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魔教一眾轉天早晨一醒,就發現長老們正沉默地圍成一圈坐著,氣氛略有些詭異。
梅長老只隨便穿了件男子的長衫,竟沒穿豔麗的長裙,時而還幽幽地輕嘆一聲,另外三位長老則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其中白長老看上去要比他們出得更厲害,好像戳一下就能栽倒似的。
他們看了好幾眼,低聲交談。
「這怎麼回事?」
「不知道,不過能讓長老們變成這樣的也就只有教主了。」
「教主這次又幹了什麼?」
「也不知道,有沒有昨晚在附近當差的?聽見什麼動靜沒有?」
「有,我在,但我只聽見長老們喊了一句放開教主,等趕來一看,他們已經出來了……哦對了,還有個雙極門的人,不知去哪了。」
眾人感覺要抓到重點,正要找找人,抬頭便見刀疤男進了小院。
刀疤男昨晚聽見葉教主親口承認與門主是師兄弟的關係,又見葉教主似乎沒有因為衣服被扯而不高興,心裡一塊大石便落了地,踏實地睡了一覺,這便精神抖擻地來等他家門主起床了。
幾位長老掃見他,頓時齊刷刷望過去,眼冒綠光。
「……」刀疤男道,「諸位長老早。」
幾位長老道:「不早,我們沒睡。」
刀疤男道:「……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幾位長老道:「不了,這就要吃飯了。」
刀疤男急忙點頭,正要把話題扯到吃的上,就見他們仍直勾勾地盯著他,不知為何恍然有一種他們這是想烤了自己的錯覺,便閉上嘴,默默遠離了點。
葉右和聞人恆出來時見到的便是這幅畫面,前者明知故問:「怎麼?」
幾位長老怨念地看看聞人恆,對教主道:「在等著你吃飯呢。」
葉右笑著應聲,帶著他們去飯廳,坐下後便開始喝粥。昨晚他基本沒睡,被師兄按著折騰了一頓,這時候正餓。
聞人恆坐在他身邊,為他加了點小菜。
幾位長老立刻動作一致地看他一眼,連一向慢性的白長老這次都難得跟上了同僚的速度,可見聞人恆這一親近的動作給他們造成了多大的衝擊。
聞人恆若能被影響到便不是聞人恆了,淡定地回望,溫和問:「我臉上有花?」
幾位長老忍了忍,沒忍住,齊齊看向教主。
百里長老道:「教主,你不說些什麼嗎?」
葉右慢條斯理地嚥下嘴裡的東西:「我昨天不是說過他是我師兄麼?」
正常點的師兄會按著你這樣那樣麼?!幾位長老在心裡咆哮。
梅長老問道:「沒別的了?」
「我若說沒有,你們也不會信,」葉右放下筷子,握住師兄的手,望著他們道,「就是這麼一回事,從今日起他就是你們的教主夫人了,以後記得喊夫人。」
長老們:「……」
聞人恆:「……」
刀疤男:「……」
葉右在師兄握緊自己的手之前鬆開,愉悅地忽略掉詭異得快要爆炸的氣氛,拿起筷子繼續吃。
魔教一眾很快發現,幾位長老在早飯過後更加恍惚了,回房的路上途徑一小段台階,還差點撞成一團咕嚕嚕滾下去,看得他們特別憂心,生怕教主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幾位長老不理會他們的目光,回房把門一關,坐在桌前相互看了看。
季長老道:「其實……也還好,聞人恆雖然恐怖,但教主一向厲害,吃不了虧的,再說咱們教主是娶,又不是嫁。」
梅長老道:「那為什麼要娶個白道的,娶黑道的不好麼?不然娶我也行啊。」
其餘幾人沉默地看向她。
梅長老努力挺起胸脯,斜視他們。
百里長老覺得有點不忍直視,說道:「我覺得教主可能不喜歡女人,不然早就和桃姑娘有點什麼了。」
梅長老道:「那就換別人,咱們黑道又不是沒人。」
白長老慢吞吞地道:「唔……黑道里能配得上教主的男人,也就只有謝宮主了。」
其餘幾人:「……」
這話成了壓倒他們的一面城牆,他們頓時覺得聞人恆無比順眼,短暫的死寂後幾乎異口同聲:「還是聞人恆好啊。」
「而且聞人恆待人彬彬有禮,不隨便折騰人!」
「嗯,還很厲害,雙極門的地位也不低。」
「重要的是教主以後再折騰出什麼事,可能不用咱們管,聞人恆就把殘局收拾了。」
「誒,對啊!」
於是等聞人恆為師弟纏上佈條,弄成曉公子的樣子與他一起離開時,便發現那幾位長老忽然對他和顏悅色了,不止他,連帶的刀疤男都覺出了他們渾身往外冒的濃濃的熱情,嚇得都有些發毛。
聞人恆看了他們一眼。
幾位長老立刻道:「夫人慢走。」
聞人恆微笑:「嗯,都回去吧。」
幾位長老:「……」
這怎麼笑得有點瘆人?他們說錯什麼了嗎?
聞人恆邁上馬車,看向罪魁禍首,正對上這人嘴角勾起的壞笑,暗道一聲昨晚收拾得輕了。他決定回頭算賬,走過去坐下:「丁喜來他們在哪?」
葉右道:「妓-院。」
從分舵到妓-院並不遠,等他們到的時候少幫主們還沒醒,原因是昨晚喝得有點多,只有丁喜來揣著滿腔的心事與擔憂,與任少天一行人守著這群醉鬼,幾乎一夜未眠。
魏江越幾番打聽之後也早已尋來,見丁喜來不清楚曉公子的去向,便無視掉他一大堆問題,與他一起等人,此刻見到聞人恆帶著曉公子進門,他們同時迎了過去。
丁喜來道:「怎……怎麼樣了?」
葉右道:「沒事,他們呢?」
丁喜來懸著一晚上的心「撲通」砸回胸腔,感覺都要支撐不住,說道:「都還在。」
葉右拍拍他的肩:「你做得很好。」
丁喜來的鼻子驟然一酸。
雖然昨晚風平浪靜,但他是第一次經歷這種驚心動魄的大事,也是第一次擔著好幾條人命過活,那沉甸甸的責任至今仍縈繞在心頭,如今聽見曉公子的一句肯定,他頓時有點熱淚盈眶,之後便覺一股熱血從體內蔓延開,覺得這一晚比過去的無數個夜晚都值。
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發顫,問道:「現在呢?」
葉右道:「把他們喊起來,咱們回去。」
丁喜來說聲好,扭頭就上樓了。
任少天習慣性地在後面跟著,看看自家少爺的背影,覺得他這一晚長大了不少,眼底不由得帶起一絲笑意。
魏江越站著沒動。
沒見到人的時候,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對曉公子說,甚至都想好了先後順序,然而等真的見著人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他怕自己問出的東西,會毀掉他與這人之間好不容易維繫的那一點朋友關係。
聞人恆不喜歡他總盯著師弟,問道:「你怎麼來了?」
魏江越道:「睡不著,出來找找你們,你……」他看向曉公子,「你昨晚沒事吧?」
葉右道:「嗯。」
魏江越陪他們站了一會兒,正要鼓起勇氣問問,就見少幫主們陸續下樓,打著哈欠對他們招了招手。
聞人恆道:「收拾一下,回少林。」
「啊?」少幫主們道,「不吃早飯了?」
聞人恆道:「回去吃。」
少幫主們不敢忤逆他,聽話了,接著快速想起昨晚聽到的消息,齊刷刷鼓勵而熱切地看了看他,暗道比起浮萍還是你靠譜,曉公子被傷得這麼狠,你一定要把人追到手,好好照顧他呀!
聞人恆挑眉:「怎麼?」
「沒什麼。」少幫主們再次鼓勵地看看他,這才去別的馬車上,其中有人掃見魏江越要去曉公子的那輛馬車,便一把拉住他,拖著走了。
魏江越道:「放手。」
「噓——別打擾他們,」少幫主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聞人門主對曉公子表明心意了,還是讓他們單獨待著吧。」
魏江越驟然一僵:「什麼?」
「你不知道吧?昨天我們聽丁喜來說的,曉公子跟著我們剛下山,聞人門主就追來把人帶走了,」少幫主道,「不過那時曉公子還沒答應聞人門主,不知這一晚過後會不會有進展。話說回來,你怎會突然下山?你是和聞人門主一起來的?可白子不是正盯著曉公子呢麼?」
魏江越心頭極亂,一面想這可能是曉公子離開時用的藉口,只是不知這藉口是真是假,或許聞人恆真的挑破那層紙了,一面又想依聞人恆的性子,這是早晚的事,自己在擔憂什麼?
少幫主們詫異地看著他:「魏二哥?」
魏江越回神,直言道:「昨晚白子帶著一批藥人把少林圍了。」
少幫主們眨眨眼,片刻後找到了同一種語調:「——啥?!」
在一群人被驚得三魂七魄要飛走一半時,聞人恆已經上了馬車,若有所思回想那群人看自己的目光,望著某個禍害:「你是不是對他們說過什麼?」
葉右很無辜:「我能說什麼?」
聞人恆審視他。
葉右虛弱道:「師兄,我累了。」
聞人恆無奈地放過他,把人抱過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睡吧。」
葉右無聲地笑了笑,在他懷裡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踏實地閉上眼。
馬車晃晃悠悠順著山路而上,剛駛入少林,便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眾人齊齊張望,想看看曉公子,結果卻見他是被聞人恆抱下來的,不由得倒吸一口氣跑過去,問道:「他……」
聞人恆輕聲道:「太累,睡著了。」
俠客們和得知了來龍去脈的少幫主們聽見這話,眼眶都有些熱,暗道一聲曉公子拖著病弱的身體殫精竭慮,都是為了他們這些人的安危,殊不知這人昨晚笑眯眯地把白子的人嚇了一頓,順便宰了兩個,又撩了撩師兄,還泡了個熱水澡,過得非常之精彩。
謝均明這時也已收到某人回來的消息,聽見人群一水的讚揚與感動,心裡閃過兩個字:無恥。
而慈元方丈一行人本以為終於能問點事,聞言便打消了念頭,繼續等著,不過他們沒等多久,就聽見少林弟子說魔教的人送來一封信,是給桃姑娘的。
他們直覺是與昨晚的事有關,便將桃姑娘請到了書房。
桃姑娘知道他們的意思,當著他們的面把信拆開看了看,神色微變。
眾人問道:「怎麼?」
桃姑娘把信遞給他們,說道:「他說昨晚截到了肖先生,從肖先生嘴裡問出了話,肖先生是盟主的人。」
眾人一驚,接過來快速從頭溜到尾。
有人忍不住問:「肖先生人呢?光聽他一面之詞……」
他說著看到了最後一行字,只見上面寫著:人已經被本座殺了,那些話都是真的,但白道怕是不會信,你讓謝均明替本座說四個字便可,愛信不信。
眾人:「……」
果然和謝均明是一丘之貉。
他們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
丁閣主皺了一下眉,正要開口,只聽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喧嘩,原因是黑子又差人送信了,並且信是給謝均明的。
他們一臉疑問地出去,見謝均明正頂著周圍一圈人的視線淡定地看信,見到他們便把信一遞,笑道:「這下可知道給阿右算命的先生是怎麼回事了。」
慈元方丈接過來,與身後的人一起看完,臉色都是一變,因為上面寫著二十年前的那個魔頭曾有個侍從,而且肩膀有傷,不知謝宮主在盟主的肩上看見過沒有。
這話的意思實在太明顯。
眾人面面相覷,連一直覺得盟主有苦衷的玄陽掌門幾人都有些遲疑。
證據一個接一個,盟主是白子,這就要板上釘釘,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