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顧彥腦子裡到底有沒有晶核的問題，就算是何雲川也沒辦法斷言。雖說安全區裡有設備能檢查一下，但這種事兒懷疑歸懷疑，兩人也不可能去跟第三個人說的。

　　所以就是這麼提了一次的功夫，之後的日子照舊，一天天安穩的過著，倒是也沒什麼變化。

　　不過若是硬說有哪裡不一樣了的話，可能就是顧彥在每天修煉的時候，都比以前要認真專注多了。

　　何雲川看在眼裡，心裡卻是無奈的緊。

　　這人拚命修煉的目的是什麼，都不用說出來，想想當初在他腦子裡看到的那些不可描述的畫面，何雲川也能猜他個八九不離十了。

　　不過這說出來也不是什麼好事兒，畢竟修煉最講究的就是心境，他天天這樣滿腦子黃暴思想還越積越多，簡直都可以說是和修真二字背道而馳了。

　　關於這個問題，在某天晚上睡覺之前，何雲川也本著好好教學生的態度給他講過一次，大概就是如果次次修煉的時候都想著這種事情，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顧彥的回應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所謂，他說：「走火入魔也無所謂啊，正好加入你們魔修，以後跟著魔尊大人混，有啥不好的？」

　　對於這個回答，何雲川發自內心的無語。不過想想顧彥一天到晚那副吊兒郎當，又永遠不會真的出事兒的樣子，他慢慢也就淡然了。

　　反正就算是真的出事兒了，他也隨時都在旁邊兒可以幫忙，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兒的。

　　何雲川想的通透，顧彥則是天天一副大智若愚的樣子混日子。

　　根據時不時來他們這兒串門的人們所說，安全區那邊兒似乎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大事發生，至於在霍睿陽口中那個「有問題」的傭兵，則是和他們一樣，一個人搬去城門外的廢墟裡住著了。

　　不過那人住在南門邊兒上，就算是都在城外，距離顧彥這邊兒也還是有段路的。

　　因此這個在別人口中聽到過幾次的同類，過了這麼久，也還是停留在了「聽過」的位置，也沒個機會能見上一面。

　　時間分秒流逝，沒多久，便迎來了魔尊大人穿越後的第一個新年。

　　「魔界的人都是不過年的，畢竟比起所有人一起熱熱鬧鬧的過個年，大家其實都更喜歡單獨行動的。」何雲川裹著羽絨服，手裡端著杯熱咖啡坐在門口。和顧彥一起看著遠方安全區上空燃起的煙花，一邊說道：「而且人類過年的意義有點兒傻氣。你知道嗎？年獸其實不是什麼惡獸，只是長得醜了點兒，喜歡往人類跟前湊了點兒而已。」

　　顧彥在一旁聽著，就權當是聽個故事。等何雲川說完，他才笑道：「你們那個世界裡還能看到這些傳說中的東西啊？」

　　「不是傳說中的。」何雲川微微搖頭，鳳眼望著遠方深沉的天際，就好像這目光能洞穿雲層看到什麼更加遼遠的東西一般。許久，才輕聲歎息道：「你們的傳說，於我們而言，只是再平常不過的現實罷了。」

　　顧彥愣了一秒。

　　他家魔尊大人很少會說些這麼有深意的話。

　　盯著那人的側臉看了一會兒，顧彥問道：「是想家了嗎？」

　　「不想。」何雲川搖頭搖的乾脆：「那邊的世界沒有人能接近我，我也不想去主動接近別人，到了那個高度，再整天想著怎麼變著法子邪魅狷狂裝二逼就沒意義了。這個世界相信我是魔尊的沒幾個，我也可以跟別人交流，也有人陪著我，這沒什麼不好的。」

　　顧彥點頭。遠方七彩的煙花還在不停的燃著，靜了一會兒，顧彥突然激動道：「媳婦兒你在這兒等下，我突然想起來，地下室裡好像還有點兒去年沒放完的禮花，我……」

　　話說一半，顧彥才剛剛站起來，何雲川已經抬了手，在指尖燃起了一束橙黃色的亮光。

　　顧彥動作一滯，何雲川卻手下不停，指尖在空中輕輕動了兩下，那束橙色的亮光便直衝天際化，作一條巨龍，清吟在夜空之中。半晌，又化做點點光暈，緩緩散於空氣之中。

　　著一切表演結束之後，何雲川才轉了頭去，看向明顯一臉震驚的顧彥。他說：「其實我不是很懂，現在人類也都會用異能了，那為什麼還要盯著去放那些單調的禮花呢？」

　　顧彥：「……」

　　就人類那點兒異能水平，怎麼可能有魔尊大人這種高強的熟練度啊。

　　不過這種話說出來有點兒煞風景，向來自詡很會聊天的顧彥思考一秒，還是低身坐回到何雲川身邊，一邊伸手將人摟進懷裡，一邊一臉認真道：「因為他們蠢啊，哪能變出來這麼真的龍呢。」

　　何雲川知道這人又開始滿嘴跑火車了，只瞥了他一眼，也沒再吭聲。

　　現在大環境畢竟是末世，所以這所謂的新年，也就是在除夕夜的時候燃點兒煙花放個鞭炮，圖個辭舊迎新的綵頭罷了。要說什麼和以前過年時相似的那些喜慶勁兒，說實話，其實也並沒有多少。

　　就像顧彥說的那樣，這每年過年的時候，能給人們唯一的感覺就只有「這種過了今天不知明天生死的日子又持續了三百多天」，算不上是個多好聽的消息。或者說真的想要個什麼歡樂勁兒的話，那至少也得等到末世結束了。

　　何雲川對此倒是沒什麼感覺，就除夕一晚上的熱鬧也足夠他滿意了。況且所謂的熱鬧，也不過就是他跟顧彥兩個人在遠方看著別人熱鬧罷了，這和平常的生活也沒什麼區別，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太多的感觸了。

　　家裡的存糧不算太多，最近顧彥又天天沉迷修煉不願意接任務。終於在第二天的早晨，顧彥拿著廚房裡的最後一把掛面對何雲川道：「我發現，咱家沒吃的了。」

　　「這事兒我前天就跟你說過了，但是你非說要過年了不想出門，我也沒辦法啊。」何雲川攤手，說的不帶一點兒同情：「好在本尊已經辟榖很多年了，吃不吃都無所謂，不過就你這樣……」

　　最後一個字兒的尾音拖長了出來，何雲川挑著眉，也沒有把話說完。不過就算是他不說，具體什麼意思也盡在不言中了。

　　顧彥一臉沉痛的抬手在臉上搓了一把。明顯是一副老大不樂意的樣子歎了口氣道：「一會兒去趟安全區吧，你進去買點兒食材，我看看任務。咱倆在家裡窩了半個多月了，也總得活動一下筋骨了。」

　　何雲川滿意點頭。

　　雖說每天在家裡躺著看看漫畫也挺有意思，但終究還是沒有出去打怪好玩兒。

　　畢竟作為一個男人，就是應該在戰場上揮灑血汗，才是真正的人生。

　　何雲川想著，四十五度仰頭看向天花板，順便在心裡默默給自己這種低調又充滿內涵的帥氣點了個大大的贊。

　　兩人向來都是很行動派的，既然是已經說定，在午飯過後便一同朝安全區的方向晃蕩了過去。

　　還是和以前一樣，何雲川進門去買食材，顧彥在門衛那裡接任務。

　　許是因為這過年了，和他抱有同樣想法的人挺多。總之當他去挑選任務的時候，反而發現這邊兒沒人接領的任務還挺多的。

　　大概看了幾眼，顧彥便伸手在寫在最上面的那條任務上點了兩下。

　　任務描述挺簡單的，大概是說周圍一個距離不遠的小鎮上發現了多次進化的喪屍的蹤跡，需要獲得晶核回來研究。

　　顧彥指了任務板，一邊朝一旁的門衛問道：「這任務是什麼時候發佈的？」

　　「今兒一早。」門衛說：「顧爺您要是去的早的話，這目標應該也沒移動多少的。而且今天工會那邊兒來人說，這任務點似乎是個喪屍的小窩點，裡面符合要求的應該也不在少數。」

　　既然是有這句話作為保障，至少不會讓他們白跑一趟了。

　　顧彥想著，一邊點頭應道：「那就這個吧，到時候你跟上面說聲，我們接了。」

　　萬萬沒想到，他這話出口，按照常理來說應該去給他拿任務說明書的門衛反倒是一臉尷尬的苦笑了起來。

　　顧彥挑眉。

　　門衛說：「顧爺，這任務是採集樣本的。」

　　顧彥點頭：「我知道啊。」

　　門衛面上尷尬更甚，猶豫了一秒，還是帶著中慷慨赴死般的勇氣道：「是這樣的，您之前那幾次採集任務，不都失敗了麼……今天工會來人的時候還專門給交代過一句，說要是您來接採集任務的話，至少得跟著個其他人搭檔才行。畢竟這次的樣本，還是挺重要的。」

　　門衛說著，聲音在顧彥明顯不怎麼高興地目光中越降越小，等整句話說完的時候，面上已經滿是好像隨時都會被顧彥一口咬死的恐懼了。

　　顧彥被他這表情鬧的也有點兒尷尬。抬手在臉頰上搓了兩下，盡量讓自己露出個友善一點兒的表情，他說：「有人跟我一起的啊，我搭檔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帶他一起去呢。」

　　門衛聽他說著，面上尷尬的意味並沒降低多少，嘴角抽了兩下，他說：「顧爺，您也知道，上頭那話肯定不是這意思，我就是個傳話的，您也別難為我啊。」

　　顧彥撇嘴。

　　又皺著眉去看了下其他幾個任務，不說麻煩而且報酬不高的問題了，就光是這個任務難度來看，他都能想像到如果接上，他們家魔尊大人會有多不滿了。

　　這特麼還真有點兒難辦了。

　　而且說到底，上面出這麼一手也確實是他們的責任，畢竟就之前那幾個採集任務裡面，任務目標可都跟著它們的晶核，在何雲川劍下化作灰燼了。

　　顧彥想著，臉上的愁意頓時更濃了一些。

　　正想著要不等何雲川回來之後，讓他再去城裡把霍睿陽揪出來沖人數呢。身邊兒突然響起了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

　　是個青年男人，帶著淺淡的笑意道：「那算我一個，成嗎？」

　　顧彥一愣，立刻跟著門衛一起，朝聲源方向看過去。

　　是個打扮普通的青年男子，身高比顧彥矮了半頭，寸頭圓眼，算不上是多麼挺拔的鼻樑下面，薄唇微微勾著個看似友好的弧度。就外表來看，大概也就是二十五六的樣子。

　　這人長得也還算是清秀，勾著的嘴角也使他多了些友好的意味。

　　只是顧彥在看到他的瞬間眉頭就不由皺起，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後才將目光停在了那人明顯帶了美瞳的眼睛上。

　　那兩片黑色的美瞳下面，擋著的是宛若鮮血一般的艷紅。

　　兩人對視一眼，顧彥微微瞇了瞇眼睛，那人卻好像沒感受到他目光中的警惕一般，面色坦然的回望著顧彥。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卻也沒有持續太久。

　　一旁的門衛左右看了看，還是及時的開口，打圓場似得朝那青年友好道：「韓先生今早不是剛交任務嗎？這不休息一下，就又要去工作啊？」

　　青年微笑點頭：「現在這情況，能多出份力，說不定末世就能更早的過去了。」

　　門衛聽著，眼中頓時多了絲崇敬。一邊應著聲，一邊轉頭朝顧彥問道：「顧爺，您看這……」

　　「他要沒意見的話，我自然也沒意見。」顧彥說著，之前初見時的警惕勁兒已然徹底藏入眼底。回了那青年男子一個同樣友好的笑容，他伸手過去自我介紹道：「我叫顧彥，你應該聽說過的。」

　　「久仰大名。」那男子點頭應道，一邊伸手過去回握住顧彥的手，一邊也跟著自我介紹了一句：「韓亦峰，我剛來這邊兒沒多久，還請多指教。」

　　顧彥點點頭，面上表情不變，卻是完全不想再跟他多說似得收回了手。口中說了句「等我搭檔買東西回來再出發」，便低頭看門衛遞過來的任務描述單去了。

　　何雲川動作挺快，只是等他回來的時候，門口等著的就只剩下顧彥一個人了。

　　幾乎已經成為習慣一般的伸手把媳婦兒手裡的東西接過來，顧彥一手拎著食材，一手將任務單遞到了何雲川手中。

　　趁著後者看任務描述的時候，顧彥在一旁又把之前的事兒給他說了一遍，等解釋完了，停了一秒，又補充道：「韓亦峰說他回去收拾一下東西，等咱們也收拾好了，一會兒去北門匯合，他開車。」

　　何雲川只顧點頭，不過眼中那股子許久不見的好奇，卻又隨著顧彥的描述，成功的再次激發出來了。

　　顧彥看在眼裡，微微皺眉：「你對那人有興趣？」

　　「有啊。」何雲川點頭點的飛快。他說：「這問題咱們不早就討論過一次了嗎？」

　　「也對。」顧彥輕輕應了一聲，只是這說著，眉眼間卻多了些何雲川看不太懂的嚴肅。

　　沉默半晌，見顧彥似乎沒有什麼主動解釋的意思，何雲川主動問道：「那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說不清楚。」顧彥搖頭：「我就跟他說了幾句話而已，這也是第一次見面。但是莫名就有種感覺……」

　　何雲川眨眨眼，隨即在對方糾結的目光中了然道：「你不會是被霍睿陽洗腦了吧？」

　　「其實我現在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顧彥苦笑道：「今天見到那個人，光從外表看的話我覺得他沒什麼問題，而且就跟霍睿陽說的沒差，確實是看著挺好交流的，但是我就覺得他有問題，不過要說具體哪兒有問題，我也說不出來。」

　　何雲川點頭：「所以說，你都覺得他有問題了，為什麼還同意跟他做任務啊？」

　　「這不是突然英雄情結爆發，想的要是真有問題，咱們在外面給他端了，也免得他日後破壞咱好不容易守下來的安全區嗎。」顧彥乾笑兩聲，撓撓頭道：「而且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的，什麼每個種族的氣都不一樣，那一會兒咱們見著他了，你能看出來他是人還是喪屍不？」

　　「不能。」何雲川拒絕的不是一般乾脆。他無奈的看了顧彥一眼，有些不忍心道：「你以為我看你的氣，你種族是什麼？」

　　顧彥愣了一秒，在何雲川又打算繼續開口前趕忙阻止道：「咱們還是換個話題吧，我突然不是很想聊下去了。」

　　何雲川看著他，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說：「應該是只要體內有那種病毒，就都會把氣染的渾濁起來的。你也用不著這麼大反應吧？」

　　顧彥搖頭歎氣：「道理都懂，內心接受不了。」

　　何雲川點點頭，雖說也沒太理解他的心情，卻還是抬手過去在顧彥腦袋上安慰似得揉了兩下。他說：「其實吧，我覺得沒必要擔心什麼。就算他真的是喪屍，跟咱們一起做任務是有陰謀，但是不管是人數還是實力，輸的都不該是咱們吧，你說呢？」

　　「這倒也是。」顧彥應著，然而心底那種沒來由的不好預感卻絲毫不見降低。

　　眼看著家門近在眼前。

　　他歎了口氣，又搖了搖腦袋。

　　但願一切只是他想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