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自由

　夢寐以求的機會，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送到眼前。

　因為威廉所做的一切看起來太正當了，楚其毫無心理壓力地接受了這個天賜良機，並且隱約覺得這個alpha果然是個好人，從自己見他的第一面似乎就確認了這個事實。

　他在眾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第一個走上前去，主動伸出自己的手。

　「我願意。」他如此答覆了威廉的邀請。

　威廉也便禮節性地握了握他的手，不露聲色地放開後，示意台下的副官過來辦手續，並且在阿爾傑走上來的過程中刻意壓低聲音對楚其說：「有沒有什麼為難的地方？」

　楚其在一瞬間想起了安迪，如果哥哥能擺脫那個泥沼般的將軍府重新開始該有多好？但是楚其沒辦法當場替安迪做出決定，且不考慮那兩個孩子的撫養權，如果枉顧安迪的意志，他與龐德又有什麼區別呢？

　於是他搖搖頭說：「沒有了，謝謝您。」至於那些輕視他覬覦他的人，楚其從來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過，為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浪費時間，實在是太得不償失的事情。

　個人身份驗證，辦理遷出與准入手續，一切都在電子光幕上當眾進行，只是屏蔽掉涉及*的部分。很快，楚其的基因序列在首都星戶籍登記系統裡進行了登記，從此他便算是首都星的永久居民了，時隔六十年再次成為。

　他的學校如今還在那裡，只是多了六十年的滄桑；他的實驗室早就被摧毀得渣都不剩了，但是卻可以翻翻當初藏在地底下的東西；他前一世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獻給了首都星，而現在得要重新來過。

　楚其的目光隱約有些激盪，他微微抬起頭，並沒有刻意隱藏眼底的波瀾。楚其作為羅恩家族的小王子，經歷過天堂到地獄的轉折，經歷過自暴自棄，性格大變也是可以理解的，也正因為如此西蒙並沒有對他之前的一系列行動提出異議。而此刻驟然得到自由，欣喜若狂也是理所應當的，他小心翼翼地努力著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omega。

　這種激動人心的時刻，喬治大叔又怎麼會錯過？他適時插入一句採訪：「請問小王子之前想過會是這種獎勵嗎？那麼現在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楚其想了想說：「雖然我不大相信命運這種東西，但是此刻放佛有一種自己之前的運氣一直不大好，因為這件事總算好起來一樣感覺。」

　他說得含蓄，是想起了以前的經歷，而聽的人也以為含蓄，同樣是想起了他過往的曾經，只是二者所想的事情不盡相同罷了。

　「其實，你應該感謝的不是命運而是將軍閣下吧？」喬治大叔順口說了一句，話音一落便發現自己踩了線，頓時冷汗又滴了下來。帝國特使上這個節目是降尊紆貴，他口快開這種玩笑才是活得不耐煩了，喬治大叔心中淚流滿面，果然綜藝節目做多了是沒法上檯面主持政治新聞的。

　沒想到楚其點頭稱是：「的確如此，我會想辦法報答他的。」他記得自己還欠著這個人人情，人情越攢越多越難還，這種感覺著實讓人有些心慌。

　阿爾傑看著覺得再讓他們說下去就不像話了，急忙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還有沒有人過來辦手續的？」

　布魯克林作為優勝者理當接下來表態的，那畢竟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可是對他來說卻不怎麼想要。他在艾米剋星球已然是娛樂圈無人能超越的存在，而首都星人才濟濟，誰會認得布魯克林是誰？單論顏值他去哪裡都排不上號，完全沒有必要放棄眼前的成功去拼一個未知的將來。

　可是此情此景，他不表態，豈不拂了特使的面子？布魯克林愁的皺紋都出來了，他果然跟這節目犯沖。

　好在另一組的安格斯搶先衝了出來：「我也想去。」

　安格斯其實更想問的是：我能不能把這個珍貴的名額讓給另一個人。他的男朋友想考帝國的軍校，有了首都星身份能順利許多，而安格斯作為一個三流明星去混首都星的娛樂圈實在是挑戰高度。可是讓他在艾米剋星球掙這種辛苦錢供男朋友讀書，安格斯嘴上不說，心裡當然也會害怕自己將來被拋棄。

　眼下有這樣一個機會，如果他先拿到了身份，或許兩人的關係會因此變得更有保障一點？反正遲早是要去首都星的，不如一起從頭開始。

　安格斯這樣想著，生怕錯過了如此珍貴的名額，於是等到機會就迅速站了出來。

　阿爾傑同樣替他辦理了新移民的身份。

　審時度勢之下，強尼也選擇了移民，無非是因為他在這裡發展得也不算好，出去就算同樣混不出來，那個首都星的身份就值很多通用幣了。

　特殊的獎勵只有台上的四位嘉賓有，台下以及通過電視看直播的觀眾中卻引起了軒然大波，一時間移民成了風潮，向外交部遞交申請的數不勝數。而後外交部以移民署的名義發佈了細則，又刷下去一大半人，但無論如何這項政策給這個邊遠守舊的星球打開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喬伊再次看了台上那光彩奪目的人一眼，那原本就不是自己可以得到的人，更別提現在竟然成了首都星公民了。他黯然垂下眼簾，卻決定回去之後就準備移民材料。

　他在艾米剋星球算是上層階級，那是因為他有個當將軍的父親，而基因的劣勢太明顯，在他的圈子裡混得並不盡如人意。既然如此，不如出去闖一闖，將來衣錦還鄉也能在那些以貌取人的傢伙面前耀武揚威一回。

　這個理由很充分，並不是因為那個人。

　此刻同樣心潮澎湃的，還有獨自坐在將軍府空曠的大廳裡看直播的安迪。

　一開始，他是提著心去看楚其的表現的。因為內部消息，安迪隱約知道最後會有個很不得了的獎勵，雖然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是對於此刻危機四伏的楚其來說，自身積累的資本越多越好，至少能讓那些人有所顧慮。

　他是很希望楚其能贏的，以至於看到後面楚其的優勢並不明顯，不由自主地暗暗握緊了拳頭。那些原材雖然特別卻委實奇怪了一點，真的能打動遠道而來的帝國特使嗎？

　好在最後楚其還是贏了，看到最後的獎勵頒布的時候，安迪情不自禁地跳了起來，而後獨自呆愣了許久。他的臉上再維持不住此前平靜的表情，一會熱淚盈眶，一會又黯然神傷。

　自由，是身為羅恩家族後代的他永遠無法企及的理想，然而得不到不代表著他不想要，被禁錮了這麼多年，不代表他就忘記了那些自在飛揚的曾經。

　而如今他身處這個牢籠一般的家庭，被折斷了翅膀，並且以孩子的名義拴上鐵鏈，甚至無法心生怨恨。安迪知道，他這輩子只能就這樣了，重獲自由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就是這種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發生在楚其身上，他最小的omega弟弟終於逃脫了那些人劃定的悲慘命運，終於有一個姓羅恩的能夠光明正大地離開艾米剋星球，甚至那些身處高位的卑鄙者還不得不列道歡送，這讓安迪恍惚有種快意恩仇的感覺。

　他走向客廳的落地窗抬頭看窗外，視線盡頭是一成不變的艾米剋星球的夜空，而那夜空中似乎陡然劃過一顆星星，微弱地閃爍著帶給人新的希望。

　這時候，廳外門口那邊傳來嘎吱的聲音，而後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那是只有一個人的腳步聲，沒有人阻止，沒有人跟隨，所以那個人只能是將軍府的主人。

　安迪無聲嘆了口氣，並未轉過身來。至少此刻，在他遇到那麼大驚喜的時候，他不願意直面會影響自己心情的這個人。

　龐德目光複雜地盯著窗下那個杳然的背影，那個omega如此脆弱，在自己看得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能一手掐斷他的脖子。可是龐德並沒有那樣做，一個精緻而美麗的戰利品，理應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展現給所有人看。

　於是龐德標記了他的戰利品，並且以強勢的姿態打消了其他人的覬覦。給他正式的名分和合法的地位，果然擺在人前的最顯眼處，私下卻還可以肆意玩弄，龐德甚至覺得所有的軍功章加在一起都不如這件戰利品給他的成就感多。

　可是凡事總有意外，就是這樣一隻毫無威脅的金絲雀，在他飼養下漸漸蒼白憔悴下去，褪去了曾經那些斑斕的色彩，只剩下一片冰冷。

　龐德為此勃然大怒過，也用心討好過，然而並沒有什麼實質作用。在過往的這些年裡，他早已分不清成就感和挫敗感哪個更多一點，也並不知道，兩個朝夕相處卻冷眼相對的人，到底是誰折磨誰更多一點。

　「你聽到我回來了，為什麼不轉身？」龐德生硬地開口說道。

　安迪順從地依他所言轉過身，沉默著一言不發。

　「你是不是很得意，你那個弟弟終於要遠走高飛了？」看到他這樣消極抵抗的姿態，龐德心中怒氣更甚，於是語氣也漸漸變得刻薄起來，「你難得不羨慕，不嫉妒？明明他跟你都姓羅恩，憑什麼只有他得到自由？還是，你也想去提交移民申請嗎？」

　安迪冷冷地看著他：「將軍，你喝多了嗎？」

　龐德眼中閃過一絲黯淡，冷笑道：「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政府把你弟弟養了那麼多年，你以為他真有那麼好的運氣能夠拍拍屁股走人？」

　「你們想怎麼樣？」安迪不禁開口追問，緊張而警惕地望過去。

　龐德一言不發，步步逼近時，看到他因信息素天然的威壓而微微發抖的身體，以及冰冷倔強的眼神，這麼多年一如既往，竟從來沒有改變過。

　慍怒之下，龐德低啞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刻意而為的惡意：「我回來是想告訴你，帝國那位特使如今風光無限，遭人嫉恨也是難免的。帝國那邊有人高價買他的醜聞，新移民政策的第一個受惠者，未成年，你的弟弟楚其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

　「你們想怎麼樣？」安迪憤怒地望向他。

　「這些天你就不要跟外面聯絡了，等著聽好消息吧。」龐德冷漠地說完，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安迪頹然軟倒在地面，心中卻是焦急不已，事關重大，到底要怎樣才能把消息傳遞給楚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