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從勝音城到五蘊城,快的話,只需七日。
眾人對信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事多少有些在意,便沒太著急趕路,而是先派一部分人去五蘊城打探消息,順便給那裡的世家去了一封信。
花家慘遭滅門後,取而代之的是盛家。
盛家原本就住在五蘊城,與花家還有些親戚關係,後來花家出事,盛家便慢慢做大了。而有了花家的前車之鑑,盛家對江湖有些忌憚,漸漸便生出了退隱的意思,如今已經有子孫入了仕途,對江湖的態度基本是中立的。
但他們畢竟還在江湖中,老家主也有不少朋友,不過大都是逢年過節問候一聲罷了,完全沒想過江湖大事還能牽扯上他們。
所以在接到消息後,盛老爺子頓時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他是經歷過花家那事的。
那麼煊赫的世家一夜之間說沒就沒,讓他深切體會到了武林高手有多可怕,至今還心有餘悸,聽說那些高手要來,他臉都白了,生怕會打起來。
盛家主也是眉頭緊皺。
最近豐賢莊和靈劍閣等白道一派正在調查混在白道里的敗類,不僅驚動了少林和武當,連黑道的無望宮和魔教都摻和了進來,事情鬧得很大,說一句人盡皆知也不為過。盛家雖然不怎麼過問江湖事,可一些大的動靜還是會關注的,近期的一件事就是盟主家被燒,足見事大到什麼程度了。
盛家主知道這是從燈滅毒重現江湖起就開始鬧起來的,後來還出現過《追成散》,如今則將轉到他們五蘊城,真是不得不讓人多想。
他問道:「難道花家還有倖存的人?」
「怎麼可能?」盛老爺子道,「你娘可是花家的表小姐,當年那事一出,不止白道的人,咱們也跟著找了半天,要是有活著的人,我早就接回家了。」
盛家主道:「爹您想想這次的事,若當年另有隱情,那人不想暴-露,蟄伏二十年回來報仇呢?」
盛老爺子一愣:「這倒也是……」
若真是如此,他們盛家必然不能袖手旁觀。
可怕就怕這是有人特意把事情引到花家身上,企圖混淆視聽。
他們在這裡惴惴不安,白道一行人則已經啟程,不緊不慢往五蘊城走。
葉右照例和師兄坐在一輛馬車裡,拿著師兄的書慢慢翻著。
聞人恆坐在旁邊看著他,偶爾與他聊幾句,再撩一下這禍害,看著他主動送上門,愉悅地把人摟進懷裡。
二人本以為這一路可以一直這樣,可惜中途休息的時候,只見車簾被一把掀開,謝均明和百里長老一前一後地上來了,表示要和他們坐一輛車。
葉右幽幽嘆氣:「謝宮主,葉教主,可是有事想談?」
謝均明道:「沒有。」
百里長老道:「就是閒的。」
一個是無望宮宮主,一個是魔教教主,誰都知道這二人向來是隨心所欲的主,附近的人聽見裡面的對話,都沒覺得有問題,不過若換成丁閣主或魏莊主來說,那十個人裡肯定有八個不信。
謝均明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毫無顧慮。
他甚至還慢條斯理地加了一句:「不如我讓人弄一副麻將,咱們打牌?」
葉右提醒道:「等離開官道就顛了,牌穩不住。」
「怕什麼……」謝均明還想再說,這時聽見車外響起了腳步聲,先是越走越慢,後來則快了點,往他們這裡沖了兩步,然後一把掀開車簾。眾人望過去,發現竟然是丁喜來,想來剛剛是在猶豫,這是下定決心了。
丁喜來在眾目睽睽之下爬了上去。
謝均明和葉右的傳聞他聽過,而他是想要和曉公子結拜的,如今某兩個禍害上了曉公子的車,他怎能袖手旁觀?
他繃著臉,壯著膽子走到他們身邊坐下,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大事,特別棒!
謝均明斜他一眼:「有事?」
丁喜來繃直後背,淡淡道:「……沒有。」
謝均明道:「那你上來幹什麼?」
丁喜來道:「……玩。」
謝均明道:「這沒你能玩的,下去。」
丁喜來瞬間就想跑,但他忍住了,沉默地坐著。
謝均明伸出兩根手指掐住他的臉,眯起眼:「沒聽見?」
丁喜來簡直要嚇哭了,求助地看向曉公子。葉右只能攔了攔,問他有什麼事。丁喜來道:「沒有,就是想和你們坐一輛車。」
這個時候,眾人恰好要接著趕路,刀疤男掀開車簾,詢問門主是否走。
聞人恆看看他們,說道:「走吧。」
刀疤男應聲,開始駕車。
任少天則坐在他身邊,守著他們少爺。
葉右是「大病初癒」,聞人恆來的時候便弄的是一輛寬敞的馬車,如今坐了五個人倒不會顯得太擠,只是氣氛略有些詭異,因為謝均明一句話也不說,往「葉教主」身上一靠,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丁喜來,笑得特別瘆人。
丁喜來受不了了:「謝……謝宮主總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謝均明溫柔道:「稀罕你。」
丁喜來:「……」
任少天在外面聽得清楚,忍不住掀開一點車簾看了看他家倒霉催的少爺,果然見臉都白了,頓時無奈。他早就勸少爺不用來,曉公子和聞人恆又不是好對付的主,怎麼可能吃虧,但奈何少爺不聽。看,嚇著了吧?
他下意識往曉公子身上掃了一眼,見對方恰好也在瞅他,便重新把目光轉到他們少爺身上,見少爺沒有出來的意思,這才放下車簾。
葉右看著丁喜來,問道:「喝茶麼?」
丁喜來終於找到事幹了,立刻道:「喝!」
葉右便給他倒了一杯。
丁喜來於是捧著杯子,頂著謝均明的視線默默灌水,一連灌了三-四杯,急忙喊停,要去如廁。葉右親自送他下車,跟著他往旁邊的林子走了兩步,問道:「是不是有事想說?」
丁喜來的眼神有些飄:「……沒有。」
他好歹是靈劍閣的少閣主,本是想去給曉公子撐腰的,結果被謝均明嚇個半死,還是曉公子給解的圍,太丟臉了,不能說。
葉右看他兩眼,示意他趕緊去方便,然後望向了任少天。
任少天笑道:「少爺看見謝宮主他們上去,怕你吃虧。」
葉右微微一愣,倒沒想過竟是這個原因。
「對了,」任少天問,「曉公子的傷怎麼樣了?」
葉右道:「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一會兒帶著你們少爺回去吧,別真惹惱了謝均明。」
任少天點頭。
葉右最後看他一眼,轉身回到馬車上,在徹底進去前回頭又看了看,見任少天正看著丁喜來,便收回了視線。
謝均明見他回來,問道:「那一個呢?」
葉右道:「他不會來了。」
謝均明多少有點滿意:「算他識相。」
葉右笑道:「有事就說,現在正是機會。」
所謂機會,是指他們這一停,便與前面拉開了距離,那些有心想打探的自然不便在旁邊守著。謝均明清楚這個道理,但以防萬一,他仍是用內力壓了壓聲音:「人在你手上?」
葉右道:「沒有。」
謝均明道:「哦?」
葉右道:「人是自己沒的。」
謝均明何其聰明,聯繫一下目前的線索,頓時想明白了,暗忖魏江越難道被葉右迷昏頭了不成,竟敢自己折騰出被綁的假象,這麼嚇唬他爹。
他問道:「信呢?」
葉右道:「他安排人寫的。」
謝均明簡直想給好友鼓個掌,讚道:「你怎麼收買的他?」
葉右道:「他不過想求個真相罷了,寫信也是為了給白道找點事幹,拖上幾天,夠他回來的。」
謝均明問道:「他去哪兒了?」
葉右只笑不語。
謝均明看他兩眼,笑道:「那我換個問題,你讓他寫四方堡,真沒別的目的?」
葉右很誠實:「自然是有,從這裡過去會路過晚萍堰。」
謝均明想了一會兒,道:「不太順路。」
葉右道:「但起碼能靠近。」
謝均明道:「原因?」
葉右道:「我若沒猜錯,白子的藥人就在那裡。」
所以所謂的去四方堡救人根本是幌子,走到半路,葉右就會找個機會去晚萍堰,直接端了那群藥人。謝均明頓時笑出聲:「白子得多想不開,偏要招惹你。」
葉右微微一笑,坦然接受了他的讚美。
謝均明過去摟著他,深情道:「阿右,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不如你跟了我吧?哥真的願意為你斷一次袖。」
聞人恆把他的手弄下去,將師弟拉進懷裡:「謝宮主自重,他有主了。」
謝均明不太爽地「嘖」了聲,懶散地坐回去,接著突然側過頭,看向了百里長老。
百里長老:「……」
你那是什麼眼神?不會又要拿我撒氣吧?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
「寶貝兒,」謝均明往他身上一躺,「你相公我心情不好,給我捏捏肩。」
百里長老剁了這貨的心都有了,認命地給他捏,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確實有地方做錯了,他娘的當初就不應該去抽籤啊!
接下來的路,丁喜來沒有再跑過來找虐。
眾人走走停停,當晚到達一個小鎮落腳,「蒼穹」的人這天沒有閒著,仍在試圖找人,可以依然沒有消息。
魏莊主坐在客棧裡聽著手下的匯報,皺了皺眉,正要吩咐兩句,只聽外面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爹在這裡吧?」
他微微一愣,急忙起身打開房門。
魏江柔恰好走過來,見狀笑著撲了過去:「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