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魏江越走後,雅間便靜了下來。
葉右很享受與師兄獨處的時候,慢條斯理喝著茶,見師兄沒開口,問道:「在想魏江越的事?」
聞人恆「嗯」了一聲。
葉右道:「以你對他的瞭解,他會去麼?」
聞人恆篤定道:「會。」
葉右道:「他若真能翻到有用的東西會怎麼做?」
聞人恆搖頭。
他停頓一下,道:「魏莊主平時行事如何這你清楚,為人處世方面基本讓人挑不出錯,在家裡也一樣,魏家家業大,分支多,但一直很融洽,沒出過亂子。魏江越自小被魏莊主帶在身邊,對他很尊敬,他們父子的感情一向不錯。」
葉右道:「我知道。」
聞人恆道:「魏江越雖然黑白分明,但那畢竟是他親爹,若真能查到證據,我不確定他會不會立刻和他爹反目,但起碼不會繼續放任,」他看一眼身邊的人,「何況有你在,他也不會裝不知道,就看他怎麼選了。」
葉右正認真聽著,聞言不由得看了看師兄。
聞人恆溫和道:「你別告訴我你沒察覺他對你有點那方面的意思。」
葉右道:「是有一點,我以為歸根結底是因為愧疚。」
「愧疚是肯定的,」聞人恆道,「他是豐賢莊的二公子,有權有勢,為人正直,武功還不弱,很得人心,自闖蕩江湖起,但凡遇上事,他處理得都很公正,你興許是第一個讓他覺得虧欠的人,其實他之前就對你有點好奇,後來魏江柔的事一出,你只要出現,他對你都比較在意,時間一長,自然會有想法。」
當然有一點他沒說,那便是他家師弟太禍害。
他覺得哪怕沒有魏江柔攪和,魏江越早晚也會看上師弟,因為魏江越有些傲氣,能入眼的都是厲害的人,他師弟有多優秀就不用說了,還經常掌控著局面,長此以往,魏江越肯定會動心。
不過師弟現在刻意收斂了性子,要是有一天恢複葉教主的身份,也不知魏江越會不會嚇一跳。聞人恆在心裡想,最後補充:「若換做以前,我告訴他魏莊主有問題,他恐怕早和我打起來了,如今多了一個你,就不同了。」
葉右琢磨一下師兄這平淡的語氣,看了他一眼。
「怎麼?以為我會吃味?」聞人恆微微一哂,「我早就習慣了。」
他確實已經習慣了。
師弟這些年太張揚,白道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仍有許多人對他很羨慕,更有不少男男女女心生愛慕,單是他知道的就有不下十個了——這也無可厚非,肆意瀟灑的人,總是有著不同尋常的魅力。
他唯一慶幸的是師弟沒把那張臉露出來,不然招惹的人肯定還會多。不過一般貨色他基本不會放在眼裡,能讓他在意的也就謝均明和桃姑娘幾個罷了。
他看著師弟露出的雙眼,捏著下巴湊近一點:「反正你現在是我的了,別人也搶不走。」
葉右心底微顫,忍不住嘴賤了一句:「萬一有人把我搶走,或者我和別人跑了呢?」
聞人恆道:「我不會給你那個機會。」
葉右道:「你攔得住我?」
「攔不住,」聞人恆放開他,「也罷,真有那一天,我不攔你,找個闔眼緣的成婚便是,到時記得來喝你師兄的喜酒。」
葉右笑了一聲:「找誰?小柔姑娘?」
聞人恆不答反問:「說起她,你失憶的時候似乎看她挺順眼?還想過撮合我們?」
葉右提醒道:「……師兄,過去那點事你已經算過一遍賬了。」
聞人恆道:「我可以再算一遍,誰讓你非要說一些我不喜歡聽的。」
葉右於是識時務地閉嘴,挨著他喝完這杯茶,回到先前的話題上,問道:「你這些年和魏江越的關係似乎不錯?」
聞人恆一聽便知師弟的話外之音。
他和魏家近十年的交情,與魏江越也認識了快十年,基本沒紅過臉,關係是很不錯,如今魏江越遇到這種局面,師弟這是想問問他的想法。
葉右看著他:「嗯?」
聞人恆拉過他的手慢慢把玩,說道:「我這些年和他並沒怎麼交過心。」
葉右道:「為何?」
聞人恆道:「因為你。」
從十年前那場倉促的分別開始,他就在想師弟的事。
他記得那時魏莊主幫著他們處理完師父的後事,邀請過他們去豐賢莊,順便給師弟找個大夫看看,但師弟受刺激太大,每日都要抱著師父的墓碑待一會兒,他便把這事推掉,耐心陪著師弟了,後來師弟回中原,他更覺得師弟瞞著他什麼,對魏家也就刻意保持了距離,雖說認識的年頭長,但反而還沒他與秦月眠的交情好。
葉右微怔,暗道一聲師兄真不好糊弄,問道:「你不怕誤會了?」
聞人恆道:「我與他們的關係也不差,等我想辦法撬開你的嘴,若真是誤會,再交心也不遲。」
葉右無言以對,這時聽見外面響起了腳步聲,似乎是衝著他們來的,便稍微等了等,果然聽見房門被敲了兩下,緊接著秦月眠和桃姑娘便進來了。
聞人恆看向好友。
秦月眠仍是往日那副紈袴樣兒,笑著解釋:「閒著無趣,和桃姑娘出來喝杯茶,上樓時看見了你們雙極門的人,就過來了。」
葉右笑道:「來得正好,一會兒一起吃飯。」
秦月眠道:「怎麼?」
葉右一本正經道:「沒什麼,就是吃個飯而已,我這次可是九死一生,前些天終於能下地了,值得慶祝一番。」
秦月眠一個字都不信,但這人既然如此說,他就當是這個理由,留了下來。
幾人聊到晌午,轉去了城內最大的酒樓,結果竟遇見了謝均明。
謝均明就知道某人不會虧待自己的胃,所以在客棧沒見著人,他便來酒樓碰運氣了,事實證明他的運氣很不錯,笑道:「巧啊,你們也是來吃飯?」
聞人恆道:「謝宮主也是?」
「嗯,不如一起吧,」謝均明看向旁邊的百里長老,「寶貝你說呢?」
百里長老頂著自家教主玩味的目光,老老實實唱戲,笑道:「行啊,本座正好想結識一下曉公子,走吧。」
大堂的俠客們目送這幾人上樓,頓時炸鍋。
他們忍不住交頭接耳,話題基本圍著秦月眠、桃姑娘、謝均明和葉右轉。原因無他,在少林的時候,秦月眠就總圍著桃姑娘,之後謝均明一來,見那二人在一起,沒發表半點意見,再然後葉右帶人過來,就快速與謝均明搞上了。
他們覺得這裡面一定有某些不為人知的糾葛!
「我感覺謝均明肯定是看見桃姑娘在,才非要跟著他們吃飯的。」
「不能吧?我要是討個媳婦,在路上遇見媳婦的老情人,我絕對會想辦法讓他們離得遠遠的。」
「嗯,我總覺得是葉右沒追上桃姑娘,才和謝均明在一起的,為了看桃姑娘吃不吃味。」
「葉教主好像沒那麼幼稚……」
人們眾說紛紜,最後慢慢轉到謝均明和葉右這件事上,覺得這二人若是來真的,他們以後怕是要經常看見這倆欠揍的貨一起出來禍害人,但很快有人說葉教主的嘴似乎不怎麼毒了,性子也收斂了不少,搞不好便是因為找到了意中人,如此來看,他和謝均明的事也不是那麼糟糕。
其餘人很遲疑:「……但願吧。」
被討論的幾人自然不理會別人的目光。
他們這頓飯一直吃到了晚上,期間還找小二要了麻將,圍成一圈打起了牌,小二本以為他們晚上也會在這裡吃,結果飯點一到就見他們走了,頓時無語。
謝均明問道:「曉公子大病初癒,這是要休息了?」
葉右笑道:「我覺得天色還早,不如咱們去聽聽曲?」
謝均明和秦月眠幾人已經陪他耗了一個下午,見狀越發覺得有問題,決定奉陪到底,跟著他們到了戲樓。
勝音城很繁華,如今多了一批江湖人,戲樓的生意十分紅火。
幾人頂著一群人意義不明的視線,要了二樓的座位,邊吃邊聽曲,直到人家快關門才離開。謝均明和秦月眠動作一致地看向了某人。
葉右虛弱道:「師兄,我累了。」
幾人:「……」
聞人恆體貼地扶著他:「那咱們回客棧。」
葉右道:「好。」
「慢著,」謝均明道,「今天究竟唱的什麼戲?」
聞人恆很淡定:「師弟大難不死,我想好好陪陪他,多謝諸位賞臉。」
幾人懷疑地盯著他們。
聞人恆道:「回去吧。」
謝均明頓時笑得好看了,一把抓住某人的手,深情道:「阿右,那咱們回吧,我剛剛聽戲聽入迷,都沒和你說幾句話,放心,今晚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百里長老:「……」
關我什麼事!你在教主和夫人那裡吃癟能不能別把氣撒我身上?我也一頭霧水呢好麼!
他忍不住怨念地看了一眼教主。
葉右在心裡笑了笑,終於良心發現,用他們能聽見的聲音道:「早點睡,半夜或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謝均明幾人這才滿意,打道回府了。
夜沉得深了。
他們回去的時候,一群少幫主們也正勾肩搭背地到了客棧。丁喜來一眼瞅見曉公子,便湊了過去,剛要開口卻發現他正被聞人恆扶著,擔心道:「曉公子怎麼了?」
聞人恆道:「玩得有些晚,累了。」
丁喜來道:「那趕緊上樓吧。」
聞人恆點頭,帶著師弟走了。
葉右裝作虛弱的樣子乖乖跟著師兄,在樓梯拐角處若有所覺回過頭,恰好對上任少天的目光,見他若無其事移開視線,心裡詫異了一下。
聞人恆道:「怎麼?」
葉右道:「我上次出事,任少天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任少天?」聞人恆回憶一番,「沒有,他只說若有你的消息就告訴他們一聲,怎麼?」
葉右道:「沒事,隨便問問。」
聞人恆看他一眼。
葉右繼續靠著他:「師兄,累。」
聞人恆無語,掃見還差幾步就到了,便乾脆把人抱起,進了房門。
第二天一早,葉右是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的。
此刻天還未亮,他不由得向師兄的頸窩縮了縮,沒睜眼。
聞人恆笑著抱好他:「不出去?」
葉右道:「我身子虛弱,多睡會兒是應該的。」
聞人恆自然隨他,陪他躺了一會兒,聽見動靜越來越大,見師弟還是沒有要起的意思,只能在他額頭吻了一下,獨自起床出去了。
剛剛邁下樓,他便聽見丁喜來和一群少幫主們道:「魏二哥和韓小哥他們昨晚喝醉了,說不回來,我們就走了。」
魏莊主道:「周圍還有沒有別人?」
丁喜來道:「這我倒是沒注意。」
丁閣主冷冷道:「我不是讓你老實點麼?跑出去喝什麼酒?」
丁喜來繃著表情:「是,父親,以後不去了。」
他也很委屈呀,他雖然知道要努力和曉公子結拜,但卻不知該怎麼辦,正是煩的時候,恰好魏江越從外面回來,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他們就乾脆去喝酒了,誰知能喝出事啊?
聞人恆走過去,看著旁邊的葛幫主,問道:「怎麼回事?」
葛幫主嘆氣道:「江越昨晚被人綁了,現場有打鬥的痕跡,也不知是誰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