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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第107章
☆、第107章 古代一百零七點都不友好:

 胡太后抱恙,入殿的時間便比眾人晚了些。她作為長輩,是沒人敢挑理的。只是有不少「聰明人」腦補的多了點,覺得胡太后這是在和新帝博弈,在這染缸一樣的後宮,處處都學問和講究。

 胡太后……其實真不是故意要給皇帝擺譜的。

 她又不傻,也不是那種自視甚高的。皇帝不是她的親兒子,她努力和皇帝處好關係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想不開的要拿捏皇帝?

 她來晚了,只是因為她之前正在後宮裡震懾那些太妃。這些才是欺負皇帝心軟,皇后面善,想端著長輩的譜兒拿捏一二的。其中更有膽子大的,想要藉著給晉武帝送行,到前朝見兒子,傳遞一二宮中的消息。

 胡太后是怎麼知道的?當然是因為有人想要連她一起策反唄。

 鬥了一輩子,才當上太后的胡芳,對於這種拉攏是充滿了嗤之以鼻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她是武將之女,所以天生就缺根筋兒?放著沒有自己的母后、現任的皇帝不要,去上趕著給一個有自己母后、還不確定日後能不能成龍的王爺來什麼從龍之功?求別鬧。

 有人以為她和楊元後是死敵人,楊元後當年又阻了她成為皇后的路,她肯定是不會待見楊元後的兒子的。

 這話沒錯,她確實不待見楊元後的一切,她住過的宮殿,她用過的人,她的子女……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她就待見別人啊。

 要說敵人,整個後宮的妃嬪都是她的敵人,謝謝。她生了一個女兒之後就沒辦法再生,說這裡面沒貓膩,誰信?那個時候楊元後可是已經掛了的,害她的只可能是別人,但她不知道是誰,所以,本著寧錯過,不放過的精神,她也不會讓其他毒婦好過!就算她們沒害過她的肚子,也不見得就沒害過她的其他,或者是幫人害過她。在她第一次沒當上皇后的漫天奚落,幫著楊繼後各種排擠她,在她女兒出嫁時想方設法讓她女兒嫁了如今這麼一個窩囊的駙馬,到晉武帝面前上各種眼藥,林林種種的恩怨,她們以為這些都能隨著時間一筆勾銷?!呵,滑天下之大稽,她可以明確的說,在她這裡過不去!她就是這麼記仇。

 她們不是想來前朝見兒子嘛,她偏不讓!理由都是現成的,太妃畢竟是寡婦,前朝那麼多外男大臣,要避嫌的。她們還是在後宮裡吃齋唸佛,給先帝祈福吧。不想?對先帝愛之深沉,想見先帝最後一面?那就陪葬啊,這樣和先帝可是生生世世在一起呢。

 魏晉以前,皇帝死後,宮妃的下場無外乎就這麼幾種,和兒子去封國當王太妃;老死宮中;陪葬。

 陪葬還是主流,因為宮中也沒多錢養閒人。

 魏晉流行薄葬,這才沒了那麼多陪葬的可怕規矩。

 不過,胡太后根據如今的流行,已經想了一個新的妥善安置這些曾經的競爭對手的辦法,保證沒人敢提出反對意見。

 羊皇后畢竟年輕,面子薄,在面對太妃這種長輩不好怎麼下重口,生怕把太妃們氣出個好歹。

 胡太后正好彌補了羊皇后這點不足,既能在新帝和新後面前表達自己是站在他們一邊的立場,也能讓新帝和新後看到她的作用,一時離不開她,讓彼此良好的關係天長地久的維持下去。這樣的雙贏,才是最好的。

 因此……

 胡太后一進殿看見羊皇后在哭時,心裡雖然清楚羊皇后的手段,卻也不會戳穿她,反而還開始幫著她。上前一邊扶起皇后,一邊以嫡母的身份斥責豫章王:「你這些年的學問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嗎?你老師教你的禮義廉恥裡,有哪條是讓你如此逼迫自己的嫂子的?實話告訴你,你皇兄要避嫌,所以先帝的那些宮妃其實是由哀家來管著的。你是在指責哀家的不是嗎?」

 「兒、兒子不敢。」豫章王徹底慫了。

 胡繼後脾氣一直都是這般火爆,在她當上皇后,主持宮務的這幾年裡,做事雖然公允,但也容不下誰來質疑她。豫章王這些年幼的皇子,嫌少有不怕這位母后的。

 胡太后最先罵豫章王,也是因為知道這就是個經不住咋呼的慫貨,估計他今天跳出來,也不知道是受了兄弟們多少的挑撥,嘖。

 等降住了豫章王,胡太后這才怒目而視的瞪向殿內站的其他王爺:「你們誰還有意見?」

 其他王爺哪裡敢有意見。比慘比不過眼淚說來就來的羊皇后,輩份兒又高不過名義上是他們母后的胡太后,他們還怎麼有意見?等著皇上趁機扣他們一頂不孝的帽子嗎?

 見王爺們縮了,胡太后這才意猶未盡的收了手,先帝就這麼去了,深宮寂寞啊,難得有她發揮的時候。

 說起來,皇上整日裡和衛家那個孩子玩的什麼什麼「演戲」,也不知道怎麼樣,若有趣,她也可以找些宮女試試嘛。她自持身份不可能親自下場,看別人演也很有趣啊。

 說起演戲,胡太后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自己扶起的羊皇后,覺得她這哭的本事估計也是從演戲裡學來的。果然皇上是大智若愚啊,看著是在玩樂,也能學以致用,有這大學問在裡面呢。不愧是她站隊跟著的人!

 羊皇后假裝平復情緒,並不知道胡太后在想什麼。知道的話,她大概會表示,演技確實是陪著司馬衷玩演戲的時候提升的,但這個說哭就哭的本事,可不是跟司馬衷學的,而是她作為孤女的日子裡不得不學會的,怎麼哭,何時哭,哭到什麼程度,她都有過深層次的研究,保證能哭出效果,達成所願。

 晉惠帝在羊青容哭的時候,就急了。他看不出來她在演戲,只知道她這是被欺負了,很想安慰她,幫她報復回去,不讓人欺負她。

 衛玠和嵇紹攔都攔不住。

 幸好,胡太后來了,化解了一場風波,沒讓晉惠帝破功。

 晉惠帝按照事先練習過的,親自請了太后坐到他旁邊,將母慈子孝演的入木三分,給足了胡太後面子,也讓想煽動胡太后的人睜大眼睛看了個清楚,他和胡太后之間的聯盟關係固若金湯!

 楚王見本來準備好的發難,就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結束了,自然不甘心,暗暗推了一把清河王。

 清河王是晉武帝的第十三子,不算是楚王的同盟,但是在晉武帝在世時,清河王就總是被楚王指使。沒辦法,清河王性格懦弱,又有把柄在楚王這個哥哥手上,只能聽從。

 晉武帝很喜歡清河王,因為這個兒子長的特別好看,所以楚王以清河王為筏子,每每成功的幾率都很大。

 這次楚王也就依照了舊例。

 可惜,這次的情況有些不同了。不說上面坐的已經不是他們的爹,而是他們的哥哥,哪怕是他們自己的心境,其實也有了不小的變化。敢在老子面前說的話,在哥哥面前就不敢了。因為大家心裡都知道,他們的老子肯定不捨得真拿他們怎麼樣,哥哥就不同了。

 所以,如今再一次被推出來,在所有人都看向他的時候,清河王簡直欲哭無淚。

 無妄之災啊無妄之災。他在封王時,就被過繼給了年僅十歲就去世了的王叔城陽王(清河王這才有了王位),如今他其實已經不算是晉武帝的兒子了,要不是皇帝召他來,他都不一定能給晉武帝送這最後一程;他母妃陳美人死的早,他也沒什麼需要接去封國的王太妃牽絆,實在是不知道自己站出來能幹什麼。

 左右為難之下,也只能硬著頭皮道:「聽說太后病了,不少太妃都病了,敢問少府的疾醫都在何處,起到了什麼作用。」

 羊皇后見有人提起這個,眼淚一下子就又來了:「不是我不想讓疾醫去給母后、母妃看病,實在是沒有人手了。疾醫大多都被軟禁在了少府,只等父皇下葬後,驗明正身,這才能放出來。僅有的幾個疾醫都先供了母后、母妃那裡。我和皇上都沒有的。」

 晉惠帝傻人有傻福,雖然腦袋不夠用,但身體卻好的不得了,吃嘛嘛香,嫌少生病,大概正應了那句傻瓜是不會感冒的。所以,羊皇后就沒讓疾醫來,覺得這是個刷純孝至善的聲望值的好時候。

 大臣們一聽這話,果然對晉惠帝有了更好的印象。雖然說皇帝孝順也孝順的不是他們,但至少孝順這個品質代表了一個信號——皇帝心善,他能善待他人,這讓與新帝都處在摸索期,不知道新上帝好不好相處的大臣們,都仿若吃了一顆定心丸。於是,立刻就有人跪下來表示了對皇上善行的讚美。不僅這位「感動」,其他老臣也都很「感動」。

 楚王只能再次指派了自己的小弟二號,淮南王。

 淮南王是晉武帝的第十子,母妃在宮中很有地位,是三夫人之一的李夫人。但是,他自己其實並不得晉武帝喜歡,這才不得不依附於母妃僅僅是個美人的兄長楚王。

 《晉書》中對淮南王的評價是:「允性沈毅,宿衛將士皆敬服之。」

 不管這位真實的一面到底如何,最起碼從評價裡,可以看出他是個很會做人的人,有審時度勢之能,簡單來說就是明白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什麼時候不該做什麼。好比此時此刻,他覺得不能和楚王參合到一起。

 但是,和清河王一樣,淮南王也不敢得罪楚王。

 心頭一轉,便計上心頭。

 淮南王明明白白的看了好幾眼楚王,希望自己坐在上面的皇兄能看清楚,他站出來是非所願,是被逼無奈,他也就是意思意思說說而已,別當真。

 晉惠帝自然看不明白淮南王的暗示,但嵇紹、衛瓘等人看懂了。

 站在晉惠帝一邊的衛玠,不著痕跡的戳了戳這位。晉惠帝沒有癢癢肉也算是個好處,至少他身邊的人提醒他換表情時,他不至於笑出聲。

 得到衛玠提示,晉惠帝根據戳的次數,換上了對應的表情。

 淮南王一看有門,也趕忙順桿爬上,不敢在繼續做的更明顯,怕楚王反應過來生吃了他。他看似強硬,實則軟弱無力的責問:「為何要把疾醫關起來?可是父皇之死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內情?」

 這話看似是在責問,其實給他皇兄留了不少可以當做漏洞追問回來的地方。

 晉惠帝那邊也果然抓住了機會,反駁的有理有據。

 楚王不為所動,想著果然上鉤了,這才自己站出來,問了環環相扣的第三個問題:「若疾醫沒問題,那本來身體安康的父皇又怎麼會匆匆早去?不是說有公主們的替身比丘尼在保佑嗎?這到底是保佑,還是巫蠱詛咒?!」

 楚王挑釁的看向衛瓘,這才是他真正的殺招,咄咄逼人,又招招見血。

 晉武帝的乍然死亡,要麼是被庸醫錯診,耽誤了病情;要麼就是替身僧出了問題,不能保命,反而惹怒了上天。庸醫是衛家出來的庸醫,替身僧裡則有衛家的嫡女。

 看你衛瓘倒是要如何取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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