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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把命拼(奸妃劣傳之四)》第10章
第八章

黃帝問曰︰歲之所以皆同病者,何氣使然?少師對曰︰此八正之候也。候此者,常以冬至之曰。風從南方來者,名曰虛風,賊傷人者也。其以夜半至者,萬民皆臥而不犯,故其歲民少病。其以畫至者,萬民懈惰而皆中于邪風,故民多病。虛邪入客于骨而不發于外,至其立春,陽氣大發,腠理開。

 晉。皇甫謐《針灸甲乙經。八正八虛八風大論第一》

 芙蕖院送去的拜帖和珠寶諸禮,果不其然被孋華院委婉地打了回,雖然孋華院也回贈了頭面,可態度高傲至極,亞女氣憤填膺地跑回來向自家主子告狀,換來的卻是孟弱淺淺一笑。

 「知道了。」

 然後,便將此事擱置一旁,溫言吩咐儒女替她準備泡金銀花藥澡,竟似連半點兒被藐視惹火的意思也無。

 「咱們家娘娘還真是個心軟如水的善人兒,唉,就是這性子,在這吃人不吐骨頭里的後宮是注定吃虧啊!」

 爆人們私下議論著,又是憐惜又是搖頭。

 幾日後的夜里,一隊剽悍騎兵悄悄疾馳入京——

 明月高懸,大君回宮。

 風塵僕僕的慕容獷先回了自己的寢殿泡了個熱湯泉,浴剛顧不得拭淨一頭長發,隨便套上了件雪白大袍,也懶得扣上玉帶,便這樣匆匆趕到了芙蕖院。

 近半個月沒見著她了,雖然這些時日來,舉凡她吃了幾口菜、看了幾卷帛書,甚至是日里夜里咳了幾聲,統統都有服侍的人盯著,並詳盡記下,統一送到黑子手中,再由鷹信送到他手上。

 但是,他沒有親眼見到她安好無恙,這顆心總是穩妥不了。

 「真真是魔癥了。」他自言自語,可還是沒有停下腳步的趨勢。

 慕容獷揮退了聞訊而來、大喜過望的宮人們,鳳眸警告地冷睨了一眼,「不準吵醒她!」

 爆人們忙點頭,輕手輕腳地退至兩旁。

 踏入內殿後,他對著厚厚的綾花錦帳大皺眉頭,正想責問宮人為何如此怠慢娘娘,天暖了還罩著這悶不透氣的錦帳?

 可隱約自帳後傳來的幾聲低微咳嗽聲,立時令他恍然,心下也深深絞疼了起來。

 她,縱然初夏時分也是極怕冷的吧?

 慕容獷眸光隱隱痛楚,撩開錦帳後在榻畔坐下,默默地注視著緊裹在錦被中的小人兒。她的小臉半埋在軟枕中,長長青絲掩映下襯得臉色雪白得近乎透明,叫人格外心醉又萬分心疼。

 他動作輕緩得彷佛怕踫壞了她,曲起修長指節想撫觸她柔嫩如花瓣的頰,卻在即將踫觸到的剎那一頓——心倏地一緊!

 她還活著嗎?

 霎時間他驚出了一頭一背的冷汗,有一瞬間,他竟感覺到無比熟悉的恐懼悲傷絕望,好像這一切曾經真實在他眼前發生過,而且這一次他又遲了——

 此刻的孟弱卻被可怖的夢魘沉沉捆綁往下拖墜去……

 「大君,臣妾沒有,臣妾沒有害崔姊姊!」

 她淚眼模糊地跪在他跟前,仰頭苦苦哀求著他,甚至膝行向前試圖攀抱住他的腿,只求他停下來稍稍听她一句辯白。

 慕容獷冷冷地低頭看著她,往日深情的鳳眸再難掩深深地厭惡之色。「那參湯是你親手熬的,當中未經第二人之手,麗華飲下後立時腹痛難忍,太醫查後確定殘湯中下有紅花……你,還要說與你無關嗎?」

 「臣妾沒有下紅花!」她心痛至極地大喊一聲,哽咽得幾乎無法言語,破碎地喃喃︰「我臣妾自己的孩兒無緣降生,崔姊姊能有孕,能為大君誕育孩兒,臣妾雖心中艷羨,卻也盼著這孩子能平安出世……臣妾又怎會傷害他?」

 「你不就是恨孤嗎?」他猛地一腳踹翻了她,俊美的臉龐此刻陰森如鬼魅,諷刺至極地笑了。「恨孤讓你腹中那賤種頂替麗華擋去了算計,你恨孤不給你的賤種留一條活路。孟弱,你既恨孤便沖著孤來,竟去毒害孤心愛的女人和孩兒——你當孤真的舍不得弄死你這賤人嗎?」

 頻頻咳血的她聞言如遭雷殛,劇痛欲裂的胸口好似被柄冰冷刀鋒狠狠捅了個對穿,五髒六腑全被剁絞得血肉模糊。

 身子僵冷得像置身冰窖,可她整個人卻出奇地平靜了下來。

 「賤、賤種?」她臉白得全無血色,白得泛青的嘴唇卻沾染著怵目驚心的妖艷紅花,像是有什麼在這一瞬間死去了。

 「是,你與你的賤種,簡直令孤作嘔。」他眼光亮得令人寒顫,刻意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字吐出的,不啻凌遲。「這世上唯有麗華配生孤的孩兒,像你這種矯揉造作、虛假成性的賤人生的,豬狗不如!」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胸口空空洞洞的,只覺耳畔逐漸安靜、一切聲音全消失了

 就像是,她已經被整個天地遺棄了。

 他就是她的天與地,可是他卻親手背棄、撕碎了她。

 她想問為什麼,為什麼他就這麼厭她、恨她和他們的孩子?為什麼連最後一個虛假的盼望和溫暖都不願留給她?

 孩兒,你阿爹他其實是要你的,他不要的,只是阿娘……

 可是這一刻,她的聲音已經隨著口中咯出的血和倒下的身子再沒了去處。

 孟弱掙扎著、驚悸著,她緊閉的雙眼淚水直流,盡管裹在溫暖的錦被中卻仍然像被沉進了寒塘古井中,無邊的痛苦黑暗和滿滿的恨與怨,將她勒得無法呼吸、不能心跳……

 「阿弱!涪弱醒醒,別怕,孤在這兒!」

 她悚然驚醒過來,大口大口喘著氣,冷汗濕透了滿頭滿身,整個人激烈顫抖不絕。

 昏然的錦帳內,他高鼻俊挺的輪廓剪影卻猶如自惡夢中追逐出來,溫柔的眉眼不曾被發現,殘留在她意識中的只有前世與夢里的猙獰惡狀……

 慕容獷!

 她恨極地猛然抓住他伸來的手臂,重重咬了下去——小小勾齒深深陷入了他結實的肌肉,鮮血迸發而出!

 慕容獷卻沒有喊痛,而是在最初的震驚後,迅速卸去了一身的內勁以免傷了她。

 「對不住,是孤嚇著你了。」他強忍著疼,柔聲地呵慰道,「咬吧,如果咬孤能讓你出出氣兒,就多咬會兒可也不能咬太久,你才做了惡夢,孤還得讓太醫來幫你號個脈、開帖安神湯劑才行。」

 她嘗到了咸咸的血腥味,渾沌迷離的意識逐漸清醒過來眼淚不知怎地滑落了下來,和鮮血模糊成了一片。

 既是恨是怨,也是苦是痛。

 孟弱閉上眼,冷汗和熱淚交錯,她顫生生地松開了口,渾身脫力地軟癱了下來,卻正好被他攬入懷里。

 「醒了?」慕容獷用未受傷的那只手溫柔地撫著她汗濕的額發,眸光略顯焦灼,抬頭揚聲道︰「來人,速傳太醫,還有立時準備熱湯讓娘娘沐浴更衣。」

 「諾。」宮人們忙領命分頭行事。

 心急如焚的儒女已經先用溫熱的茶吊子打濕了帕子,就要上前幫主子擦拭頭臉,卻被慕容獷截了過去,親自仔仔細細地替懷里的小人兒擦將起來。

 「別怕,那都是夢,有孤在這兒呢!」

 她濡濕黏膩的小臉在他刻意放緩了卻還是粗手大腳的動作中,好半天後終于擦干淨了,整個人頓覺清爽不少。

 「大君,您幾時回來的?」她低啞地問。

 「今夜進京的,一回宮孤略加收拾後便來看你了。」他沒有察覺自己語氣中那抹雀躍得掩飾不住的討好和邀功,眉飛色舞地道。

 她腦子還有些昏沉,在恨透了他與必須邀寵予他之中掙扎拉鋸著,深呼吸了幾次後,總算恢復了冷靜,愧疚地囁嚅道︰「對不起,剛剛……剛剛臣妾咬傷您了,臣妾有罪,請大君責罰——」

 「這點子傷是蚊子叮呢,不痛。」他看著她內疚自責的蒼白小臉,又哪里生得起半分的氣?

 孟弱破涕為笑,隨即又吭吭巴巴的開口︰「不對,怎麼可能不痛?我臣妾隱約記得都嘗到血味了,您快給臣妾看看,臣妾馬上幫您上藥,萬一轉成炎癥就不好了。」

 「哪里就那麼嚴重了?」慕容獷舒服地摟著懷里的小人兒,只覺滿心滿懷的滿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阿弱實在太瘦太單薄了,通身上下沒幾兩肉,是該好好養胖些。

 話說,向來害羞嬌怯的阿弱竟然沒發覺自己被他摟滿懷,這下他可以多抱一會兒了——

 「大、大君,您放開一些,臣妾快喘不過氣了。」

 慕容獷臉上心滿意足的笑容一垮,隨即心不甘情不願地稍稍松開了些,但大手仍佔有欲強烈地環著她不盈一握的細腰,不忘嘴硬道︰「孤是怕你坐不穩,一下子又暈倒了。」

 儒女和亞女將錦帳用左右金鉤系了起來,又燃起了巨型枝狀油燈台,溫暖的光暈灑落在內殿之中,他英俊如畫的眉眼極致清晰,越發描繪出那英氣漂亮的尊貴男兒氣質。

 孟弱怔怔地望著他含笑看著自己的俊臉,鳳眸里淡淡的寵溺溫柔之色就像是真的……

 孩兒,如果你阿爹真是愛著阿娘的,那該有多好?

 不,她恨他!不管他這次是真是假,都永遠彌補不了她失去的孩子,那個可悲葬送的前生……

 「大君,您今晚可以可以不走嗎?」她把臉埋在他寬大溫暖的懷里,眸底眼神成冰,語氣柔弱破碎。「我臣妾害怕。」

 慕容獷心都要疼化了,結實的臂彎牢牢環擁住了她,「孤不走,別怕。孤都陪著你呢。」

 她小手顫抖的攀附著他的勁腰,卻還是不敢摟實,好似他並不是自己的……

 素來善于由言行舉止揣摩人心的慕容獷如何不知她此刻「內心的掙扎」,幽深的鳳眸掠過了隱約的心疼,而後不由分說的拉住她的小手,強迫安放在他的腰際。

 這一幕情深繾綣,看在宮人眼中何其羨慕?

 慕容獷自己都吃驚,他居然就這樣抱著小人兒哄到了天亮,卻沒生起一絲的欲念……呃,也不是完全沒有,可是每當他蠢蠢欲動時,看到懷里那張蒼白又明顯睡不安穩的小臉時,欲火全被滿滿的憐惜澆熄了。

 最詭異的是,他一點也不覺煩厭。

 斜靠在龍紋金案前,慕容獷漫不經心的听著底下百官又在那里打嘴仗,說一些雞毛蒜皮的政爭雜毛小事,心思已經飄遠了。

 ——清晨他離開時,到底是記得幫她掩好了被角還是沒有?

 「大君也該有個大兒,為我大燕未來承繼皇嗣了。」

 慕容獷思緒閃電回神,鳳眸射向下首的太宰風玡?

 「風太宰,這真不像是您老會說的話啊。」他閑閑的笑了,輕慢地道,「至少,孤以為不會是你先跳出來做這個出頭鳥的。」

 向來知所進退的風貴姬也著急了嗎?

 一個兩個見他稍稍待阿弱好一些,便開始坐立難安,真真甚是可笑他甚至還沒幸了阿弱,怎麼,就有人擔心大子的位置旁落了?

 風太宰一時語塞,神情有些尷尬,也難掩些許感慨。「老臣並無私心,請大君明鑒。」

 當初若是能選擇,風太宰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自己的女兒成為後宮里的一員,只不過唉,說這些也為時已晚了。

 「孤說過,鳳後尚未立,後宮嬪妃誰都不能先行有孕,話猶未遠,愛卿們卻個個記性不好,是要孤再「重新」提醒你們嗎?」他的微笑令眾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寒顫。

 上一次是兩年前,韋家女詠嬪買通一名太醫竄改了避子湯,結果終究被查了出來,太醫與詠嬪扔狼坑,其背後家族流放千里。

 眾人才知,慕容獷對大子之事絕不手軟!

 文武百官一片鴉雀無聲,顯然都憶起了當年驚心動魄的警告。

 風太宰臉色發白,可是想起前朝後宮的暗潮波動,都是因為鳳後未立,大子未出,所以人心蠢動,就怕越演越烈,終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老臣一片至誠為我大燕,不得不冒死忠言進諫,還請大君早日立後,誕下大子,如此方為安定國本之道。」風太宰跪了下來,高舉手中的笏板,「還請大君三思!」

 「請大君三思!」

 百官們紛紛跪下,只不過當中大聲鼓噪的還是那些貴族門閥派系的臣子,卻有一半是謹言慎行,冷靜旁觀的。

 「所以愛卿們為的是我大燕,只要有個鳳後有個大子便滿意了嗎?」他不怒反笑得極為愉悅,漫聲道︰「那,孤若立陳國女子為後,允她誕下大子,眾位愛卿也同意?」

 大君龍口一開,下首的文武巨官登時大驚失色,全炸了——

 「大君萬萬不可……」

 「此事事關重大,兒戲不得啊!」

 「陳國女如何堪為大燕皇後?這是辱沒祖宗家法,這、這是絕絕對對不——」

 慕容獷看著群情激憤的百官,面上的笑容漸漸收起。

 慢慢地,原是鬧哄哄、激烈抗議的聲音全蔫了,文武百官噤若寒蟬,背脊竄過陣陣冷汗。

 「愛卿們這麼喜歡對孤這個大君指手畫腳的,應該是最近給閑出來的新癥候吧?」慕容獷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們,淡淡道︰「黑子,退朝後便讓眾太醫隨各位大人到府號脈,不管有病無病的,都好好喝幾天苦口良藥,給孤醒一醒神!」

 「諾,奴下立時安排太醫們在宮門口待命。」黑子躬腰,藏住一朵幸災樂禍的笑。

 文武百官臉色瞬間慘青慘青了

 此刻在竇貴妃的主殿內,卻是鶯聲燕語,托紫嬌紅,美人如雲。

 孟弱也被竇貴妃的百花帖硬邀而來,不得不略點了妝粉,掩飾住疲憊憔悴的臉色,裹著一襲不起眼的雪蠶薄氅,乖乖坐在一眾嬪妃之中。

 只不過,她自然是被眾人刻意冷落在一旁的,雖說竇貴妃特別命人在她的位置上放了柔軟昂貴的錦墊,還多擺了一盞血燕,但是這特殊待遇反而讓眾人眼中的妒恨之色更加明顯,巴不得立時射出冷箭將她釘死當場。

 她一貫的病嬌蒼白手足無措,抱著懷里的芙蕖雕銀小暖爐默默無言,心里滿是冷笑。

 比起前世,這點陣仗又算得了什麼?

 「孟妹妹近來可覺好些了?」主位上的竇貴妃越過眾人,柔聲關懷問道,「本宮這兒的藥材雖然不比太醫院的御藥庫多且廣,可也有幾味上好的,都是家中珍藏的千年老參、何首烏,妹妹若是吃得慣,便打發人來取,別同本宮客氣。」

 一聲聲妹妹,卻一口一個本宮,孟弱自然不會真的以為竇貴妃終于打算從她那高高在上的神壇下來,同她姊妹情深了。

 「謝謝貴妃娘娘,妾小小癥候,不礙事的。」她擺出受寵行驚樣,小餌威激道。

 「孟妹妹的病連大君都甚感憂心,本宮與大君夫妻同心,又怎能不多加照拂一二呢?」竇貴妃嫣然一笑,交代宮人道︰「把大君上回給本宮的血燕盞包上幾兩,並裝一匣子金葉子讓孟妹妹待會兒帶回芙蕖院。」

 「諾。」

 「貴妃娘娘,這」

 「崔妹妹這頭上的分心花鈿極好看,是陳國哪位巧匠打造的?」不待孟弱說完話,竇貴妃已經轉頭去和坐在她下首最近的崔麗華說話了。

 「此乃陳國百年金坊「清平號」的首席大匠師親手所制,其實這個有一對,一為芍藥,一為牡丹,臣妾今日特地帶來了牡丹,便是想獻給娘娘的。」崔麗華笑道。

 「你呀,老是這麼多禮,本宮都收得不好意思了。」竇貴妃滿眼親切,笑論地輕拍了拍她的手。「你上次給本宮那個崔氏珍傳秘造的養顏凝花膏,本宮用了這些日子,深覺肌膚滑嫩細致許多,都還沒好好謝你呢。」

 「娘娘花容月貌,麗華這養顏凝花膏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呵呵呵,妹妹是個實在人兒,怎麼今兒也學會哄本宮了?」

 那邊姊妹聊笑正歡,這邊,孟弱周遭的幾個嬪妃都嗤笑了出聲,一個個充滿惡意地斜眼掃著她,故意用不高不低的嗓音竊竊議論——

 「喲,她剛剛還真以為自己被貴妃娘娘看進眼里了呢,真真笑死人。」

 「可不是嗎?我們貴妃娘娘又不是男人,哪里就會被她那副愛裝可憐的小模樣打動,嘖嘖嘖,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的德行,就是個短命早夭的相,還當真自己傾國傾城了。」

 「小聲些,別看人家像是眼圈兒又要紅了嗎?等會兒大君一到,她定又要哭哭啼啼的告狀了,到時候可有我們苦頭吃的。」

 「今兒有貴妃娘娘鎮著,就不信還有這狐媚子出頭的份兒。」

 孟弱不為所動,只是對著大殿居中那靜靜燃著檀香氣息的華麗香鼎,面色微凝。

 這香味……

 她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了上首的竇貴妃,隨即垂下眸。

 今日若非是個誘餌,那麼便是雲香殿也沒有竇香君自以為的那麼固若金湯,針插不入。

 崔麗華的笑聲清脆爽朗而美好,宛若銀鈴般灑落在殿中。

 不愧是前世能在救駕之後,又迅速博得了君王寵愛的名門貴女,崔麗華雖然嬌貴自傲,眉眼言談間,卻罕見地流露出揉合著貴族完美典範與颯颯英氣的剛柔並濟。

 撇開她愚蠢自大的真正面目不提,像這樣又傲又嬌又美的女子,能有哪個男人不愛呢?

 「孟夫人,上次本宮恰好有事不能招待你,你心底對本宮該不會還有氣吧?」

 孟弱眨了眨眼,略感茫然地望著不知幾時已經走到了她面前的崔麗華,心下微警。

 「貴嬪姊姊這話從何說起呢?」她怯怯地一笑,輕聲道。

 崔麗華見她不卑不亢甚至不接招,胸口一窒,眸色略顯陰沉,隨即清朗地笑了起來。「不怪就好,本宮原還有些擔心,自從在陳國驛站不小心妨礙了妹妹和王公子……咳,沒什麼,只要往後妹妹別再犯胡涂,好好與眾姊妹一同盡心服侍大君便好了。」

 殿中諸嬪妃不約而同停下了交談,人人眼色有異地望向孟弱。

 孟弱眸光低垂,掩住一抹凌厲——好個「真性情」的士族貴女,終于也舍得撕下虛偽的驕傲面具,連這等陰毒手段都用上了?

 大殿之中,眾嬪妃宛若聞到了血腥味而圍上來的毒蛇,興奮得幾乎要發出嘶嘶聲。

 「王公子?」

 「什麼王公子?」

 孟弱嬌嫩的嗓音和自殿門口響起的低沉嗓音同時而起,只不過一個略帶怔忡,一個則是隱含怒火。

 崔麗華暗暗得意一笑,忙和其它嬪妃一齊迎駕。

 「都起了。」慕容獷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眸光緊緊盯著孟弱,大手卻親昵地扶起了崔麗華,「方才,愛妃說什麼王公子?孤沒听仔細。」

 低垂著頭的孟弱心底一寒,嘴角嘲諷地微勾了下。

 自古帝王多疑,他昨夜所謂的「寵愛」,也始終淡薄無情如清晨的露水,金烏乍現後就消逝無蹤。

 幸好,人雖能蠢無數回,可也只能死上一次!

 崔麗華滿心喜悅,故作尷尬地瞥了孟弱一眼,「大君,您怎麼偷听我們姊妹說小意兒的私話?」

 小意兒的私話?是私話還是私情?

 難道阿弱自進宮以來始終對他推拒再三,就是為了那個該死的「王公子」?

 許是人對越在乎的越嚴苛以對,眼里越是容不下一顆沙礫。

 慕容獷越想越是疑心滿腹,電光石火間,所有孟弱入宮以來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舉止,在他腦中輾壓而來,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能夠被賦予上別種可能了。

 自幼阿弱便被斷定活不過十八,如今越發病體沉痾,這一生還有什麼敢盼敢求的?

 我不想害人,如果明知道動情留情,結局都是天人永隔,九泉難見,我又何必讓您為我上了心之後,又得承受大雁折翼鴛鴦失偶之痛?

 當時,她說得那般刻骨銘心,就好似曾經滄海難為水……

 ——他能相信,她是個會在短短時日內就對他情根深重、害怕到無法自拔的痴心女子嗎?

 他慕容獷從來就不是個仁厚善信的帝王。

 熊熊妒火在他胸臆間竄燒了起來,臉色有些冰冷,唇畔卻笑得越發迷人。

 「愛妃們都是孤的女人,從頭到腳連根頭發都是孤的,又有什麼私話是孤听不得的?」

 崔麗華的手被慕容獷的掌勁擰握得幾乎痛叫起來,美麗臉龐有些泛白,勉強笑道︰「這、這也不是臣妾能說的話,況且孟妹妹都已經知錯了,大君您就莫放在心上了。」

 他明明知道崔貴嬪就是在挑撥,可是只要一想到阿弱「也許」真有個不得不忍痛分離的情郎,他就狂躁得直想親手將這整個世界砸個稀竿爛。

 不,在那之前,他要先寸寸凌遲碎割了那個王八蛋!

 他松開崔麗華,強迫自己信步走到主榻坐下,劈頭就問︰「阿弱,你怎麼說?」

 慕容獷眸光挾帶一絲戾氣,牢牢地盯著始終低頭不語的小人兒,胸間怒焰更盛,卻也刺骨心寒起來。

 她這是,認了?

 眾嬪妃幸災樂禍得都快手舞足蹈起來,若不是大君臉色真的很難看,早就有人開口落井下石,而自始至終被徹底無視的竇貴妃,則是一掃怒氣,面露關切。

 「孟妹妹,難道……唉,你這樣,就是本宮也不好在大君面前為你說話了。」

 竇貴妃一臉感傷地搖了搖頭。

 崔麗華有些倉皇無措,最後像是終于下定決心,牽握起孟弱冷得像冰的小手,在觸及的那一剎那不由打了個機伶,隨即堅定地執行著設好的下一步,拉著孟弱齊齊跪了下來。

 「大君,臣妾有罪,臣妾當初明知孟妹妹心中另有所愛,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背棄家國、踐踏您和大燕的顏面,去做出那等yin奔喪德之舉,所以臣妾阻止了她。可是,可是臣妾今日竟因心中焦急關切,一時沖動之下失口說出了這樁不得見人的的丑事……」崔麗華急得嬌容漲紅,悔愧中透著深深的昂然。「臣妾是守住了國法倫常的大規矩,可是對孟妹妹,臣妾是對不起她的,所以懇請大君重重罰臣妾吧!」

 慕容獷神色陰郁地盯著她們——其實真正盯視緊鎖住的只有孟弱一個——只覺自己這三個多月來,簡直、簡直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

 「崔姊姊是說,那位深夜在驛站敲我門的王公子嗎?」一個弱弱的嗓音終于遲疑地開口了。

 殿中頓時靜如針落可聞!

 他心重重一沉,胸口乍起的狂暴殺氣騰騰而起,卻在下一瞬間又被息滅消失一空。

 「那個敲錯門的王公子,不是崔姊姊你的表姨兄嗎?」孟弱傻氣地反問,如珠露似曉星般澄澈的烏黑眼眸睜大了,迷茫地看了看身畔的崔麗華,而後隱含求助地又望向上首愣住的慕容獷。「是博陵崔氏的姻親……呃,瑯玡王氏?」

 「傻阿弱,博陵崔氏嫡系長房主母出身太原王氏。」慕容獷眉開眼笑起來,俊美的臉龐像是在發光,笑斥道︰「想和南朝中第一巨閥大族的瑯玡王氏結親,哪里有那麼簡單的?」

 「噢。」她瘦得只有巴掌大的臉蛋浮起了抹尷尬,囁嚅道︰「臣妾自幼詩書讀得不多,沒什麼見識,讓您見笑了。」

 胸口那塊巨石瞬間不翼而飛,此刻的慕容獷眉眼舒展,渾然不知都快咧笑成傻子了。

 隱于暗處的玄子默默把身子背轉過去——臣下什麼都沒看見。

 崔麗華不敢置信地瞪著身旁的孟弱,好似突然發現她長出了尖角獠牙來?!

 「孟妹妹,你你怎麼能信口雌黃……噗!」正想爭辯的崔麗華身子猛地一顫,突然躬腰縮背地噴出了一口黑血,哆嗦掙扎地想拉她,「你想滅、滅口?」

 崔麗華翻起的手掌間赫然有一小小利刃刺傷的血洞……

 隨著崔麗華拉扯自己的動作,那支花簪從孟弱的寬袖中落了下來,上頭怵目驚心地染著一點烏黑!

 崔麗華的後著便是在這里等著她?!

 慕容獷震驚地站起來。

 殿內所有嬪妃宮人也都因這突如其來的巨變而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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