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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記》第98章
第97章 命運之四

  穆元帝向來是卯初起床,今日也不例外。

  近日,穆元帝對後宮興致不高,昨夜亦未召幸妃嬪,而是自己歇在了寢宮。內侍鄭佳來叫起時,穆元帝已經醒了,但仍十分困倦,昨夜做了一整夜亂七八糟的夢,待夢醒,又忽地想不起夢到了些什麼。略躺了躺,待鄭佳第二次戰戰兢兢的叫起時,鄭元帝「唔」了一聲,鄭佳上前攏起明黃帷帳,內侍宮女輕聲輕腳的服侍著宮裡最大的主子洗漱穿衣,穆元帝著一件家常軟袍,先喝了幾口溫水,方令人傳膳。

  看到春餅,穆元帝道,「今天是龍抬頭啊。」

  鄭佳笑,「是,最吉利不過的日子,正是吃春餅的時候。」他在穆元帝身邊多年,心腹內侍,還算比較敢說話。宮人立刻輕盈俐落的裹了個春餅奉上,穆元帝挺愛吃這一口,還加以品評,「這蔥好,魯地的大蔥,有一種甜味兒。」今兒也不知怎地,穆元帝鬼使神差的就說了句,「敏妹妹以前都不吃蔥蒜,有一回龍抬頭,我給她這麼包了個春餅,她說,這甜醬配魯蔥委實是一絕。」

  穆元帝說完,自己都怔了一怔,鄭佳更是冷汗都冒出來了,破著頭皮道,「陛下既然惦念魏國夫人,不如讓老奴跑一趟。」

  要是擱穆元帝年輕時,聽到這話定要發怒,抑或冷笑一聲啥的,但似乎是歲月流逝的太快,穆元帝不復有往昔慍怒,只道一聲,「罷了。」擺擺手,無心再用早膳,寫了一刻鐘的字,待時辰到了,穆元帝直接換了龍袍去早朝。

  早朝的時間在卯中,以往這時已能看到皇城東方的早霞,今日卻是一片冰朦,時不時有雪渣被風吹在龍臉上,穆元帝並不覺冷,只是習慣性的想,這一場春寒不知對帝都百姓的收成有無影響。一時回神,穆元帝吩咐鄭佳,「西蠻冬季漫長,讓內務府多備些禦寒之物。」

  雖未提姓名,鄭佳也知道這是給靖烈郡主預備的,連忙領命,打算下了早朝就著人去內務府傳話。

  很多年後,鄭佳回想起今日都覺著冥冥之中是有些預兆的,陛下其實已經許久沒有提及過魏國夫人,偏那天就提起魏國夫人。

  而且,明明已經是仲春時節,忽就下了那樣的一場大雪。

  穆元帝用午膳時,天空已由初時的雪渣變成鵝毛大雪,穆元帝還道,「給太后那裡添個熱鍋子,暖和。」

  鄭佳忙命人去給太后添菜,當然,壽膳房啥都有,更不會委屈到太后娘娘。但這是皇帝陛下的孝心,自然不同。

  宮裡是午膳後才接到魏國夫人過逝的信兒的,魏國夫人是朝廷誥命,過逝自然要報備朝廷。進宮的是謝尚書謝松父子二人,鄭佳一聽這消息就是心下一沉,道,「老大人稍侯,咱家這就進去給您通稟一聲。」

  穆元帝在禦書房批摺子,鄭佳知道此事斷說,卻是半點耽擱不得的,正見小太監捧進茶來,鄭佳接了捧上去,待穆元帝一本摺子批好,接了茶呷一口,鄭佳方道,「陛下,謝尚書謝郎中在外侯著。」

  「嗯?可是郡主又有什麼要求了?」

  鄭佳低聲道,「陛下節哀,魏國夫人過身了。郡主有些不大好,謝尚書還想請個御醫去給郡主瞧瞧身體。」

  鄭佳話說的相當迅速,穆元帝卻仿佛沒聽清,褐色的眼珠緩慢的轉動,眼神移至鄭佳臉上,聲音都帶了一絲虛空飄渺,「你說什麼?魏國夫人怎麼了?」

  鄭佳聲音發顫,下跪稟道,「陛下節哀,魏國夫人薨了。」

  穆元帝怔忡片刻,將茶盞輕輕放在禦案上,道,「把冠給朕去了吧。」

  當天謝家父子並未得見天顏,倒是太醫院院正張若水張太醫隨謝家父子去給謝莫如瞧了回病,開了方子,張若水又檢查過方氏的情況,回宮陛見時恭謹稟道,「郡主急痛攻心,一時禁不住,臣開了調養的方子。魏國夫人去的安祥,臣略查過,並不見外傷,亦無服毒症狀。若要細查,只恐要損傷魏國夫人身體,依老臣看,魏國夫人像是用了一種獨特的法門。譬如佛家講究圓寂,其實就是一種無疾而終的法門。」

  穆元帝擺擺手,令張太醫下去了。

  打發了室內宮人,穆元帝將臉埋在掌中。他以為她從經年未對謝莫如說過一字,他以為她對謝莫如感情平平,卻原來,蘇妃說的是對的,「魏國夫人只此一女,陛下生離她們母女,魏國夫人還有何可牽掛!」

  這是他的失誤。

  他判斷失誤。

  可是,你為什麼不與朕說,只要你與朕說,只要你說……哦,是朕忘了,你說過,便到黃泉,亦不相見。

  慈安宮裡胡太后還琢磨著,別的時候她家皇帝兒子一天至少看她兩回,昨天龍抬頭下得大雪沒來倒罷了,今日也不見人影,胡太后打發內侍,「去瞧瞧皇帝忙什麼呢?」

  內侍領命去了,心腹周嬤嬤見瞞不住了,上前輕聲稟道,「娘娘,魏國夫人薨了,想來陛下這幾天心情不大好。」

  胡太后嚇一跳,脫口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聽說人是昨天沒的,因是節下,奴婢私自做主,沒回稟娘娘。」

  胡太后並未追究周嬤嬤隱瞞之事,只是道,「這,這好端端的,也沒聽說她病啊啥的,怎麼就沒了?哎,這人哪兒有不死的,皇帝這死心眼兒的孩子喲。」她頃時就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得去瞧瞧皇帝。」

  胡太后去了一回昭德殿,硬是沒見著兒子。胡太后要宣閨女來商量事,結果天色已晚,宮裡都要下匙了,只得命人把鄭佳喊來問了一通,知道皇帝這兩日都無甚食欲,胡太后更是憂心,吩咐鄭佳好生開解服侍。

  文康長公主第二日才進的宮,胡太后脖子伸的老長,抱怨,「昨兒你幹什麼去了,也不進宮來,哀家有事也沒個商量的人。」

  「魏國夫人過逝,我去上了柱香。」文康長公主道,「我去了才知道,宮裡怎麼還沒賜下奠銀去?」

  胡太后不以為意,「她不是死的不是時候麼,周嬤嬤想著大節下的,就沒跟我說,我也不知道。晚幾天也無妨的,謝家又不是等銀子出殯。」

  文康長公主眼睛一瞟周嬤嬤,聲音中帶了幾分寒意,「嬤嬤膽子愈發大了,這樣的事也敢瞞著母后!

  周嬤嬤立刻矮了半截兒,跪地上請罪,文康長公主不耐煩同個奴婢費口舌,道,「嬤嬤也上了年歲,該回家享幾天清福了。」周嬤嬤當下臉兒就白了,還想哀求,被文康長公主揮手打發了出去。打發了周嬤嬤,文康長公主連室內宮人一併打發出去,才問她娘,「皇兄這幾日如何?」

  說起皇帝兒子的事,胡太后也顧不得周嬤嬤了,心急火燎道,「哎,叫你進宮就是想跟你說這事兒呢,皇帝打龍抬頭那天就沒來過我這裡,我昨兒傍晚去瞧他,也沒瞧見,說想自己靜靜,可急的我喲。」

  「既這般,母親你還克扣魏國夫人的身後事?」文康長公主給她娘氣個半死,還得忍氣勸她娘道,「人都沒了,還要怎麼著呢?就是看著皇兄的面子,也得讓魏國夫人死後哀榮哪。」又罵周嬤嬤,「狗膽包天!原以為她是個知好歹的,不想這般糊塗,這般大事也敢瞞著母后,以後還有什麼不敢的!」

  胡太后道,「賜就賜吧,那麼點兒銀子,哀家也不是捨不得。」

  文康長公主不放心,問的細緻,「母親打算賜多少?」

  「一千銀子如何?」

  「上看寧平姑姑之功績,下看靖烈郡主的面子,母親聽我的,賞五千銀子不為過。」

  胡太后雖有些不樂意,還是應了,又給周嬤嬤說情,「跟了我一輩子,這麼打發出去,叫她怎麼活呢。」

  「跟了您一輩子,身上的金銀也夠她過活了。母親素來心軟,可是也得想想,這樣誤事的奴才,如何能留著?朝廷遲遲不賞賜魏國夫人身後事,母親身為一國太后,這是母親份內之事。知道的說是奴才誤事,不知道的就得說母親刻薄了。大不了賞她些金銀,讓她體面出宮也就罷了。」文康長公主再叮囑母親,「魏國夫人過身的消息這會兒都傳開了,母親這裡斷不了有人來請安,倘說到此事,母親面兒上裝也裝的悲痛些才好。」

  「知道了。」胡太后對這些都無所謂,她惦記的就一樣,「皇帝那兒可怎麼辦?」

  「我過去勸一勸皇兄。」

  胡太后對閨女一向信賴,道,「我這裡燉了八珍湯,你帶一盅過去,瞧著皇帝吃了才好。」

  「皇兄這幾天怕是吃不好睡不好,八珍湯太油膩,有米粥我帶一盅過去。」

  「有,有。」

  穆元帝的情況不大好,起碼在文康長公主看來是不大好的,好在,穆元帝不想見他娘,還是肯見他妹妹的。文康長公主見兄長面容難掩憔悴,不由悲從心起,道,「皇兄你這般自苦,別的我也不勸你,可你不振作些,怕是魏國夫人的身後事也要有人克扣呢。」接著就將周嬤嬤瞞著胡太后的事兒說了,道,「那些奴才,哪個不是看人下菜碟,不然,一個老嬤嬤,怎就敢欺瞞太后呢,還不是看平日裡魏國夫人鮮少露面,以為這不是要緊事麼。宮裡這般,外頭怕是更甚呢。昨日我去謝家,門前冷清哪。」

  文康長公主一勸人就能勸到點子上,穆元帝吃了一盅米粥,又召來大學士給方氏寫了祭詞,大手筆的賞了奠銀,順便下了道口諭,驅逐周嬤嬤離宮,以至於胡太后還沒賞周嬤嬤些金銀呢,周嬤嬤就給穆元帝身邊的內侍轟出宮闈。

  外頭最會看風向,闔帝都的公門侯府,只要與謝家沾點兒關係的都去大大的祭奠了一番。

  寧榮大長公主時時命人打聽著方氏身後之事,聽聞朝廷賜方氏這般哀榮,回府很是歡喜了一陣。程離亦道,「不豫陛下如此深情。」

  寧榮大長公主秀眉舒展,笑,「你不知道的事兒多著呢。」皇帝陛下怎麼可能不答應謝莫如和親的事,當年,皇帝陛下該有多痛恨魏國夫人嫁作他人婦,就應該有多厭惡謝莫如的存在。這樣的存在,自然是打發的越遠越好。

  自從魏國夫人一死,寧榮大長公主發現,命運開始眷顧她了。因為,接下來,穆元帝令魏國夫人歸葬寧平大長公主陵寢。寧榮大長公主還未得慶賀,穆元帝便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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