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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脈脈[修仙]》第33章
第33章 又勝

   似乎也見不過溫折如此狼狽,寒梅花君隔空對著一指,就有大股還帶著冰碴的水流自天而降,把溫折衝涮的徹底。

   炎炎夏日,溫折在這冰冷的水流中重重打了個寒顫,卻欣慰的發覺自己身上的污血穢物都被沖洗乾淨了。

   雖然所做的行為難得的體貼,可雲素練對溫折的評價依然沒有半分容情。她輕描淡寫的掃了地上橫屍的食地蜥一眼,冷冰冰道:「你對它產生了什麼不該有的感情?」

   溫折:「……」

   溫折一時震驚不能語,腦子裡迅速的把自己剛剛所作所為都過了一遍,仍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讓劍君產生了如此誤會。

   「我、我並沒有……」

   「你不愛它?」雲素練挑起一邊眉毛,看著溫折因這話而變得驚愕到呆滯的眼神:「既然如此,你為何對它如此溫存?」

   溫折:「……」

   若是毫不留情的一劍開膛破肚也能被稱為溫存,那隻怕天下所有的劊子手都有斬不斷理還亂的感情關係——這關係多半還是和同性發展起來的。

   雲素練的行事作風真是把言傳身教四字發揮到極致。眼看溫折還有些不開竅的遲鈍,她半句廢話也不講,徑直抬手按住了溫折的劍。

   「這才叫殺意!」明泓秋水又一次被她輕鬆自溫折手中奪去,一柄在花君手中顯得格外溫潤而充滿風度的寶劍,如今寒芒盡露,赫然成為了殺機四溢的奇兵。和剛剛讓人如劍鋒緊逼皮膚的寒涼劍意不同,如今這種純粹的冰冷殺意讓溫折錯覺已經有無數劍刃戳入了自己的身體!

   眼見溫折額上冷汗滾滾而落,雲素練乾脆利落的把明泓秋水插入劍柄,哂笑道:「你是想殺了它?那氣勢倒是更像要和這畜生接吻呢。」

   溫折:「……」

   看了一眼慘死的食地蜥的遺容,溫折聽到「接吻」二字,實在有種嘔吐的衝動。

   雲素練絲毫沒有顧及溫折的心理波動。她直接而坦白的發問:「懂殺意了嗎?會傷人了嗎?」

   「稍懂一些。」溫折硬著頭皮道:「但若要如剛剛劍君般強勁,只怕是不能的。」

   也許是整個教導的過程讓雲素練有些不耐煩,她面上的表情起伏更大了一些。鑑於她慣常把神態維持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如今這幅樣子已經可以算雲素練式的不可思議了。

   她就用這種雲素練式不可思議的口吻冷冷道:「看你骨齡,也該有了十七八的歲數。近二十載光陰,你竟然都沒有非常想殺什麼人過?」

   溫折:「……」

   他當然有想殺的人——廣華二少和那魔修弟子。若是細究起來,他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但是聽劍君的口吻,倒彷彿是活了十七八年還沒有特別想殺的人是十分不正常的事一般。

   花君之前也為他大致講解過大寒山的門規和具體情況。只是果然百聞不如一見,看著眼前的劍君,他深深意識到了那是個何等喪心病狂的宗門。

   ……或者如此喪心病狂的只有劍君也說不定?

   溫折內心的這番想法自然不足為外人道。他半垂著頭,面上依然是一派恭敬,口上也很快應答道:「有的。」

   雲素練眉頭一鬆,用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又召出了一隻惡形惡狀飢餓難耐的食地蜥,乾脆道:「這就是你想殺的人。」

   我想殺的人……溫折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廣華二少嗎?

   他又回憶起了在藏書閣看到那本印法書時的幻境:廣華二少被他用一個印法擊成無數碎塊,鮮血和碎肉粘膩的糊在身上。當時的確有種見到他人身亡的畏縮和恐懼,但想想死去之人的身份,心底如何不泛上一種隱秘的痛快?

   唰的一聲,溫折拔劍出鞘。他已抓住了殺意的尾巴。

   若是廣華二少在此,溫折想到:我何妨殺了他一雪前恥?

   自己的無故慘死、那些讓人膽顫心驚的折磨、自己親眼見過的,只因為對方情緒的變化就隨便被奪去生命的那些少年少女……他難道不該殺嗎?

   當他隱隱泛紅的雙目對上那凶殘狡猾又飢餓的食地蜥時,對方竟然沒有像上一隻一樣直接衝過來,反而向後縮了縮身子。

   食地蜥既然不動,溫折也就不客氣的搶佔先機。他揚劍出手,劍氣如虹,恰是一招「一劍光寒十四州」,劍尖一抖,就如點點寒星,冷酷而縝密的封住了食地蜥的所有動作。

   剛剛的那場戰鬥不能說是失敗,畢竟結合著他在書上所學、花君所講,方才他已經摸索出了食地蜥攻擊的幾種基本形式。

   他當然也可以故技重施,像剛剛那樣攻擊這只食地蜥的雙眼,逼其後退再借力跳到它背上,逆著它的力道重新劃開它的肚腹。

   但就在溫折舉劍的那刻,一種奇異的直覺傳入了他的腦海,一個想法沒有任何鋪墊的平空跳了出來:這只食地蜥曾經被人劃破過一次肚皮。

   所以它會更謹慎、更老練,也更狡猾。

   對戰關頭,溫折無法辨認這個念頭的可信度有幾分,但他下意識的就選擇了相信。劍尖已經指向食地蜥雙眼的千鈞一髮之際,溫折劍身一晃,驟然變招,由劈轉刺,對著食地蜥半張半閉流著腥臭涎液的口中戳去。

   食地蜥沒有怠慢。它應對極快的吐出一截舌頭——那上面遍佈大大小小的皰疹,有的已經半破了,流出黃色的膿來。

   溫折心知食地蜥的舌頭極有韌性,很難受傷,它舌上的膿液口涎又具有很強的腐蝕性,故而它才敢如此對敵。

   這只食地蜥的舌頭大概還沒吃過什麼苦頭,這舉止可未免太託大了。溫折眼神一凝,手上寶劍不收反進,速度還快了幾分,頗帶著一股兩敗俱傷也不畏懼的狠勁。

   臨到關頭,食地蜥突然意識到不對,猛然卷收回自己的舌頭,只是——

   「晚了!」溫折低喝一聲,對方剛剛捲了個舌尖,而溫折的劍鋒已先一步而至!

   就像是一種本能,溫折發覺自己的內心竟然很容易的辨別出應該施力的方向。明泓秋水本來就是上好的佩劍,如今既有溫折妖力加持,又有溫折那突然出現的直覺輔助,竟然輕輕鬆鬆把這條本應相當皮韌的舌頭削下一大半來。

   食地蜥吃痛猛退,喉中溢出一聲痛楚的慘呼。溫折卻連眉毛也沒動,手中長劍一振,緊逼上去。手中劍柄一轉,溫折蹲身蹬地,騰空而起,借下落之勢直插食地蜥的頭顱要害。

   常言窮寇莫追,因為其走投無路時難免就舍下命來求個同歸於盡。食地蜥抬抓猛擊地面,尾巴也揮舞的獵獵作響。暴躁的搖頭晃腦個不停,六隻眼睛好像都同時泛出了血紅的顏色。

   溫折握劍的手仍然極穩,幾乎到了紋絲不動的地步。他此刻還半沉浸在那種自己感受到的殺意幻想中:如果它是廣華二少……兩敗俱傷,難道他就怕嗎?

   那條粗壯而帶著沉重力道的尾巴已經迫近溫折右肩,如果溫折不撤手難免要在脖頸上狠狠挨上一下,說不定當場就要屍首分離,最好也要閉過氣去。而食地蜥的腦袋還在不斷搖擺,根本讓人拿不定目標如何。

   溫折卻仍不後退。

   他左手灌滿妖力掩住自己右頸,下一刻蜥尾與手背相撞,發出一聲奇怪的夾雜骨頭斷裂的悶響。溫折的小指折了成了一個歪斜的角度,而食地蜥的尾巴卻用一種不可能的姿勢軟軟垂下。

   即使在這種時刻,溫折心底竟然還能有心情想道:這些天的柴畢竟不是白劈的啊。

   又受重創,食地蜥狂躁更甚,但它沒有下一次反擊自保的機會了。因為溫折正右手持劍,用一種篤定的態度把劍鋒釘進了食地蜥的腦殼,兩下翻攪後,徹底結束了它的生命。

   站在已經不能行動的食地蜥頭顱上,溫折用力把劍拔出。這時他才感受到從尾指傳來的斷骨劇痛。

   那種帶著滿心殺意的專注狀態漸漸從他身上褪去。溫折忍著手上的疼痛,翻覆的看了看明泓秋水。雖然它身上自帶陣法不沾穢物,但他還是不太想在清洗劍身前把它還入劍鞘。

   畢竟它剛剛從一個惡臭的腦子裡出來。

   雲素練打量著溫折的目光帶了點若有所思的意味:「你已會用先天神識。」

   「抱歉?」溫折一愣,疑惑的看了過去:「我並沒有聽過這個詞,但如果您說的是剛剛辨別食地蜥頭顱位置的那種探索力的話,我從修煉一開始就會用啊。」

   在最開始的時候,溫折就是用這種感覺辨認出了妖力和靈氣,而在遇到憑江月的時候,他更是因此發覺自己三步前靈氣的不同之處。

   如今只是又一次利用這股力量罷了,還和先前有什麼不同嗎?

   聽了溫折的回答,雲素練把目光停留在溫折身上的時間多延長了一秒:「若是如此,你的父母之一必有特殊血脈。」

   「你可以回去問問容雪淮,他一向心思雜亂,知道多些也不足為奇。」雲素練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導回了這場戰鬥的主題:「劍已用的有點模樣。如今懂得何謂傷人了?」

   對於剛剛爆發出難得殺意一期擊殺了食地蜥的溫折來說,這應該是個很好回答的問題,可他在此時卻遲疑了一下。

   「不敢說懂,還是要再想一番才能回答。」

   雲素練又多看了溫折一眼:「可以。回去處理傷口。明日此時此地,告訴我你的答案。」

   在轉身離開前,雲素練又凌空一指,招出一道帶著細碎冰碴的水流幫溫折衝了沖身上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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