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成名

　此刻楚其正把水熊蟲泡在池子裡，一手托著它的腹部，一手拿著刷子輕輕刷著背上的殼，溫柔得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寵物。

　隨著鏡頭切換到他這邊，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也跟了過來，可惜誰都不知道這位小王子到底打算幹什麼。而對他為什麼會接這檔通告，大家也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一定是想出名想瘋了。」

　「可是他已經夠出名了。」

　「出名對他來說難道是什麼好事嗎？無非是可以賣出更高的價格罷了。」

　「說不定他就是為了錢。」

　其實真相已經被猜到了，可惜連猜測的人自己都不會相信，那個小白花的一樣的小王子會因為錢把自己逼到這種程度。像安格斯一樣彪悍的omega太少，即便有些貴族omega經過自然食材料理課的培訓，他們中間的大多數人還是會對節目中千奇百怪的宇宙生物望而卻步的。

　捕捉到現場觀眾的心情以後，喬治大叔從善如流地問了出來，「我們親愛的小王子，要知道得到你經紀人的回覆時節目組已經確定另外一位人選了，但是得知你要來，我們馬上就做了調整。我想大家都很好奇，你決定參與這個節目的理由。」

　這並不是一個疑問句，但其中詢問的含義十分明顯。楚其抬起頭，看著鏡頭平淡地說，「因為我最近有點缺錢，接到的通告也並不多，這是酬勞最高的一個。」

　果然是這樣。現場的部分觀眾聽到這樣的回答難免有些失望了。人們對羅恩家族的態度十分複雜，明明對曾經的*政權恨之入骨，卻依舊保留了平民階層對王族的那點憧憬，大概也是源於本能的信息素崇拜。

　此刻聽到楚其這樣接地氣的答案，那點不足為人道的憧憬瞬間碎成了渣渣。回歸節目本身，大家對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omega不會抱太大期許，那些原本打算按鍵支持他的觀眾也悄然收回了手指，目光隨著鏡頭移向旁邊安格斯的料理台。

　作為一個順利闖到第三期的omega，安格斯顯然有自己的辦法。兩期節目錄製完以後，他自以為對規則很清楚了，不能失態是基本要求，除此以外還需要儘可能地博人眼球，做出來的東西是不是真的好吃反倒排在最後了。

　安格斯本能地討厭任何節肢類生物，但他不會把這一點表露出來，相反還得做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學強尼拿起刀把自己那隻蟲子砍成兩半。他咬了咬牙，眼疾手快地把一半都放進池子裡，再用手壓住另一半，繼續拿刀砍下去。

　現場觀眾席上傳來一陣口哨聲，人們對安格斯的勇氣紛紛表示讚歎，喬治大叔的畫外音也流露出讚賞的意味。「看來我們的嗆口小辣椒真是名不虛傳，大叔我要是年輕二十歲，說不定就要利用節目跟他加深一下感情了。強尼呢，強尼現在什麼心情，我們來採訪一下。」

　強尼的心情自然不會太好，他被死而不僵的蟲子屍體嚇了一跳已經落於下乘，重新拿起來剝殼剔肉時狀態簡直每況愈下。看著自己指甲縫裡都是黏糊糊的東西，料理台上又髒又亂卻沒有幾塊肉，強尼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惱羞成怒地看了一眼鏡頭，卻不得不耐著性子回答，「先讓我們的小辣椒得意一會兒，這才剛剛開始呢。」

　喬治大叔大笑著說著葷段子，「那麼強尼是有信心壓倒安格斯了？」

　強尼抬起頭看著對面鎮定自若的安格斯，咧嘴笑了起來，「不能讓一個omega哭出來，是身為alpha的失職。」

　但他也就只能說說罷了，鏡頭重新切回安格斯的畫面，後者面前的蟲子屍體在變成碎塊後終於失去生命特徵，安靜地躺在料理台上。安格斯面對鏡頭信心滿滿地笑起來，用鉗子夾去碎掉的外殼，除去內臟，洗乾淨剩下的部分。

　「安格斯已經成功處理完食材，領先其他嘉賓一步。這種蟲子肉質鮮嫩，但卻有一種獨特的味道，我們來看看他會選擇哪種烹飪方法。」喬治大叔說著，鏡頭逐步跟進，顯然是以安格斯作為重點拍攝對象了。

　安格斯不負眾望地把那些碎肉剁得更碎，他手中寬大的廚刀與omega嬌弱的身體形成鮮明對比，在細碎有節奏的聲音中，肉塊變成了肉醬，裝進特製的盆子裡。

　接下來安格斯把新鮮的果蔬榨汁，與肉碎一起放在鍋裡同炒，加紅酒鹽和香料調味，濃郁的味道似乎從鏡頭裡面滿溢出來。

　「竟然是肉醬，安格斯做的是水熊蟲肉醬。」喬治大叔大笑起來，「果然是個聰明的omega，他知道自己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已經夠多了，現在要的是最終成品的效果。經過蔬果和香料的調味，蟲子本身的味道幾乎所剩無幾，配上主食就是一道別出心裁的美味佳餚了，看來這一場安格斯要勝券在握了。」

　解說的聲音現場觀眾聽得到，台上嘉賓自然也是聽得到的。強尼的額頭已經滲出汗水，他想過這場可能贏不了，但卻沒想過會輸在一個omega手上。尤其他在之前大放闕詞出言挑釁，到最後如果輸掉，強尼必須得為這種自打臉的行為買單，不單對粉絲，對公司也要有交代。他對自己說絕對不能輸。

　已經浪費了第一隻水熊蟲，強尼拿起第二隻，迅速用細長的鐵釺從頭穿到尾，灑上油鹽放進烤箱。八隻節肢以及末端的無數細爪仍在不住四處亂抓，但隨著外殼顏色逐步加深最終變為焦黃，掙扎的力度也弱了下去，軟軟地垂了下來。

　現場又是一陣譟動。

　強尼外表強壯卻普通，聲線平平也沒什麼特點，一直以來竟還能保持著半紅不紅，並且在組合中處於相對顯眼的位置，也不是沒有理由的。粉絲喜歡他的理由就是簡單粗暴，這樣的性格雖然不是什麼優點，但作為一個alpha卻是可以理解的。他總能在不經意間給人帶來一種原始的衝擊，這或許才是強尼走紅的關鍵所在。

　對比之下，卡爾文的表現就顯得中規中矩，有點不夠看了。

　卡爾文的表情明顯有點沉鬱，但好在被煮熟的水熊蟲已經出鍋了，他只能先考慮下一步的動作。涼水浸泡使之冷卻，用刀叉撬開外殼把肉取出來，分成幾份放在不同的營養劑中重新加熱，調味裝盤後五彩斑斕的顏色甚是好看。

　喬治大叔開始對他進行最終的點評，「卡爾文從頭到尾都體現著他的從容優雅，最後成品也可圈可點，可惜用營養劑來著色和調味未免有點取巧了。自然食材的烹飪離不開生物製劑，但到底能用多少還得看個人理解，我們來看看今天的卡爾文最後得到多少人的支持。」

　鏡頭對準大屏幕，柱狀圖旁邊還有餅狀圖，每個人的支持比率有多少一目瞭然。目前排在最高的依然是安格斯，強尼緊隨其後，他們兩個人的支持率佔了將近四分之三。卡爾文的支持率從一開始的第二掉到了第三，跟前面差距不小，但卻比楚其好了太多。

　「看來我們的小王子要墊底了啊。」喬治大叔面露遺憾地說，「小王子宣稱上節目是為了錢，但大家都知道每集的酬勞是跟名次相關的，你們這些傢伙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這樣真的好嗎？」

　現場觀眾大多數都笑了起來，沒有人會覺得尷尬，這樣露骨的暗示其實也是炒作的一種。崇拜強者和輕視弱者本來就是人類發展的自然規律，這條規律幾乎凌駕在生理性別之上，就比如安格斯，觀眾支持他的理由是他的勇敢無畏，即便他是個oemga。

　對比之下，楚其這種嬌弱的溫室花朵實在不應該勉強自己，甚至有人覺得他還是被誰包養了比較合理，現場的笑聲頓時變得曖昧起來。

　「這節目真是太糟糕了。」坐在酒店客房裡看直播的將軍大人憤憤不平地說，「在別人的傷口上撒鹽不是紳士所為，他們偏用這一點來娛樂大眾，這麼低俗的節目竟然有這麼高的收視率，這簡直不科學。」

　副官阿爾傑正看得津津有味，被將軍批評以後不由訕笑起來，「這裡是艾米剋星球，窮鄉僻壤出刁民，在這麼偏遠的地方您還指望能遇到紳士？好在他們只是娛樂一下罷了，那個小美人背景那麼複雜，顯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碰的。」

　威廉將軍想起了他們的那次相遇，想起小美人楚楚動人的表情，想起自己假意溫柔的推脫，不由有些後悔。他低聲說道，「他也真是太勉強自己了。」

　「將軍你想怎麼樣……」阿爾傑大驚失色。威廉處於高位，底下的許多*是看不到的，阿爾傑家裡亂七八糟的事情卻更多，因此對這種天生帶著麻煩的美人有一種本能的排斥。

　不得不說楚其也是阿爾傑見過的信息素濃度最高的omega，他實在擔心自己的好友兼上司被美色迷昏頭。

　威廉沉吟道，「不是說能拿多少酬勞跟現場支持率有關係嗎？你私下聯繫一下那些人的個人通信終端，我們給他買一點支持率。」

　「你是說……賄選？」阿爾傑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種事情在我們內閣見多了，你會操作的吧？」威廉微笑著說著玩笑一般的話，但是阿爾傑知道，他這位將軍是從來不會開玩笑的。不過，再怎樣都比把人直接帶回中央星系要好。

　好在他開始著手準備之前，鏡頭再次對準了楚其，這次意外的沒有畫外音，非但現場觀眾，就連喬治大叔都震驚於小王子的所作所為一時啞口無言。

　楚其一手浸入水中托著水熊蟲的腹部，手指卡在第一肢節與頭部的縫隙中間，另一隻手拿起一把短小輕薄的刀從縫隙插進外殼。刀刃沿著肢節往下游移時，堅硬的外殼一段段被剝開，露出新鮮白嫩的蟲肉。

　他的動作十分熟練，眼神專注甚至帶著一絲懷念。他把完整的蟲肉取出來之後，再從腹部下刀剔除內臟，整個過程不足一分鐘，裸露的蟲足甚至還在不斷抖動。

　幾乎所有人都看呆了，不同於其他嘉賓的個性張揚出奇制勝，小王子的烹飪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專業。

　喬治大叔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這就是我們的小王子，這就是王室的底蘊，這就是一戰成名的節奏啊。難怪貴族omega如此受歡迎，全方位的精英教育，再加上基因優勢，簡直讓人為之瘋狂。」

　楚其在他滔滔不絕的讚譽聲中揮刀將蟲肉切成薄片，造型不改，原封不動地放入已經打開的外殼中，即便是專業的廚師也未必能有他這樣的刀工。旁邊配上簡單的醬料，旨在突出原汁原味。

　現場觀眾為之沸騰，場外看直播的人也有點不能淡定，這是楚其預料中的情況，他微微挑起唇角笑了起來。

　解剖水熊蟲是當年宇宙生物課的基礎課程，當時醫學已發展到鼎盛狀態，可惜人們對楚其的科研成果過於懼怕，在他以後這一方向的科研則受到種種桎梏和阻礙。然而倒退到如此地步，卻是楚其始料未及的。在那場風波過後六十年的現在，已經沒有一個醫學系的學生能夠熟練掌握諸如此類的解剖過程，這就是他之前抽空在網絡上瞭解的現狀。

　此時此刻，人們以為他的出色表現只是自然食材烹飪課的成果，楚其想，這樣的誤會真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