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次和程諾相親的女人，是一名私人診所的醫生。程諾的外形條件和收入情況，她都十分滿意。到了家庭情況這裡，程諾說了自己無父無母，女人天生的母性和八卦性被激發了出來。

　女方死纏爛打地追問程諾親生父母的情況，問得程諾有些不舒服，可又想著人家姑娘嫁人是嫁一輩子，確實該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人交代清楚。

　結果這麼一交代，交代出了幺蛾子。他剛說完他父親以前是法醫，並且有精神疾病，女人一杯熱咖啡就潑了過來，潑得他有些莫名其妙。而宋城的突然出現，讓他驚訝又有些窘迫。他尷尬地笑了笑，趕緊拿了紙巾給宋城擦手。

　「宋教授，您手沒事吧？」

　宋城低頭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沒事，女人看著面前的宋城，高大帥氣的異性讓她臉微微一紅。可是剛才宋城那句話針對性很強，兩人的立場讓她又有些氣憤。

　也許是為了給自己開脫，也許是不想讓宋城誤會自己，女人站起來抬頭和宋城說。

　「先生，您不是學醫的可能不太懂，精神疾病直系遺傳性概率很大。程先生的父親有精神疾病，那代表他很有可能攜帶精神疾病基因。他明明知道這些，還來跟我相親，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拉嗎？」

　女人雖然長得柔弱，但聲音洪亮，語氣擲地有聲，神色氣憤，目光厭惡。

　這麼一番話，像是一記皮鞭抽在了程諾的腦子上，疼得他神經一抽。他愣了片刻，和女人解釋道：「我不知道會遺傳……」

　程諾說到這裡，後背一陣惡寒。

　「行了！」女人厭惡地拿起大衣，「現在你知道了。咱們倆也沒有繼續接觸下去的必要了。」

　「您是學醫的麼？」宋城垂眸輕睨著女人，聲線平穩地問道。

　「呵。」似乎聽到了一個笑話，女人哼笑一聲，說：「我就是醫生，您說我是學醫的麼？」

　「精神病的種類很多，除了一小部份器質性精神病和智能不足有明確的遺傳情形之外，其餘都是體質、心理和環境等多重原因造成的。這個您知道麼？」宋城問。

　女人被將了一軍，眼神有些顫抖，她是外科醫生，精神病的資料並沒有讀過多少，而且按道理講，她並不是科班出身的正規醫生。

　「您說一下您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宋城見女人沉默，繼續說道：「我可以查出你們專業的課程表，查出你們的教科書出處。這種認為精神病就能遺傳的論調，我倒是想看看是哪個教授寫出來的。」

　「對！一定要查查！」倪卓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跑到宋城身邊抱住宋城的胳膊，笑嘻嘻地說：「宋教授也參與醫學類教科書的編著了，說不定還認識呢。」

　女人臉色瞬息萬變，這麼優秀的男人在懟自己，還有一堆的看客，她覺得自己沒臉待下去了。

　想到這裡，女人抬頭惡狠狠瞪了宋城一眼，說：「你管得著麼？讓開，我要出去。」

　「讓開可以，你先給他道歉。」宋城將倪卓拉到一邊，深邃狹長的雙眸放在程諾的身上。

　「不用了。」程諾的尷尬一直沒有消退，他又有些大男子主義，總覺得三個男人在一個咖啡廳裡跟一個女人過不去，實在是讓他有些於心不忍。

　程諾話音一落，宋城的身子就讓開了，女人如釋重負，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捂著臉邊哭邊跑走了。

　桌上一片狼藉，咖啡廳的人都將目光收回，宋城和程諾就那麼站著。程諾剛聽女人說精神病遺傳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但聽宋城解釋後，心裡安定了不少。

　抬眼看了看宋城，程諾說不出是感激還是感動，宋城能給他解圍，但也知道了他父親是精神病。這雖然不是什麼不能說出去的事情，可總覺得自己的秘密被一個不太相熟的人窺見，心裡多少還有些難言。

　「謝謝您啊，宋教授。」程諾道謝，低頭看著宋城的手，咖啡不算太燙，但宋城指縫間還是紅了一片，程諾伸手拿起來看了一眼，宋城的掌心也是紅的，看得程諾一陣心悸。

　「去醫院看看吧，燙得挺厲害。」程諾眉頭擰成疙瘩，歉意道：「哎，這也太不好意思了，都怪我……」

　「咖啡又不是你潑的，潑你臉上燙得更厲害。」宋城的手背就落在程諾的掌心，青年的手也很好看，又白又細又長，掌心溫度並不高，可見這大衣沒有上午穿的羽絨服暖和。

　話雖這麼說，程諾心裡還是挺過意不去。

　怕程諾心中自責得厲害，宋城看了看他桌上點的東西，並沒有怎麼吃。「你吃晚飯了麼？」

　「沒。」程諾不好意思撓撓頭，「本來喝完咖啡去吃飯的。」

　「一起吃飯吧。」宋城抽回手，問程諾：「你想吃什麼？」

　聽宋城這樣說，程諾趕緊說道：「我請你們吃吧，你們想吃什麼？」

　宋城聽到程諾說「你們」，才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個倪卓來，回頭看了一眼，倪卓正打量著他們兩個，神色明顯有些不悅。

　「你們什麼關係啊？」倪卓問。

　這裡是公眾場合，倪卓要鬧大了影響不好，宋城沒搭理他，拉著要解釋的程諾邊往外走邊說：「先上車。」

　剛上車，倪卓就跑到宋城跟前拉拉扯扯，程諾看著兩人親暱的樣子，心中對兩人的關係有了些猜忌。剛才倪卓問他倆什麼關係的時候，程諾還愣了一下，現在想想，倪卓應該是誤會他和宋城之間的關係了。

　那宋城和倪卓……

　「他是我朋友的兒子，逃課來B市找我玩兒的。」宋城沒給程諾繼續想下去的空間，眼神睨到倪卓身上，後者看到宋城的眼神，鼓著腮幫子自動將手放開了。

　「哦哦哦，那你們好好玩兒唄，我突然想起來啊，我今晚還約了別人吃飯。」程諾靈機一動，笑著說完後打開車門下車，剛一下車，冷風一刮，刮得他渾身打了個哆嗦。

　「我送你回家吧。」宋城沒戳穿程諾說有人約的謊言，看著他凍得通紅的耳尖，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你也要回家先穿些衣服再去吃飯。」

　兩條腿已經凍得沒了知覺，宋城鍥而不捨的熱心讓程諾一些哭笑不得，他說：「您別跟我客氣了，我打車就行，再說，你們也不順路。」

　宋城見程諾堅持，也沒再繼續，恰好有車過來，程諾揮手後，出租車停下，程諾打開車門上車，搖下車窗笑著對宋城說：「宋教授，有時間我一定請你吃頓飯。」

　眼角微微一彎，眸中眼神柔和了許多，宋城說：「好，關上車窗，別凍著。」

　程諾報了地址後，才揮揮手和宋城告別，將車窗關好，出租車駛出很久後，程諾的身體才漸漸回暖。

　身體暖和過來，腦子也漸漸活絡，程諾想想今天發生的事情，心裡真真切切地覺得宋城是個好人。他們兩人開始不過是點頭之交，但宋城卻三番五次的出面幫助他。不說以後深交不深交，飯還是要請一頓的。

　程諾坐在後座，車窗外是這個城市的車水馬龍，燈火闌珊，吵嚷的馬路上，嘈雜而又冰冷。他想起今天相親的事情，心情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等到了小區，程諾小跑著到了他住的單元，進了樓道，猛一跺腳，聲控燈開了，程諾掏出鑰匙，邊接電話邊上樓。

　「精神病要是都遺傳，國家怎麼還讓精神病結婚！真是胡說八道，看我明天不去撕了她！」嚴羽氣吼吼地說。她接到女方那邊的控訴電話後，先把女方罵了一頓，轉頭回來安慰程諾。

　「我親爹有遺傳病是事實，也不怪人家姑娘。最近別給我找相親對象了，我得去醫院好好查查再說。」程諾和嚴羽說完，交代道：「我是認真的。」

　「大諾諾！」

　嚴羽又心疼又生氣，程諾趕緊說自己餓了，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這才把電話掛了。

　無奈嘆了口氣，程諾一跺腳，四樓樓道聲控燈響了，程諾一抬頭看到一個人就坐在台階上，嚇得一個後退。

　「艾瑪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