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這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何雲川聽著也是完全摸不到頭腦。

　　對視一眼，那小姑娘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太過恐怖的事情，哭的已經抽抽著停不下來了。

　　何雲川看著心疼，伸手將小姑娘抱進懷裡，手掌又在人後背上輕輕撫摸了幾下，才轉了視線，朝旁邊兒被帶著同樣面露懼色，年紀卻略大一點的小女孩問道：「『他們』是誰？」

　　「喪屍。」被何雲川看著的小姑娘答道。只是說著，又遲疑了一下，又皺眉補充了一句：「主要是其中一個，但是我也不知道那個到底算不算是喪屍。」

　　旁邊兒一個小男孩點頭跟道：「他會說人話，長得也和一般的喪屍不一樣。」

　　「可是他眼睛是紅的。」另一個小女孩說著：「而且特別可怕，就跟外面的喪屍一模一樣。」

　　「對，還有……」

　　「……」

　　幾個小孩越說越來勁兒，何雲川在一旁安靜的聽著，不一會兒，腦中也大概描畫出了他們所說的這個怪物——

　　一個和顧彥差不多，會說話，有思維，不怕這群小孩子的異能，但是吃人的怪物。

　　那個怪物帶著喪屍們，把整個城的能反抗的活人都清理了。剩下的這一個孤兒院的孩子們，被他們困在這裡，時不時過來抓走幾個。

　　說白了就是圈養了一群儲備糧。

　　何雲川皺眉。

　　這還真是比以前見到的那些只會嗷嗷直叫的要有腦子多了。

　　等那群孩子終於說夠了，便一個個緊張的扒著何雲川圍成了一團，就像是生怕他要扔下他們自己走了似得。

　　何雲川皺眉，一手摸著下巴，一手在旁邊兒撫摸著身旁抓著他衣角的小女孩兒。

　　猶豫許久，還是起身道：「我可以給你們這兒設個結界，那些喪屍進不來的。然後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去殺了你們害怕的那個喪屍。不然他不死，就算我帶你們出去，咱們也跑不了的。」

　　他說的挺有道理，只是那群明顯被嚇怕了的小孩子卻猶猶豫豫的還是不肯放手。

　　好在對待小孩子，何雲川向來是很有耐性的。

　　所以被抓著不讓走，他也只是再次蹲下身子，將那幾個年紀最小的小女孩兒一個個安慰了一遍，又來回保證自己一定會回來，才終於讓那幾個孩子稍微安心了些，也微微鬆開了抓著他衣服的手。

　　「屋外的喪屍我已經清理完了，但是你們就在這裡等著，哪兒也不要去。」

　　設好了結界，又讓魔氣在屋外加固了幾圈，何雲川站在門口，還是有些不放心道：「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你們只要在屋裡就是絕對安全的，答應我別擅自行動，好嗎？」

　　小孩子們立刻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聽話的。

　　最初抓著何雲川哭的那個小姑娘也抹乾淨了眼淚，抽搭著蹭到何雲川面前，眨著大眼睛仰頭看向他：「大哥哥你會回來的，對吧？」

　　何雲川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發頂輕揉兩下，一邊用足以讓人信任的語氣認真道：「當然。」

　　小姑娘立馬不哭了，只是臉頰卻在凝視中慢慢紅了起來。

　　何雲川又笑了笑，也沒再多說什麼，提著劍轉身離開了小樓。

　　出門之後，何雲川沒急著走，仰頭看著天空深吸了一口氣。才將視線對向了城中心的位置。

　　天堂這種地方果然不能待太久，不然簡直都想拋下在前線奮勇拚殺生死未卜的搭檔不管了。

　　學著顧彥的樣子抬手在叫撒搓了一下，心裡有點兒迷之愧疚。確定遠方那些擠在一起的氣中有顧彥的存在，他便也不再耽誤時間，單手掐訣，只眨眼間便出現在了城中心的位置。

　　城中心是一個廣場，正中央有一個半人高的圓台，大概能站上去二三十人的樣子。

　　只是不管是廣場上，還是圓台上，都滿滿當當擠的全是喪屍。

　　何雲川在廣場外圍停下的步子，周圍圍著他的喪屍也不見少。只是奇怪的是，那些喪屍就好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似的，只一味朝著中央圓台湧去。

　　有點兒奇怪，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按照之前顧彥給他講的來看，應該就是喪屍王的問題了。

　　何雲川想著，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圓台之上。

　　單手在眼前一抹，視線便清晰起來，就算相隔甚遠，看清台上所有情況也一點兒不是問題。

　　和想像中的一樣，台上他看到了渾身鮮血的顧彥，看到了幾隻明顯動作流暢不似行屍走肉的喪屍，還看見了……

　　何雲川皺了皺眉。

　　又仔細看了眼那群喪屍圍著的東西，頓時一股火衝上頭頂，鳳眼也怒瞪了起來——

　　那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方形籠子，籠子裡擠著七八個小孩兒。籠子的金屬欄杆上都是鮮血，還有些染血的衣料和細小的殘害，配合著籠子裡那群孩子絕望又驚恐的目光，無不訴說著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

　　手中長劍一緊，何雲川抬腳就想上前。然而在衝動化作行動之前卻止了步子，視線重新對上剛剛被他一掃而過的顧彥。

　　總覺得……

　　那人的狀態似乎有點兒不對？

　　雙眼通紅和周圍喪屍無異，身上的衣物也被鮮血染透，手中慣常拿著的那些長長短短的槍也被扔在了一旁，左手抓著一柄匕首，右手居然是赤手空拳。

　　就在他愣神兒的這一瞬間，只見顧彥左臂向上一擋，生生接住了旁邊兒喪屍的啃咬，右手卻猛的張開為爪，對著身旁的喪屍腦袋就抓了過去。

　　五指宛如利刃，就這麼硬生生插入那喪屍的頭骨之中，手腕一翻，那喪屍腦中的晶核便被直接摳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是顧彥眼中的紅更加鮮艷了些許。

　　何雲川呼吸一滯，心底也說不出是震驚居多還是慌亂為甚。

　　這種戰鬥方式，顧彥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展現過。

　　算不上帥氣，甚至可以用嚇人來形容。突然有點兒明白為什麼安全區裡給他取個「冷面煞神」的外號了。

　　何雲川想著，下意識吞了吞口水，目光卻一秒也沒從那個浴血的人身上移開。

　　話分兩頭，再說那邊兒殺到忘我的顧彥。

　　這次不用何雲川給他指認，在過來的第一時間，他就清楚的知道哪個是二次進化的喪屍了。

　　那人是這個安全區守城隊的隊長，雖說見面次數不多，但總歸也算是互相認識的。

　　顧彥剛過來的時候，周圍的喪屍都聽了命令沒有對他出手，而那個隊長則盛情邀請他一同加入喪屍聯軍。之後自然是理所當然的拒絕，再然後，情況就是現在這樣了。

　　周圍低級高級的喪屍們不停從四面八方湧過，幾乎是殺了這隻，下一隻就能快速補上它的位置。

　　那個隊長就站在距離顧彥不遠的位置，雙手抱在胸前，看熱鬧似得盯著這邊兒。

　　「你看看你現在這德行，除了你那個不吃人的可笑的堅持，還有哪點兒不算喪屍？」

　　「當喪屍有什麼不好的？況且就你這樣子，人類真的願意接受你嗎？」

　　「再說你周圍，有人願意跟你在一起嗎？你和我們才是同類的……」

　　「顧彥……」

　　那隊長的聲音一遍遍傳入耳中，顧彥聽著，手中動作雖說不停，但眼中的光澤卻越發渾濁了起來。

　　這人說的這些話，在兩年之中他自己也想過無數次了。然而想歸想，只要沒有人說出來，他就還能自欺欺人的堅信，自己還是個正常人類的。

　　但是說到底，他真的還算是人類嗎？

　　腦中紛亂的思緒越疊越多，手上的失誤也越來越多。當後肩被喪屍一口咬著撕扯下一大片皮肉的時候，顧彥猛的睜眼，看到的卻是那個隊長抬手，一條火龍由他掌心竄出，直從顧彥腹部洞穿了過去。

　　肌肉被燒焦的味道，連帶著鮮血淋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腦中的嗡聲伴著視線也模糊了起來。

　　兩旁喪屍王抓著他的兩隻胳膊將他架起來，那隊長慢悠悠的晃蕩到他面前，勾著嘴角笑道：「再給你一次機會，我知道你不會死的，你……」

　　顧彥沒給他說完的機會，張口就是一口鮮血噴在他臉上。

　　那隊長一愣，保持著面上的笑意，手中卻突然發力，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再次燃起火龍對著顧彥胸口砸了過來。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

　　火舌燎上皮肉的味道再次充斥鼻腔，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在廣場上久久不消。

　　顧彥抬頭，眼中依舊滿佈艷紅，但那片渾濁卻漸漸被清明所取代。腹部被洞穿的傷口也慢慢朝著中心癒合，只半晌，便彷彿從未受傷一般。

　　被鉗著的那兩隻胳膊一個用力，反手就像是之前何雲川看到的那樣，徒手取了左右兩個喪屍王的晶核。

　　喘息一秒。

　　顧彥低頭，看向已經被紫黑色的烈焰灼成灰燼的隊長，嘴角向上挑起一個根本稱不上是笑容的弧度。

　　他冷聲說道：「誰告訴你，沒人願意跟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