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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謠》第74章
  第74章 074

  等範瑗睡熟了之後,任平生輕手輕腳披衣起床,悄沒聲息的出去了。

  他獨自站在屋簷下,夜涼如水,滿身孤寂。

  「我到刺史府的時候已是深夜,不想驚動你祖父,便逾牆而入,直接找你去了……我憂心如焚,又連夜出了城,沒來得及和你祖父見面。」他今晚告訴任江城的話,仿佛又迴響在他耳邊。

  沉沉暗夜中,任平生嘴角輕揚,泛起無奈又廖落的笑意。阿令,我確實沒有見到你祖父,不過,我聽到他的聲音了,聽到他向辛氏暴燥怒吼的聲音了……

  以他的人生閱歷,怎麼可能只聽信侍女的幾句言語,就輕信了,就直接出城追趕樂康公主去了?他並不是直接出城的,而是知道任刺史在辛氏那裡,悄悄潛到了牆外,聽到了任刺史和辛氏激烈的爭吵。

  聽到那夫妻二人的爭吵之後,他才確定任江城確實是搭樂康公主的船奔京城去了,憂心愛女無依無靠,寄人籬下,也顧不上和任刺史見面詳談,連夜出城而去。

  多年沒回宣州,好容易回去了,父子二人竟然沒有見面。

  阿令這些年在宣州……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任平生眉頭微皺。

  他信步向臺階下走去。

  值夜的僕婦看到他出來,連瞌睡也嚇沒了,忙過來問安,任平生擺擺手,「我出去走走,你們警醒些,不許睡磁實了。」僕婦曲膝答應,任平生腳下不停,出了庭院。

  他從西邊一個小門出去,一路疾奔,去了杏花巷。

  到了杏花巷之後,他逾牆而入,順利摸到了任榮生和王氏居住的上房,伏在房頂,輕輕取下幾個瓦片,側耳傾聽。

  他估計著任榮生和王氏這晚不會安安生生入睡,果然,如今夜已深了,這夫妻二人還在吵架,吵了個不亦樂乎。任榮生氣呼呼的,「你還有臉抱怨?咱們能到今天這個慘狀,還不全是因為你?不是你寵著六娘,把她慣的無法無天,她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肆無忌憚逼迫自己的堂妹麼?她不逼迫八娘,三弟和三弟妹也不至於惱成這樣,將咱們涼在碼頭大半天不說,還將咱們一家人拒之門外,拉到這荒涼偏僻之處!」王氏委屈了,說話帶了哭音,一把鼻涕一把淚,「六娘又沒做什麼過份的事,就是和八娘開個玩笑、嬉戲笑鬧而已。別人不明白她,你這做阿父的還不懂得咱們六娘麼?她溫柔善良,賢淑堅貞,說話行事是很有分寸的啊。退一步說,就算她真做了不應該的事,那不是還有三娘在場麼?大娘和二娘出閣了,三娘才是姐姐,應該主持大局的人,六娘若果真行事不妥,她怎麼不攔著六娘呢,只會在一邊看熱鬧?我可憐的六娘,她心直口快,性情單純,這是被人利用了啊。」

  「她怎麼被人利用了?三娘四娘五娘還有七娘都在,為什麼冒出頭來逼迫八娘的只有她?你到現在還在袒護她,她就是被你慣成這樣的。」任榮生沒好氣。

  王氏惱了,尖聲道:「她是我一個人的女兒麼?不是你親生的麼?平時你什麼都不管,出了事只知道責怪我,我要去告訴夫人,讓她來給我評評這個理!」

  任榮生氣樂了,「你以為這還是在宣州呢?你想向夫人告狀,好啊,這便動身回宣州去吧,我不攔著你。」

  王氏直喘粗氣。

  她才從宣州拖兒帶女的來到京城,受盡奔波之苦,怎麼可能再回宣州去呢?任榮生說的這些,純屬風涼話。

  任淑貞一直躲在外面偷聽,這時忍不住推開了門,「阿父,您不能逼我阿母回宣州,她因為要替您爭這個都令史,可是把大伯父和大伯母得罪的狠了呢。她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您,為了二兄和我麼?您卻這麼對她……」

  王氏也覺心酸,抱著任淑貞大哭,「這個都令史你大伯也想做,你四叔也想做,我是費了多少功夫才把夫人給勸下了啊,他半分也不承我的情,把我的好處全拋在腦後了……」任榮生又是羞,又是惱,指著破舊的牆壁恨恨道:「你為我爭來這都令史之職有什麼好處?我在刺史府錦衣玉食的,到了京城要住在這種破地方!」

  任平生不覺冷笑。

  辛氏何等精明,這都令史之職若是金貴難得,還輪得到任榮生麼?就是因為這職位並不稀罕,任家在京城又沒有像樣的宅子,所以辛氏的親生子任安生才不屑一顧,給了任榮生。

  任榮生在這屋中巡視一遍,看到任淑貞身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全是你作的孽!若不是你,咱們一家人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任淑貞被他罵哭了,哽咽道:「這能怪我麼?八娘一向討厭,自祖母開始,家裡沒一個人喜歡她的,但凡在祖母面前說話,哪裡大家不是拿八娘取笑的?別人能取笑她,偏偏我就不能了麼?我就是嚇唬嚇唬她罷了,又沒有真的將她怎樣,三叔父也不值當為這個生我的氣,您也不值當為了這個罵我,嗚嗚嗚……」任榮生頭疼欲裂,一聲怒喝,「你若真將八娘怎樣了,你還見得你三叔父麼?」

  任淑貞見他火氣很大,嚇的打了個哆嗦,沒敢再作聲。

  王氏心疼,將她摟緊了。

  任榮生看著這母女二人實在生氣,「我到後頭歇下了,不用等我。」甩甩衣袖,怫然而去。

  王氏恨恨,「沒羞沒燥,不要臉,才到京城第一天,他便到那賤人房裡去了。」

  任淑貞才不管這些,只顧傾訴自己的委屈,「阿母,我真是冤枉,您說說,在刺史府誰不笑話八娘,誰不欺負八娘,怎麼就我欺負了她一回,便這樣了呢?」王氏咒駡了任榮生和孫氏一回,安慰任淑貞道:「我的兒,這你便不懂了,你祖母欺負八娘,你大伯母欺負八娘,都是不打也不罵的,我也是一樣啊,你見我打過八娘麼?指著她鼻子罵過麼?沒有啊。我們就是譏諷她,嘲笑她,讓她覺得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可憐兒,讓她知道沒人喜歡她,沒人疼她,誰都嫌棄她。範氏在她身邊放了王媼這樣的乳母,要是明著欺負她,她不知道,難道王媼會不知道麼?王媼若是知道,便傳到你三叔父三叔母耳中了,究竟不好。」

  「原來是這樣的,欺負她也可以,但是要諷刺嘲笑,不能打也不能罵。」任淑貞喃喃。

  「當然不能打也不能罵了。」王氏見她才明白這個道理,也後悔從前沒早早教給她,「你三叔父三叔母是迫于無奈才將她送回府的,這些年來因為她在府裡住,你三叔父三叔母年年往府裡送許多財物,還不是為了要給八娘使、讓她過好日子的麼?欺負八娘不能是明著的,不然你三叔父三叔母早不答應了。」

  「我明白了。」任淑貞耷拉下腦袋,「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三姐姐總是唆使我和八娘吵鬧,她自己卻很少親自出面。」

  「所以說,你這孩子心直口快,太單純太天真了。」王氏恨鐵不成鋼。

  王氏聲音忽然低下來,小聲教給任淑貞什麼姐妹間相處的秘笈。任平生沒有興趣再聽,將瓦片原處放好,輕輕躍下房頂,向後門而去。中間路過一處偏院,聽到裡面傳出任榮生的聲音,他便站在窗前隨意聽了聽,裡面傳出一個女人矯柔造作的聲音,「郎君,不是我說娘子和六娘子的壞話,實在是娘子對六娘從不管教,只會縱容,對四娘卻又苛刻無比,奴真是替四娘子委屈不平……」任榮生也不知是素日便寵愛她還是對王氏和任淑貞不滿,順著她的話意說了幾句,任平生蹙眉,腳步輕靈,走了。

  任榮生這一房人今後在杏花巷大概會很熱鬧,會明爭暗鬥的很激烈,這個他就沒有興趣知道了。

  一道輕靈的身影穿透重重夜幕,遠遠離開了杏花巷。

  他離開後不久,又有一道身影自夜色中奔來,躍上了任家的院牆。

  這人藝高人膽大,身上著的竟不是黑色夜行衣,而是白衣勝雪,灑脫飄逸。

  他在任家各處看了看,之後便在王氏和任淑貞的房頂上盤腿坐下,揭開幾個瓦片,向屋裡看了過去。

  王氏這做母親的好容易良心發現要教導她的寶貝女兒了,真是恨不得一夜之間把任淑貞教成個「明白人」,傾囊以授,從刺史府的各房人、各件事講起,尤其是一提再提任江城,「……你看你祖母是如何整治八娘的?八娘赴宴時見到瘐濤,似有愛慕之意,你祖母便當著眾人的面提及瘐家的家世,言辭之間,無比羡慕,又把瘐濤誇的天花亂墜,好像瘐濤是南朝第一名士似的。這樣一來,八娘會不動心麼?你祖母卻知道任家和瘐家門第相差過遠,八娘教養又不好,她絕無希望……」任淑貞如夢方醒,「祖母就是祖母,手腕高明啊,阿母放心吧,我懂了,以後對八娘我也是不打不罵的,哄著她走彎路辦傻事就是了。唉,阿母,你說奇怪不奇怪,從祖母開始,大伯母、您,還有三娘四娘五娘以至我和七娘,這些人加起來對付一個八娘,居然也沒有將她怎樣。她現在好好的住在青雲巷呢,有三叔父三叔母寵愛她,日子一定過的不錯。」

  王氏長籲短歎,「是啊,八娘日子一定過的不錯,團圓美滿,你祖母若是知道了,會很傷心難過的。」

  辛氏知道任平生一家四口團聚了,小日子和和美美,該是多麼的失望和灰心啊。

  「什麼團圓美滿。」任淑貞眼珠亂轉,賊賊的笑著,「阿母,您看這樣好不好?咱們安頓下來之後,阿父便應該拜見王丞相,到衙署任職了。到了任上,或是到了王丞相面前,阿父訴訴苦,如何?三叔父自己住城東青溪中橋的豪華宅邸,卻把兄嫂和侄兒侄女攆到破敗老宅,這些話若是傳出來,好說不好聽吧?三叔父若是不在京中長住,那也便罷了,若要長住,他便要顧忌名聲的,只能忍氣將咱們接回去,您說對不對?況且,阿母您不是說了麼,三叔母娘家是五味巷範家,世家名門,那一定是很注重聲譽的,不會讓三叔母不孝不悌,薄情寡義,將咱們拒之門外的。」

  「六娘真聰明!」王氏大喜,「我怎地沒想到這個呢?好,我明天一大早便和你阿父說。」

  任淑貞得意的笑了。

  她們母女二人越說越起勁,房頂上坐著位俊俏郎君,她倆是毫不知情。

  「哎,六娘,等你三叔父三叔母服軟了,將咱們迎到青雲巷,我便哄著你三叔母,讓她引見名門世家的貴公子給咱們,或者讓你三叔父引見幾位王府小郎君……」

  「做什麼啊?」任淑貞裝瘋作傻。

  「給你挑一位貴婿啊。」王氏笑道。

  任淑貞撒嬌撒癡,和王氏不依。

  白衣人不忍再聽,將瓦片放回原處。她有著什麼樣的姐妹啊,簡直令人目不忍睹,耳不忍聞。

  像她那樣美好的女郎,怎會有這樣的姐妹。

  白衣人悶悶坐了片刻,飄然下了房頂,趁著夜色,揚長而去。

  次日一大早王氏便跟任榮生說了這個好主意,任榮生有些猶豫,「這樣不好吧?畢竟家醜不可外揚。」王氏瞪了他一眼,拉著他到院子裡四處察看,「你看看這裡有多破舊,這要想收拾好了得費多少力氣,得花多少錢?」任榮生躊躇再三,道:「看情形吧。若能說,我自然不會憋著。」

  王氏見他松了口,也便放心了。

  雖然眼下很狼狽,不過她相信任平生和範瑗很快會抗不住,會服軟,畢恭畢敬來請她的。

  任榮生略做休整,便到王丞相府拜訪了。

  王丞相公事繁忙,無緣得見,王丞相的大公子王靜之接見了他,請他喝了杯茶。

  任榮生在王大公子這樣的貴人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出,唯唯諾諾,俯首貼耳,唯命是從。

  王靜之閑閑道:「都令史一職事關重大,必須謹言慎行之人方可勝任。任令史,在你任職期間,我阿父不希望聽到有任何閒言碎語傳出來,也不希望你家有任何家醜傳出,惹人議論,你明白麼?」

  任榮生額頭冒汗,恭敬長揖,「下官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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