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杜晟天放下了杯子,抬起了頭問,「大致情況我都聽說了,你和他相處的怎麼樣?你的病……有好轉嗎?」
「他確實是我要找的人。」
杜晟天點了點頭,「這就好,看來那個小道士的話很靠譜,你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至於孩子的問題,你們還年輕,暫時可以不考慮。」
杜家人丁興旺,而且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也不怕沒有孩子。杜奚川的未婚妻是男人不能生養。
如果想要孩子,找代孕還是其他的方式,有的是法子。
司南是雖然是杜晟天推薦的,但是他沒也料到,杜奚川會動了和人結婚的念頭,畢竟是男人。
他曾一度以為,杜奚川會把人安置在身邊,好好地養著。
不過仔細一想起,杜奚川的病情複雜,指不定兩個人一輩子,都得在一起。
締結婚姻倒是個保證,可以讓對方安心,這種做法很穩妥。
杜晟天沒想過,自己會有個男孫媳婦,但是現在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他也安然接受了。
「我還沒見過人,改天你把人帶來,我好好看看那孩子,」
頓了頓,老爺子又說,「至於其他人的看法,你不要去管,他們說話也不作數。阿川,你以後就是有家事的人了,也要多想點,比以前謹慎些。」
「嗯。」杜奚川應了聲,「我下次把他帶來,爺爺,那我先走了。」
看著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老爺子又端起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心想著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話,對方聽進去了沒有。
那孩子還在怪自己吧。
當初杜奚川父親死的時候,自己沒一碗水端平,但自己總不能因為一個兒子的死,就讓另一個兒子陪葬……
他也沒想到,兩兄弟會鬧到了無法收場的地步,最後,還搭進去了兩條命。
杜澤找了人,綁架了同父異母的弟弟杜耀一家三口,本來只想嚇嚇對方,阻止對方參加股東大會。
沒想到綁匪突然中途反水,切斷了和僱主的聯繫,決定自己單干,索要了一個天價的數字。
他還記得,當初找到杜奚川的時候,很濃的血腥味,孩子安靜的坐在一片血泊中,和父母的屍體相處了一夜,看到進來的人,沒哭也沒鬧。
他不知道撕票的劫匪,為什麼會留下一個活口,那一夜,這孩子又經歷了什麼。
當時那種眼神,他一輩子都記得,轉動眼珠打量每個在場的人,彷彿是在看一個一個的死物,不帶任何的情感。
沒有恐懼,沒有悲傷。
杜晟天當時就嚇到了,把人抱了起來。
回到的杜家後,他把杜奚川帶在身邊,養了半年,請了最好得心理醫生,孩子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專家說,這是創傷後遺症,小孩年紀太小,很可能再不說話,喪失了語言能力。
當時杜奚川母親的妹妹,一直讓把人帶走,素手無策的情況下,他只好同意把孩子交給了對方。想著國外的醫療條件好很多,也許有辦法。
送人上飛機的時候,最後孩子回頭了一眼,嘴角隱約有笑。
他當時怔在了那裡,安慰自己是多想了……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而且沒人知道,杜澤和綁匪有接觸過。
孩子要是知道,也不會這麼平靜……
十四年後,杜澤父子倆在英國打獵,駕駛的直升機出了事故。艙內的父子倆一個全身癱瘓,一個腦死亡,如果不帶呼吸機就會立刻窒息而死。
兩個人餘生只能躺在床上,沒死,卻活得比死更要難受。
檢查出來是一場意外,沒人需要負責,但是杜晟天當時,突然想到了,當年孩子回頭的笑。
他其實早就明白了,那個孩子什麼都知道,只是不說罷了。
這件事半年後,杜澤在國內的妻子,幼子以及岳父,被送進去了精神病院。
老人年事已高,沒幾天就腦溢血死亡,兩個年輕人,就這麼在療養院住了下來,再沒機會出來。
一個人,到底要經歷怎樣的事情,才會被活活嚇得精神失常,連著生活都不能自理,只要想到這點,杜晟天就覺得毛骨悚然,這絕對不是一個二十歲的人能做出的事情。
手段狠辣,心思縝密,沒留下半點線索。哪怕最精明的偵探,對著兩個傻了的人,也無濟於事。
杜晟天當時怒不可揭,他認定是杜奚川做的,他去質問人,杜奚川卻語氣淡淡的否認了,表情沒有絲毫的破綻。
「爺爺,我和你一樣遺憾,但是您不要悲傷過度,畢竟人還活著。」
他很公平,對方當初沒想要他父母的命,那只是一場意外,所以他不會殺了他們,只是還他們一場意外。
杜晟天當時就怔在了那裡,對方在暗指當年那件事。
雖然杜澤並非想要弟弟的命,但是夫妻倆卻因為他而死。
「他們這樣,和死有什麼區別?」
「人死如燈滅,能活著便很好了。」
杜晟天滿臉的不可置信,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怪我?」
當初杜奚川的父母去世,他卻選擇把這件事瞞了起來。
一來已經死了兩個人,他不想再有人搭進去,二來手足相殘是醜聞,不足為外人道。
「我不怪誰,每個人都不無辜,也都該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買單。一轉眼,我父親都去世這麼多年,您現在應該,很少會想起他了吧。」
杜晟天突然啞口無言。
杜奚川父親去世的前面幾年,他看到杜澤就暴跳如雷,撤去了對方的所有職務,再也不想見到人。
後來時間一年年過去,他也漸漸的就淡了,杜澤對他一直孝順,他不忍心看人再消極下去,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就讓對方重新的回到了杜氏。
活著的人,總有機會得到諒解,而死了的人,卻就這麼死了。
「如果您堅持認為,是我做了什麼,不如報警處理吧,我願意接受調查,為了您的安心。」
杜奚川從頭到尾,情緒都沒有絲毫波動。
這人鐵石心腸,或者連血都是冷著,杜晟天想到了當初安靜坐在父母屍體邊上的孩子。
他當初的私心,換來了現在的結果,而他卻毫無辦法。
他這個在國外長大的孫子,比他想像中的有能力,也比他想像中的狠辣。
成為了他完全陌生的樣子。
杜奚川回國,不管傳言,半年內就藉故把和杜澤親近的高層要麼調離,要麼降職,而且表面上還做的漂亮,讓人無法質疑。
整個杜家,也都注意到了這個父親早亡,留學歸來的杜奚川,一想到精神病院的那幾個人,都有些心驚。
杜奚川能力卓越,又是個工作狂,剛到杜氏帶來了兩個企劃,為杜氏帶來了不容小覦的利益,之後一路高歌猛進。
八年後,在公司早已地位穩固,並且深受董事會的看重。
哪怕是他杜晟天,也無法輕易的把人撤職,而且杜奚川本身持股也不少,除了從繼承父親的股份,也從散戶手裡收購了股份。
連著他都無法估量對方的實力。
如果把大權放到了杜奚川手裡,他也不放心,他太明白了,對方心無牽掛,太過狠辣,對整個杜家來說未必是好事。
但如果選了其他人,無異於一場大的動盪,不管杜奚川留下了□□,還是離開。
杜晟天現在希望那位少年,真能想小道士說得那樣,是自己孫子的命定之人,能成為對方的牽絆……
只有了牽絆,有了害怕的東西,才能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