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紅塵劫

　　　那一座山林鬱鬱青青，明鏡水秀，它高入雲端，不可瞻仰，不曾聽說過這裡有什麼典故，但是這裡並沒有什麼值得可疑的東西。小游兒拿著銀魄鏡對著山體轉了一圈，確定沒有異常後他心裡鬆了一口氣。

　　　銀魄鏡，告訴我雷鳴現在的位置。

　　　銅鏡上一抹藍光開始緩緩移動，他隨著方向走進了森林。

　　　雷鳴躺在山谷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力氣睜開眼，在他身邊的周圍除了植物沒有其他，他按住受傷的胸口坐起來，突然一隻白色的狐狸送來一盆清水放在他面前，它砸砸眼睛並不會說話，雷鳴看的出那是一頭正在修煉的狐狸，修為不足所以不能幻化成人。

　　　「謝謝。」他一口喝光清水，朝白狐道謝。

　　　小狐狸點點頭，轉身回頭看著他，意思是讓雷鳴跟著它走。

　　　小游兒一路上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泥潭沼澤，他心裡暗暗咒罵：這銀魄鏡是不是不會帶路啊！

　　　路過一處低谷時，他眼尖的發現那裡的草地似乎有些被壓平的痕跡，小游兒忙蹲下身子仔細查看，發現草隙裡還有人的血液，他精神大震：這裡一定就是雷鳴受傷的地方，看來他沒有死而且還可以走動。想到這裡小游兒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最起碼他平安無事。

　　　白狐將雷鳴帶到一處隱蔽的洞穴裡，裡面鋪滿柔軟的稻草，想必這裡就是白狐修煉的地方。它拖了一樹野果子走進山洞放在雷鳴腳邊。

　　　「謝謝你救了我。」雷鳴體力不支的靠牆坐下。

　　　白狐棲息在他腳邊。

　　　小游兒只覺得前面的路太難走了，他幾次都快被腳下的樹枝絆倒，在經歷過好幾次倒栽蔥之後，終於有些煩躁了「這裡到底是哪裡啊？銀魄鏡你會不會帶錯路了？雷鳴他受了傷怎麼可能走這些歪七扭八的路。」

　　　可是銀魄鏡並不理會他的抗議，藍光繼續移動。

　　　但這個時候叢林中竟出現了數不清的狐狸，它們探出頭盯著小游兒這位闖入者。

　　　糟了，該不會是進了狐狸窩吧？

　　　小游兒前後轉了一圈，雖然對付這些狐狸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但是闖入人家禁地的是他，總不能再跟人家大開殺戒吧？小游兒咽嚥口水，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是來這裡找人的，大家通融通融。」

　　　不過狐狸們顯然不買他的帳，開始齜著牙靠近。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小游兒一慫整個人飛到一棵高大的樹上。

　　　「你們這些狐狸怎麼就這麼倔強呢？我真的只是來這裡找人的啊！」他抱著樹幹大喊，這時林中不知何時出現來了一頭通體雪白的狐狸，只見它抬起頭細細打量樹上的小游兒，那眼神充滿了試探，那些狐狸似乎都以白狐為首紛紛立在一旁。

　　　「白狐兄，我是來找人的，我的一個朋友不小心掉到這裡了，能不能讓你的那些手下讓讓啊！我找到了人馬上就走。」

　　　白狐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小游兒感覺到它眼裡的厭惡，正在好奇他到底是哪裡惹到這些狐狸的時候，那一堆狐狸竟紛紛潛回巢穴裡消失得一乾二淨。

　　　小游兒心中大喜輕鬆落地：「白狐兄，謝謝你。」

　　　他道謝的話還沒有說完，白狐便慢慢朝他逼近，就像是驅趕入侵者將小游兒一步一步趕到康莊大道。他回頭一看那真的是一條乾淨寬闊的大路，想必這白狐是要趕他走。

　　　小游兒心裡明白在這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再留在這裡的，不得已他只好將計就計沿著大道離開，手裡的銀魄鏡依舊將藍光停在他身後的方向，之前他還一直以為銀魄鏡出了亂子，但是現在看來說不定雷鳴真的就棲息在這狐狸窩裡了。

　　　小游兒在離大道不遠處的地方安營紮寨，他躺在一棵老樹上嘴裡咬著一根茅草，看著茂密的枝葉上空心中還是有許多的疑惑，這些困惑只有雷鳴才能給他答案，反正現在人已經在這了，不找到雷鳴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的。

　　　雷鳴經過三天的修養之後，體力上恢復不少，但是法力自然消耗厲害，畢竟赤魔那一掌意在取他性命，現在的他就好比一頭小妖誰都可以凌駕在他頭上，雷鳴站起來走出洞穴，白狐就跟在他身邊。

　　　「我要離開了，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顧。」雷鳴站在那條大道上如是跟白狐作別。

　　　「在人間我還有許多未了的事。」

　　　白狐咬著他的褲子不放。

　　　雷鳴蹲下身子看著它說道「你好好修煉，他日成人後便來找我。」

　　　聽了這句話，白狐才緩緩鬆了口，歪著腦袋看著他，大眼睛蒲扇蒲扇的。

　　　「記住這是你和我的約定。」

　　　他說完之後便起身離去，白狐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了之後才慢慢退回到叢林中。

　　　小游兒在林中上竄下跳，他懷裡裝著許多新鮮採集來的野果子，嘴裡還咬著一個桃子，在這林中生活的三天裡他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沒有妖魔鬼怪等著處理，沒有紛繁複雜的社會關係。既然銀魄鏡一直都在指示著這片地區所以他索性在這裡住了下來，也不著急去找人了，每一天吃喝玩樂的，日出而戲，日落而息多好。

　　　這時林中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小游兒愣了一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雷鳴就這樣出現了，他兜著一大堆野果呆呆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看著他，沒有了面罩的遮掩，他終於又再度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雷鳴……」

　　　雷鳴反射性遮住自己的臉，這時才想起面罩早就在跌落山崖的時候就不見了。

　　　「我就知道在這裡肯定能等到你。」小游兒抱著水果跑到他身邊。

　　　「你在這裡等我？」他沒辦法不訝異，畢竟那一刻他明明是隨著無塵離開了，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還說在等他？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受傷的，我又怎麼會丟下你不管呢？」

　　　「既然這樣，現在我已經沒事了，你也可以走了。」他冷冷的拒絕小游兒的熱情。

　　　「你……」小游兒抱著水果看著他越過自己的身影有些生氣「你給我站在。」

　　　雷鳴頓了一下，還是站在了原地。

　　　「你發什麼脾氣？我千里迢迢在這裡等你，不是為了你說這句話的。你轉過來看著我！」他差點跟師傅反目執意下來找他，絕不會是為了跟他吵架。

　　　「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是魔，你是神。」

　　　聽到雷鳴這樣說，小游兒登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奇了怪了，明明他才是質問的那一個，怎麼現在反過來自己要去安慰雷鳴了？

　　　「那你為什麼三番五次的救我？在紫玉鎮的時候血劍明明就被你奪走了，可是它卻會突然出現，之前我不明白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你一直都跟著我。還有在太玄胥山上你教我破解血陣的方法，甚至不顧性命為我護法，你做了這麼多難道不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嗎？」他指尖泛白，語氣有些激動。

　　　「不過是同門之義。」雷鳴淡淡一句同門之義將之前的一切全部抹去了。

　　　「我知道，你成魔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我，你在怪我當日的不辭而別，可是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找你，我一直都想跟你解釋清楚，我會離開是因為我害怕，我不敢面對，可是當我回頭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你恨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為什麼要成魔，為什麼啊！難道你忘了當初你答應過我的誓言了嗎？你說過你要陪著我一起降妖伏魔的，你說過你會一直陪著我直到將那些從我族逃出去的妖怪消滅為止，這些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雷鳴臉色有些蒼白，他沉下眼簾緩緩說道「只是現在這一切都不需要我陪你了，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真正一個人的是我。你回去吧，回到你的師傅身邊去。」

　　　小游兒憤怒了，他抓起一個桃子就朝雷鳴身上扔去。

　　　「你在做什麼？」雷鳴閃了兩下索性不躲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心裡很難過。」他雙手一放，兜裡的果子紛紛散落一地，他沒去撿，只是抱頭蹲在地上。

　　　「有的時候我多麼希望我是一個姑娘，那樣也許我就不會逃避了，雷鳴，難道我們真的不能再回到以前了嗎？我好想回到那個單純的自己。」

　　　雷鳴想要回答的，但是胸口被他暴力擊中，有點喘不過氣，他緩緩跪在小游兒身邊吃力道「小游兒。」

　　　「你怎麼了？」小游兒接住他昏倒的身體「該死，你根本就沒有好嘛。」方才還那樣跟他鬥嘴，害他不小心又把他砸傷了。小游兒真的不知道是該恨他還是該氣自己這麼沉不住氣。

　　　他吃力的背起雷鳴，離開這裡，渾然身後那道小小的殤月一直在跟隨著他們。

　　　這座山林就是一狐狸山，躲哪裡都不行，小游兒不得已只得將他掛在一老樹上，狐狸不會爬樹，所以他們站的越高越好。小游兒坐在樹頂上，望著天上日漸西沉，月亮就要上來了，大地一切沉入黑暗，就這樣坐在這裡感覺有一種獨孤一世的感覺，現在小游兒有點慢慢明白為什麼師傅喜歡俯視人間，那種淡看一切的心境非一日所能練就的，他想自己還不能達到師傅的造詣。

　　　「你在看什麼？」雷鳴悠悠轉醒，看著小游兒孤單的背影心中不禁生疼。

　　　「我在看月亮。」小游兒沒有回頭而是看著這道月光緩緩劃破雲層高高掛在空中。

　　　「許多人都喜歡看日出，你怎麼喜歡看月出了。」

　　　「不覺得月亮好美嗎？不管整片天空是不是只剩下它一個，不管有沒有人看到它，它依舊是那麼高高在上的俯視人間，陽光是每個人都會喜歡的光芒和力量，但是我更喜歡月亮的精華，它的出現柔和了大地一切焦躁，許多太陽做不到的事，月亮它做到了。」

　　　「你現在竟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了。」雷鳴緩緩直起身子，他看看身下數十米的高空，不禁莞而。

　　　「我總不能一直沒心沒肺的活著吧？在我去找你的路上我遇見了諸葛少主還有朗月大哥，我發現他們都有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而且也變得更加成熟有魄力，我忽然發現只有自己一直在原地徘徊，十年不見談不上成熟反而更加的不諳世事，這樣的我似乎不適合活在世上，所有人都在進步，只有我還停留在原地。」

　　　「我倒寧願你永遠都這樣，活的單純。」他眼神深遠的看著天上的月亮，知道得太多對小游兒並沒有好處。

　　　「雷鳴，要怎麼做才能幫你轉化成人。」小游兒側身看著他，不再說那些不著邊際的話，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可以解脫雷鳴的方法。

　　　「這並不難，只要我重新投胎。」雷鳴風輕雲淡的口吻讓小游兒感覺不舒服極了。

　　　「別說傻話了，我一定會想辦法的。」他不喜歡聽見雷鳴自暴自棄的說話方式。

　　　「我能不能轉化成人真的就有那麼重要嗎？」雷鳴突然直起身子看著他。

　　　「當然重要啊！我不想你被赤魔控制然後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他更不想的是跟雷鳴為敵，他們本是同門，日後難道見了面都要刀劍相向嗎？

　　　「小游兒，我沒有被迫，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雷鳴緩緩打斷他。

　　　「為什麼？」他不明白，不懂雷鳴執意要成魔的理由。

　　　「沒有為什麼，你若想跟我劃清界限，現在就可以。」他看著小游兒語氣分外堅定。

　　　小游兒雙手緊握，他被雷鳴這番話氣結，這般辛辛苦苦來這裡尋他，難道得到的就是這句回應嗎？難道他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他只剩下他一個親人了嗎？就算他成魔，他仍不想放棄他，他想要救他，可是雷鳴這個時候卻告訴他，自己不需要他救。這樣算什麼？他寧願跟自己為敵都不願意重回正道嗎？

　　　「我的職責是降妖伏魔，難道你真的要與我為敵嗎？」小游兒語帶蒼涼，這一切事情的演變都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範圍，現在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雷鳴聞言只是低下頭，良久才說道「正邪不兩立，可是從沒有人說過正邪不可以並存。你若是在意世俗的眼光，現在就可以舉起血劍一劍殺了我，只有血劍才可以了斷我的性命。」

　　　「我沒有。」小游兒聲音都開始顫抖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想他，難道在雷鳴心裡他就這麼勢利嗎？他居然這樣來威脅他。

　　　「小游兒，我從不奢望你救我，當初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今日的一切就不會發生，如果當時我知道你去翼城會改變我們的一生，我寧願一輩子當個瘸子。」雷鳴站起來，迎著風，孤單的身影跟黑暗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