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沒認識宋城以前，程諾從不會想到，一個大男人，竟然能將一個解扣子的動作做的那麼性感。而看著宋城的臉，程諾又突然明白過來。頂著這麼一張臉，不管做什麼動作，都挺性感的。

　像宋城這樣的男人，情史應該挺豐富的吧。

　實驗室都是無菌的，程諾也不敢貿然進去。伸手和宋城打了個招呼，宋城衝他微微點頭，從實驗室走了出來。

　「宋教授，我是來還你圍巾的。上次在Z市，謝謝你了啊。」程諾將裝著圍巾的袋子遞過去，眼睛盯著圍巾說：「我去小區的乾洗店洗乾淨了，這圍巾挺貴，不曉得洗壞了沒有。」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宋城並沒有在意圍巾，他垂眸看著程諾，沉聲問了一句。

　程諾今天穿的挺暖和，一件厚厚的棉服將他包裹住，因為太過肥大，空空蕩蕩的，看著像是穿著大人衣服的孩子。

　從穿衣打扮這方面，程諾真是不負直男稱號。

　「大直男」程諾並不知道宋教授對他的評判，摸了摸鼻子，邊往樓梯口走邊說：「我上週六剛回來，老家事情太忙了。對了，你去周村了嗎？」

　「沒有。」宋城踩著台階往樓下走，「開完會當天我就回來了。」

　「啊。」程諾遺憾地說：「下次有時間再去唄。」

　「嗯。」宋城回了一句，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實驗樓做實驗的課程一般是在下午和晚上，上午宋城上完那節課後，整個實驗樓基本上就空了。空曠的樓道里，只能聽到兩人踩踏地板時發出的聲音。眼看著從五樓到了四樓，四樓到了三樓，在三樓和二樓的大理石平台上時，程諾突然住了腳，回頭仰望著站在倒數第二個台階上的宋城，猶豫了一秒後說：「宋教授，我想問你一件事兒。」

　宋城站在樓梯上，陽光投射到他的身上，將他高大的身影斜拉到台階旁邊的牆面上，程諾甚至看到了他睫毛的反光。光亮的睫毛後，眸子幽暗清澈，靜如寒潭。

　「什麼事？」宋城沒有動，站在那裡俯瞰著程諾。宋城本身就帶有一種壓迫感，而當他這樣看人時，這種壓迫感則放大數倍。

　程諾笑了笑，笑容依舊明朗。

　「我就是想問問，你當時怎麼知道你是gay的。」

　說完之後，程諾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不好意思的舔舔唇，白淨的臉上暈了些粉色，撓撓頭說：「我只是……」

　「只是」了半天，程諾也沒好意思說出口。

　他咂咂嘴，抬頭衝著宋城無奈一笑，卻見宋城低頭望著他，面無表情。

　「我無意冒犯的，宋教授。」程諾心裡咯噔一下，趕緊跑到台階處，仰頭衝著宋城道歉說：「對不起啊，我問的太直接……」

　下巴驟然一緊，讓程諾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他雙唇一顫，面前宋城的臉放大到了他的眼前。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讓程諾下意識後退，腰間卻被男人摟住，程諾雙目瞪大，唇上一軟，待他反應過來時，宋城已經親上了。

　程諾：「！！！」

　在程諾掙扎反抗的那一瞬間，宋城鬆手，程諾倒退兩大步，退到牆角，不可置信地看著宋城，腦海中的彈幕飛速飄過。

　臥槽，我他媽被男人強吻了！

　原本覺得有些對不住宋城的程諾，現在有些生氣，生氣的同時又在想，宋城果然是個情場高手啊！仗著自己好看就隨便親人……

　程諾越想越氣，現在想想宋城開始給他圍巾，不會也是想賺他便宜吧！程諾心如鼓擂，臉紅成蘋果，燙得像是要發燒一樣。

　在他剛要開口討伐宋城時，男人卻不緊不慢地直起了身體，相對於程諾的激動，宋城卻尤其平靜。

　「有感覺麼？」宋城問。

　程諾一愣，心悸讓他的心跳有些不穩，唇上還留著男人的溫度，他有些心慌。

　「沒……」程諾說。

　從台階上邁步走下，宋城在程諾身邊站定，伸手放在程諾的頭上，安慰似的揉了揉，說：「放心吧，你是直的。」

　「這樣怎麼能判斷是不是gay啊！」程諾就覺得自己被佔了便宜，但被宋城揉著頭，怒氣卻消散了大半，只是站在那裡氣鼓鼓地看著男人下樓的背影。

　宋城停住腳步，回頭看著程諾，問道：「是那天車站接你的那個男人嗎？」

　心漏跳一拍，程諾心慌的同時，對宋城的敬佩也氾濫了起來。他盯著宋城看了半晌，最後半點頭半搖頭的承認了。

　宋城盯著程諾，雙眸深沉如海。

　「那個男人不喜歡你。」

　胸口像是被一記鐵錘敲下去，程諾一口氣沒喘上來，凝眉問宋城：「你怎麼知道的啊？」

　皮鞋沉穩地踩在台階上，宋城的回答格外有說服性。

　「我這麼多年gay，可不是白做的。」

　宋城話一說出口，程諾就樂了，樂完又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沒了脾氣的他跟著宋城下了樓，裹著肥大的羽絨服小跑著上了車。

　有宋城給他打了一劑強心針，程諾還是覺得心慌。工作的時候老想著宋城捏著他下巴親他時的樣子，心不在焉的上完班，下班後就被嚴羽揪著去相親了。

　這次相親的對象是林風同事的朋友的同事，反正拐了不知多少道彎兒才找到了這麼個單身女性。B市單身男女非常多，但能看對眼的很少。這次相親地點定在K大附近一家咖啡廳，程諾本想穿著羽絨服直接去，被嚴羽揪著耳朵換成了大衣西褲。

　週一課程排得很滿，宋城上完最後一節課，準備去學校餐廳吃飯，臨到餐廳門口時，接了個電話。

　「宋城，我來B市了，在你們學校門口的咖啡廳，快來帶我出去吃飯！餓死了！」

　電話那端，一個少年音傳了過來。

　將打開的車門重新關上，宋城開車往外走，邊走邊說：「叫叔叔。你來B市你爸媽知道麼？」

　「我過來找你我爸媽當然知道了。」少年說，「我聽說你和那個律師分手了，我來趁虛而入的。」

　「先打電話給你爸媽報平安。」宋城說完，掛掉電話，眉頭鎖緊，開車去了校門外。

　K大所在的位置，距離B市市中心不遠，這家咖啡廳消費水平不低，鮮少有學生過來。宋城停好車，打開車門下來時，隔著咖啡廳的玻璃落地窗，看到穿著正經的直男程諾，正和對面一名長發女人客客氣氣地說著話。

　眸色漸深，宋城盯了半晌，才被程諾身後卡座裡坐著的那個揮手的少年吸引了過去。少年桌子上擺著一杯粉紅色草莓牛奶，笑起來眼角彎彎，五官稚嫩，像個萌系茶杯犬。

　宋城起身走了進去。

　「你怎麼才過來！我快餓死了。」少年名叫倪卓，今年十七歲，是宋城好友的兒子。小傢伙現在正在J國讀高三，有專門管家和陪讀，但就是不好好讀書，整天亂跑。他爸媽又溺愛他，管不了他惹是生非，就只求他平平安安。

　倪卓第一次見宋城是去年，見面當晚就爬上了宋城的床，被宋城拎著領子扔出去後，就對他死纏爛打上了。宋城沒和他父母說這事兒，畢竟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心智不成熟，一時腦熱說喜歡他，等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但沒想到這一纏就是兩年。

　倪卓長得不錯，細皮嫩肉的，五官小巧，十分可愛。明明都是細皮嫩肉，宋城卻更喜歡程諾那樣的。

　沒打算直接走，宋城坐下來，側目看了一眼旁邊的程諾。兩人聊得算是投機，因為是咖啡廳，程諾聲音不大，倒是女人一直緊追著在問些什麼，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我跟你爸說了，來這裡玩兒可以，玩兩天抓緊回J國。」宋城冷峻淡然地說道。

　「我不。」倪卓逆反道，伸手就去摸宋城，「我要在這裡跟你日久生情。」

　這個詞用得真是……宋城不怒反笑，抽回自己的手說：「我現在就給你訂機票。」

　「哎，別別別，我老實。」倪卓嘴一撅，咂了一口草莓牛奶，軟綿綿地問道：「今晚請我吃什麼？」

　「你爸真有精神病？精神疾病直系遺傳性概率很大的你知道嗎？」女人咄咄逼人的聲音混雜著一陣瓷器碰撞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整個咖啡廳的目光。

　「小心。」

　男人沉聲的提醒響起，程諾愣愣地看著桌面上那隻將灑出來的咖啡擋住的手，手指修長漂亮，伸直後像是一面扇骨，耳內轟鳴陣陣。

　心跳震擊著胸腔，程諾呼吸有些急促，抬頭時正對上男人烏黑深邃的雙眼。男人眸中仍是沒有任何表情，寬薄的手掌浸在深棕色的咖啡之中，他俯身抽過幾張紙巾，擦掉了濺在程諾手背上的幾滴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