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顧彥這個問題，那個已經被燒成灰的喪屍是肯定沒辦法回答的了。

　　當他抬頭的時候，對上的便是何雲川那雙慣例波瀾不驚的眼睛。

　　兩人相顧無言，一切又盡在不言之中。

　　沖自家戀人扯了個算不上好看的笑，顧彥深吸了一口氣，轉眼看向周圍。

　　紫黑色的業火還在焚燒著廣場上的喪屍，而他們所站的高台，卻被一層半透明的深紫色防護膜籠罩了了起來。

　　下意識伸手去按了一下那層防護膜，只一秒，顧彥就被一陣從指尖傳來的，電打似得痛感蟄的不受控制的驚叫一聲。

　　何雲川皺眉看他，口中嫌棄道：「你被喪屍啃的時候，我也沒見你疼的亂叫喚啊。」

　　這話說的滿是嫌棄，不過這麼久的接觸，顧彥也足夠能讀懂魔尊大人深層次的意思了——

　　媳婦兒是又生氣自己不要命了。

　　咧嘴乾笑兩聲，顧彥睜眼說瞎話道：「這不也沒受傷嗎，你來得及時，都好著……」

　　「他捅你之前我就來了，一直看著呢。」何雲川繼續冷漠的打斷道：「況且我要是再晚一步的話，你是不是還能讓他給你把胳膊扯下來？」

　　顧彥一臉狗腿的陪笑：「扯下來也能再生的。」

　　何雲川面色不變微微點頭，口中一波三折的拖長音「哦」了一聲。他說：「合著你以前還嘗試過被人砍斷胳膊啊。」

　　顧彥：「……」

　　媳婦兒智力太高，還真不容易糊弄事兒。

　　好在這次何雲川似乎也沒打算跟他再計較什麼了，只自己轉過身去蹲在那個大籠子邊兒上，開了鎖，將擠在裡面的小孩子一個個抱了出來。

　　七個孩子，五個都是女孩兒。

　　剛剛那股子名為「所有物被人欺負」的怒火頓時平息不少，眉眼中的冷意也染起了些溫柔。

　　何雲川低下身去，先柔聲安慰了一會兒那些被嚇得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的孩子，又學著顧彥常安慰他的樣子，在所有孩子腦袋上揉了兩下。

　　最後在孩子們終於再也忍不住，爆發出的哭喊聲中，將看起來年紀最小，也最可愛的女孩兒抱在懷裡，站起身，一手向前揮出，收了保護眾人的結界。

　　結界外面，那些逃不出帶著魔氣業火的喪屍們，已經盡數化為灰燼。

　　何雲川輕笑著點了點懷中抓著他衣領仍在抽噎的小姑娘的鼻尖，目光示意周圍，他說：「看，我剛就說了，我們安全了。」

　　小姑娘一愣，看向何雲川的眼中滿滿全是感激，只是哭的聲音頓時加大了一些。

　　何雲川卻微微笑了笑，將人抱的更緊。

　　能哭，說明還活著。而這種情況下，能把這份壓抑許久的恐懼爆發一下，也並不是什麼壞事。

　　況且對於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哭泣，他也並不會有嫌煩就是了。

　　似乎是因為顧彥之前浴血奮戰的樣子太過帥氣，也許是因為這些孩子心裡都明白，這人拼了命的戰鬥不過是為了救他們。

　　所以哪怕顧彥現在渾身血肉不清，面上滿是乾涸的紅，那群孩子也都圍繞著他，把他當成避難所似得跟在他身側。

　　何雲川轉頭看他一眼，單手伸進口袋裡裝出副掏兜的樣子在乾坤袋裡摸了幾下，在顧彥不解的目光中，掏出幾張紙遞給了他。

　　「嘴上擦一下，都是血，噁心死了。」

　　何雲川說的嫌棄的不得了。

　　顧彥聽著，心下納悶兒魔尊大人在任務過程中怎麼也這麼愛乾淨了，動作上倒還是聽話的抹了抹嘴。

　　然而當他隨手扔了那張沾滿血的紙後，兩片溫熱的唇瓣便在他反應過來前，代替了紙巾的位置。

　　被自家媳婦兒突然的主動鬧得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只是當顧彥回過神兒的時候，何雲川卻早已撤了身子，帶著那群小孩朝孤兒院的方向緩步離開了。

　　顧彥伸舌在唇上輕輕舔了兩下，就好像這樣能透過那點兒餘溫嘗到心上人唇瓣的甘甜一般，只停了一秒，就再次傻樂呵了起來。

　　快走兩步追上本來就沒走多遠的人，像平時那樣一手快速搭上人肩膀，另一手食指指背在何雲川白皙的臉頰上蹭了兩下。顧彥笑道：「撩完就想跑啊？」

　　「誰跑了？」何雲川冷哼一聲，撇他一眼，口中卻認真道：「我就是安慰你一下，順便讓你記住，不管什麼時候，不管誰與你為敵，我都會站在你這邊兒，永遠陪著你的。」

　　顧彥笑意一僵，眼底不自覺的有些發熱。

　　他知道何雲川這話是在回答之前那只喪屍對他的嘲諷，不過這種時候說出來，簡直暖到讓人有些想要忍不住流淚的衝動了……

　　深吸一口氣，將情緒微微平復些許。桃花眼重新對上何雲川從未從他身上移開過的視線。

　　顧彥輕聲應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可你剛剛還是動搖了。」何雲川淡定的陳述著事實：「在他說你的時候，你快迷失了。」

　　說完，甚至連狡辯一句的機會都沒給對方留下，只停了一秒，他又跟著補充道：「別騙我，我看的出來。」

　　魔尊大人會讀心，還會通過人的氣來判斷情緒。

　　這件事兒顧彥早就知道，所以在聽到何雲川的補充之後，原本那些辯解的話便盡數卡回肚中，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了。

　　沉默半晌，顧彥搖頭苦笑道：「你說，我還算是人類嗎？」

　　何雲川面色不變，只看他一眼，淡定的反問道：「是不是人類，這很重要嗎？」

　　顧彥一愣。

　　這個困擾他兩年的問題，難道還不夠重要嗎？

　　「人類這種生物，大多數會在危險的時候拋下一切只顧自己，會在平時笑裡藏刀陰奉陽違。我沒有和人類接觸太多，但多少也還是瞭解一些的。」何雲川說：「尤其是現在這種時候，就算同是人類，還是孩子，在危機時刻也會被同族拋棄，所以你是不是人類，真的還重要嗎？」

　　顧彥眨眨眼，半晌，才微微搖頭：「我以前一直以為，這應該很重要的。」

　　「當局者迷，正常。」何雲川笑的太過溫柔，口中繼續說道：「不過下次要是再有人那樣說你，你記得噴回去，不管你是人類還是喪屍，至少我不介意。」

　　顧彥用力點頭，幾乎要把整個人掛在何雲川身上，就這麼膩歪著說道：「媳婦兒，你真是太暖了。」

　　「嗯。」何雲川點頭也不反駁，只停了一秒便反問道：「你看我對你這麼暖，有時候不小心做錯點兒事兒，你也不會生氣的，對吧？」

　　顧彥：「……」

　　笑容立刻僵在臉上，心底也跟著頓時冒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深吸一口氣，對上何雲川那雙寫滿真誠的鳳眼，顧彥牟定的點了點頭。

　　何雲川立馬高興了起來，他沖顧彥露出一個絕對迷人的微笑，開口解答道：「剛剛你忘了拿那個二次進化喪屍的晶核了。」

　　聽到這答案，後者頓時鬆了口氣，擺手道：「不打緊，你跟孩子們在這兒等一會兒，我現在回去……」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還沒給他轉身回去的機會，何雲川就又開了口，打斷道：「我的意思是，我剛剛一個著急，可能把他燒的連晶核都成灰了。」

　　顧彥：「……」

　　盯著何雲川看了半晌，他終究還是不死心道：「你等我一下，我還是回去看看。」

　　何雲川點點頭，一臉淡定的目送他回去。

　　在顧彥離開之後，何雲川伸出食指在他懷中哭夠的小姑娘臉頰上戳了兩下，一邊輕聲問道：「剛剛那個短頭髮的大哥哥，你害怕嗎？」

　　小姑娘立刻搖頭，生怕何雲川不相信似得急切道：「哥哥是好人。」

　　何雲川微笑點頭：「可是他被那些怪物咬了啊。」

　　小姑娘毫不猶豫的繼續搖頭：「被咬了也是好人，大哥哥就是好人。」

　　似乎是被她感染了，周圍剩下幾個孩子也跟著誇起顧彥來了。小孩兒們七嘴八舌說著他的好，何雲川聽著，就好像這是在誇他似得，忍不住勾著嘴角笑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等他聽夠那些孩子對顧彥的讚美了，才終於再次開口，扯回了正題：「大哥哥是用命救了你們，所以你們也得幫我們一個忙，好嗎？」

　　回答和想像中一樣，皆是孩子們不住的點頭。

　　何雲川微笑：「回去之後，不管誰問你們什麼，今天的所見，都不要跟任何人說。如果被抓著詢問，就說自己昏過去了記不得就好。」

　　小孩子們不知道他這是何用意，卻還是齊刷刷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何雲川十分滿意。

　　只是不等他笑一下，肩膀就被人從身後拍了兩下。

　　轉頭，顧彥在他身後嘖聲道：「趁我回去拿東西，你就在這兒教小孩子說謊啊？」

　　何雲川攤手一臉坦然：「就算我不教，到時候回去之前，你不也得教一遍嗎。」

　　顧彥有些無奈的笑著揉了揉他腦袋。

　　確實如何雲川所說，不管是他今天戰鬥時那副幾乎就是喪屍的模樣，還是何雲川那種毀天滅地的魔氣，都不該太早讓上面那些人清楚的。

　　見他不說話了，何雲川便開了口：「你找到晶核了？」

　　顧彥攤手搖頭：「大人您毀滅力實在是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