。

“好，就算你喜歡皇上，那你打算怎麼辦？跟著皇上進宮嗎？還是要留在海寧，終身不嫁？”陳知琴的眼眸裡劃過了一絲厭煩。

“我當然要跟皇上進宮了！”陳知畫志得意滿的昂起頭。

“進宮？”陳知琴冷哼一聲：“知畫，那可是皇宮啊！那是你想進就能進的嗎？還有，你喜歡皇上，那皇上喜不喜歡你？”

“皇上今天對我那麼溫柔，他肯定是喜歡我的！”陳知畫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成功的讓陳知琴的臉色又黑了一分。

“知畫，皇上的年齡都足以當你的父親了……”

“大姐！真愛是不分年齡的！”陳知琴話還沒說完，就被陳知畫不高興的打斷了。

陳知琴抽了抽嘴角，狠狠的閉了閉眼睛。真愛是不分年齡的？雖然是這樣沒錯，但問題是還沒確定皇上他喜不喜歡你呢！完全是你一個人在這兒單相思好不好？

這邊，陳知琴在努力的勸陳知畫打消喜歡皇上，進宮當娘娘的念頭，那邊，乾隆正抱著永璂，一邊批奏摺，一邊借機在永璂身上吃豆腐。

永璂滿臉黑線，身體僵硬的坐在乾隆的懷裡，嘴角不停的抽搐著。

晚宴剛結束的時候，皇阿瑪就說有事要和他談，然後就把他帶了過來。但過來後皇阿瑪只把他抱在懷裡坐著，一句話都沒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阿瑪，您這樣……不合規矩。”永璂深吸一口氣，低聲道，心裡湧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難道皇阿瑪他又恢復到了以前時不時抽一下風的時候了？

“這兒只有朕和你兩個人，有什麼不合規矩的？”乾隆一邊仔細的批著奏摺，一邊一心二用的和永璂說話：“再說了，你是朕的兒子，朕抱自己的兒子怎麼了？”

乾隆無恥的自動遮罩掉了滿人抱孫不抱子的規矩。

永璂的身體更僵硬了幾分，眼裡劃過了一絲哭笑不得的神色和一絲疑惑。他發現，自己現在雖然感到很無奈，但並不討厭皇阿瑪的懷抱，甚至，還有幾分隱隱的……喜歡？

乾隆見永璂不再說話，悄悄的抬起頭瞥了一眼他精緻的側臉，薄唇微揚，勾起了一絲狡黠的弧度。

陳知琴見知畫絲毫聽不進勸告，一副皇上也一定會喜歡她的樣子，心裡不禁火冒三丈，語氣也變得冷硬起來：“知畫，你可知道，皇上現在後宮三千，就算你真能跟皇上進宮，宮裡也不會有你的立足之地！”

知畫冷冷的哼了哼：“大姐，你別忘了，當年順治爺的董鄂妃還是和碩襄親王的福晉呢！她都能以婦人之身坐上皇貴妃的寶座，還獨得聖寵，我哪一點比不上她了？就算我是漢人，但也總比一個嫁過人的滿洲女人強吧？”

“你確實沒有比不上董鄂妃娘娘的地方。”陳知琴的臉色完全冷了下來：“但是，你認為讓董鄂妃娘娘以婦人之身登上皇貴妃寶座的是什麼？還不是順治帝對她的感情嗎？如果順治帝對董鄂妃娘娘沒有絲毫的感情，那縱使她美得傾國傾城，縱使她才華驚豔，別說登上皇貴妃的寶座了，就是連答應也休想當上！”

知畫咬著唇，一語不發，良久，才倔強的抬起頭：“大姐，不管你怎麼說，但我就是喜歡皇上！我知道我可能成為不了第二個董鄂妃，但只要能跟皇上進宮，每天都能看他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說完，不顧陳知琴的阻攔，快步跑了出去。

陳知琴頹然的倒在床上，嘴角溢出了一絲苦笑。傻妹妹，難道你以為進了宮就可以看到皇上？從古至今，有多少後宮女子，直到老死，也沒有見到皇上一眼！

知畫氣鼓鼓的回到了房裡，有些鬱悶的躺在了床上。她不明白為什麼向來溫柔可親的大姐，會對她說這麼嚴厲的話。

她知道，爹爹想把她送給十二阿哥的原因，是為了不讓陳家主脈敗落下去。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爹爹為什麼不把她送給皇上呢？

皇上那麼有威嚴，那麼英俊，那麼迷人，雖然沒有十二阿哥長得漂亮，但更有男子氣概啊！年齡也比十二阿哥跟她更合適。而且，那是皇上啊！

有優秀的五阿哥跟他競爭，即使十二阿哥是嫡子，也不一定會登上皇位的吧？照她看來，將來五阿哥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倒還是大一些。

皇上在飯桌上對她那麼溫柔，她似乎都能從皇上溫柔如水的眼眸裡看出他對自己的愛憐，她有信心，如果能跟皇上進宮，即使沒有昔日的董鄂皇貴妃那麼風光，但一個妃位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且皇上現在春秋鼎盛，看樣子，再活個二三十年肯定不是什麼問題。如果她在最近幾年中能生下皇子，那以皇上對自己的寵愛，自己的兒子，極有可能就是下任的皇帝……

知畫越想越美好，似乎已經看見了自己穿著華貴的宮裝住在美麗的宮殿裡，皇上對自己萬般寵愛，而自己的兒子，已經被皇上定位了皇位的繼承人……想像著美好的未來，知畫忍不住輕輕的笑出聲來。雖然回過神來時發現那不過是自己的想像，但更堅定了她想要跟皇上進宮的念頭。

海寧並不大，豪門大族幾乎沒有，陳家是當之無愧的海寧第一世家，知畫又是被陳家家主捧在手心裡疼愛了十幾年的珍寶。在海寧，沒有人比得上知畫，所有人對她都是恭恭敬敬，阿諛奉承，這也就導致了她自以為是，驕傲自滿的性格。雖然這種性格在平時不太能看出來，但一遇到大事，這種性格就展露無遺。

十五歲，被養在深閨的少女，不知世事的險惡，不懂得生活的辛酸，理所當然的認為所有人都應該喜歡她，愛上她。這種性格，不只是在皇宮，就是在普通家族的後院，也幾乎都會以悲劇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