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11月15日

　蕭末大半個晚上沒睡好，翻來覆去地想事情，直到雪裡紅忍無可忍用身體鎮壓了他，硬是讓他累到睡著，他這才得了後半夜的安眠。

　次日清晨，兩人從飛行器裡出來，昨夜的坑洞已經被雪再次填平。

　蕭末在坑洞附近默默站了一會兒，他在為這些人祈福，同時也在為自己做心理準備。

　人說近鄉情怯，他現在的心情也差不多，越是想要知道家人和夥伴們的情況，就越害怕知道，說白了無非是怕看到聽到同樣的噩耗而已。

　「情況不會遭到那種地步。你忘了，他們有基地車。」雪裡紅過來說。

　「可裡面電能無法使用……算了，不說了。」蕭末深吸氣，「走吧。」

　雪裡紅嘴上說得輕鬆，但他受蕭末影響，多少對鐘山基地也有一定感情，說一點不擔心基地和小隊成員情況，那也不太可能。

　可雪裡紅就是那種越緊張反而會越冷靜的人，他甚至特意增加了這天的休息次數，以保證回到基地仍舊有足夠的體力去應付任何事情。

　蕭末心中有所決定，整個人就如沉澱了一般，再不見昨夜的焦躁和不安。

　鐘山基地佔地廣闊，城牆修建得十分高大，雖然遭到大風暴破壞，但主體還是留了下來，至少從遠處看還是能看出基地的大致形狀，不至於像途中經過的某些小基地整個就消失在大雪覆蓋下。

　風雪中看得不是很清楚，眼看基地就要到達，雪裡紅正準備找個高處降落——情況不明，他不可能就這麼直接帶著蕭末飛進基地，怎麼也要先觀察一下。

　「轟！」

　「啪啪啪！」

　炸彈和機關槍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

　雪花礙住雪裡紅視線，但從半空看去仍舊能看到一點端倪。

　「發生了什麼事？」蕭末示意雪裡紅趕緊放他下來。

　雪裡紅停在半空看了一會兒，找了一處高地飛了過去。

　就這麼一會兒，機關槍和炸彈的聲音更加激烈，偶爾還傳來人的叫喊聲。

　蕭末精神一振，有槍聲有人聲，表示基地防線還在，基地防線還在，那麼基地的情況就不至於遭到讓人無法承受的地步。

　雖說這密集的槍聲也表示基地遇到了大危險，但危險總能解決，總比死一般的寂靜無聲要好。

　「似乎有人在攻打基地。」雪裡紅從自己的背包裡取出望遠鏡。他這個背包也是一個奇物，在他變成蟲子時能收進體內，變成人體時就變成背包。

　蕭末懷疑那背包很可能是小紅體內某個負責納物的器官，類似牛胃？不過這不是問詢這點的時候，他收起羽絨被，也趕緊掏出一個望遠鏡往基地方向看去。

　「那是什麼鬼東西？食人巨魔嗎？」蕭末看清那正在攻擊鐘山基地的怪物，脫口而出。

　食人巨魔，傳說中的巨人，以粗大的骨棒、鏈錘、斧頭類為武器，喜食人，獨眼，禿頭、惡臭、皮厚，攻防一體。

　而正在攻擊鐘山基地的巨大怪物除了不是獨眼，還有一身濃密粗硬的紫黑色毛發以外，其他都跟傳說中的食人巨魔很像。

　不，還有一點說錯，食人魔的攻擊力和防守力與這個巨魔就不是一個檔次，這巨魔幾乎已經達到傳說中的泰坦族水準。

　那真是一腳就可以把堅硬的城牆踹出一個大窟窿，一拳頭就能把炮臺砸扁，子彈打到它身上也形成不了多大威脅，只有炮彈才會讓它躲避和怒吼。

　「咕——！」怪物的吼聲很奇怪，像是□□的叫聲放大了無數倍。

　「那是不是雲開和王成？！」蕭末在城牆上看到了熟人，驚喜地叫起來。

　錢雲開的攻擊如鐳射鐳射眼一般，還是比較明顯的，王成就站在他身邊，即是保護，也是配合作戰。

　雪裡紅拿著望遠鏡還在仔細觀察，槍炮後異能者開始輪番攻擊那巨魔，看他們的配合，顯然有高明的將官在進行指揮。

　只不過那巨魔太厲害，動作也與它龐大的身軀不符，不但不笨重，還稱得上靈巧。

　好在那巨魔攻擊手段不多，只能靠一身蠻力，否則恐怕早就給它沖入基地。

　蕭末從望遠鏡中看到城牆上有人跌落，身體一動，下意識就要沖出。

　雪裡紅一把抓住他，「別急，仔細看。他們對上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

　蕭末被雪裡紅按住，只能重新抓起望遠鏡。

　果然，城牆上雖然有人在巨魔攻擊下陸續掉下城牆，但其他人絲毫未亂，也沒有人急著去救助那些跌落的人。

　而那些跌落的人掉入雪中竟然就這麼消失，半天沒看他們出來。

　巨魔幾次沖到城牆根，想要從雪中把那些掉落的人翻找出來，可上面的攻擊波也會隨之加強，逼得它只能圍著城牆轉。

　這麼來往一番後，巨魔眼看佔不到便宜，發泄似地大吼大叫，把周圍的雪地打得飛揚四射，還舉起被遺棄在城門口的坦克用力砸向城牆。

　「轟！」

　基地的人氣得要死，卻拿那巨魔無可奈何，對方皮實在太厚，普通炮彈都無法炸死它。

　「如果我們導彈系統還能用……！」基地的人咬牙，這種明明有大威力武器卻只能用小米加□□的憋屈哦！

　「退了退了！那巨魔要走了！總算又熬過一天！」

　基地和城牆上的人發出歡呼。

　那巨魔眼看佔不到便宜，發泄過後只能含恨離開，它體形龐大非常容易餓，消耗了這麼多，又吃不到東西補充，只能先回去殺野獸充饑，明日再來。

　「小紅，你有把握對付那大塊頭嗎？」蕭末盯著巨魔離去的方向。

　雪裡紅不知從望遠鏡裡看見了什麼，嘴角竟抽了抽，道︰「難說，我感覺這巨魔的厲害程度與之前那巨大怪獸差不多。」

　蕭末腦袋咕咚撞到旁邊的樹乾上，「為什麼地球一下多了這麼多厲害的大傢伙？這些該死的外星開發商！」

　蕭末和雪裡紅都不知道，這只巨魔雖然也與開發商有關，但它變成這樣還真的無法怪到開發商頭上。

　創造出這麼一隻怪物的罪魁禍首正在天空玩得高興，它當初選擇這個身體做玩具，就是因為感覺到對方肉身的強大，可等光點把其變成沒有自己意識的傀儡玩具，又很快拋棄其，而這具傀儡竟也命大的沒死，只是變成了只知道食欲的怪物。

　至於該玩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也許跟光點有關，也許跟他本身基因有關，也許跟赫陸舍星系開發商投放入地球的刺激物有關。

　總而言之，這怪物的形成只能說是萬中無一的巧合。

　有意思的是，這只原本只知道吃的巨魔在偶爾一次吃掉一個人類異能者後，竟然就迷上了異能者的味道，或許它的本能讓它依然在尋求進化之路？

　不管如何，這只巨魔就這麼跟著出來覓食和救人的異能者隊伍一路跟到了鐘山基地，之後便是數天糾纏，一開始鐘山基地狠狠吃了一頓虧，損失了不少人手，也導致那巨魔嘗到甜頭，索性就把基地當作了自家菜園子，餓了就過來肆掠一通。

　「走吧，該回去了。」雪裡紅收起望遠鏡。

　「我們就這麼從大門進？」蕭末猶豫。

　「不，我們從那兒直接回家。」雪裡紅伸手指向基地一方。

　蕭末抬眼看去，就見漫天漫地的雪白中，只那裡一片蒼綠特別顯眼。

　蕭末心情忽然變得極好。這是小綠吧？肯定是它，除了它，大概也沒有別的植物能在這個冷死人的時候竟然反常的滿山遍綠，還把十一太保山附近的城牆都爬滿了藤蔓。

　小綠正玩兒似的把從城牆掉下來的戰士一個個用藤蔓拖進下方的地道中。

　等把人員全部救回基地，土系異能者上前，把城牆外的地道口全部封住。

　有植物系異能者又來勾搭小綠，手中拿著現在十分寶貴的轉換能作為誘惑。小綠一藤蔓把人抽飛，搶過這次的報酬，還數了數，確定沒錯，又恢復了人獸無害的萌物模樣。

　植物系異能者︰……綠爺您不覺得多出了幾枚嗎？

　錢雲開抱起小藤貓，推了推特製眼鏡，對著那爬起來的植物異能者似笑非笑，「別傷心，你不是第一個失敗者，下次記得多帶一些轉換能。」

　勾搭小綠失敗的第n個植物系異能者︰「……綠爺，您能把多餘的轉換能退給俺嗎？那是俺的全部家產啊！」

　眾異能者一起悶笑。到了綠爺手上的能量，你還想要回來？窗戶都沒有！

　小藤貓忽然抬頭，綠油油的眼睛變得特別明亮，嘴巴跟貓一樣張開，像是在叫喚。

　那植物系異能者嚇了一跳，忙叫︰「不用還了！綠爺您別生氣，就當是俺的孝敬！」

　小藤貓跳起來，那植物系異能者發出慘叫。

　「……咦？綠爺呢？」以為自己會被抽上幾鞭的大漢松開抱頭的雙手，憨憨地抓了抓頭。

　錢雲開和王成對看，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就那麼一瞬間，綠爺就跑不見了。

　錢雲開忽然心中一動，不會是？

　「成子，走！」

　「走？去哪兒？」

　「回去。」

　*

　父親回來啦！終於回來啦！

　小綠感應到蕭末歸來，高興壞啦。天知道它為了跑去那個什麼京城，吃了多少小怪物，地下的根系長啊長，現在都不知長什麼地方去了。

　因為不辨方向？又怕父親回來和它錯過，小綠還是把主體留在了鐘山基地，在大風暴發生時，它察覺不對，立刻用根系緊固住整個十一太保山和其上建築，包括附近的城牆。

　那座屬於拾荒小隊的方形三合院更是被小綠保護得牢牢，整座建築體爬滿了藤蔓。

　那時，基地車也飛了回來。

　程宰等人第一時間把小隊所有家屬成員接入基地車居住區，包括錢雲開父母也特地從研究所接回。

　期間，大風暴來臨，所有電能停用，基地車也無法再使用，出去接人的錢雲開和王成和錢家老倆口差點被困在路上。

　還是一隻大黑狗用繩子牽引他們，硬把他們拖入地下防空洞，再由小綠通過地下根系把他們帶回十一太保山。

　拾荒小隊的人知道小綠，不知道大黑狗，但看小綠對大黑狗沒什麼敵意，大黑狗又非常通人性還救了他們，自然也就把大黑狗當作自己人看。

　那大黑狗也就此在拾荒小隊留下。

　同時，就因為小綠通過根系從防空洞中撈人，讓基地上層知道了小綠存在，之後更看出小綠在防守和固土方面的巨大威力，便通過錢雲開和王成兩人，與小綠達成交易，用轉換能雇傭它為基地做事，只不過小綠大爺真心不太好使喚。

　話說回來，小綠一感應到蕭末到了家門口，就用最快的速度奔了回去。

　別的生物還需要跑一陣子，它只要把主意識傳遞回去就行。

　於是，走到城牆下，打算攀沿藤蔓上去的蕭末就見一隻小藤貓忽然從藤蔓中撲出，一頭撞進他懷中。

　有了小綠幫忙，兩人都沒費什麼勁，小綠直接用藤蔓卷著他們一路送回十一太保山。

　蕭末和雪裡紅都注意到，這段城牆竟然無人防守，原來駐紮在十一太保山上的戰士也全部離開。

　如此，竟無人發現兩人溜進基地。

　不過十一太保山附近城牆看守會如此鬆懈，也是仗著這裡有小綠大爺在，還有一隻厲害的看門狗，要知道平時連巨魔都不敢往這兒跑。

　以前巨魔看這裡竟無人防守，想從這裡突破，差點被纏在城牆上的綠色藤蔓給吸乾，又被大黑扯掉好幾塊肉，好不容易才掙脫逃掉，之後就再也不敢靠近這片地界。

　趴在山頂上做思考者狀態的大黑狗猛地立起四肢。

　蕭末和雪裡紅也頓了下。哪來這麼大的一隻大狗？這體形都趕得上成年駿馬了。

　大黑嗅到熟悉的氣味，撲上來，停住，對著蕭末狂甩尾巴，嘴裡還發出像是思念的嗚咽聲。

　雪裡紅斜睨蕭末︰「說，你又做了什麼孽？從哪兒又勾引了這麼一隻？」

　蕭末哭笑不得，「別鬧，看著是有一點眼熟，大概也是上次救的那幾只動物中的一隻。」

　大黑低聲嗚咽，像是在回答他。

　蕭末摸摸它的大腦袋，小藤貓妒忌地一腳踹在大黑狗腦袋上。

　大黑狗也不惱，咬住蕭末衣擺，轉身帶路。

　蕭末笑，扯出衣擺，跟在大黑狗身後向山下走。上次他救了不少生物，但最後來到他身邊想要報恩的也就這只黑狗和小螳螂。嗯，小綠已經被他當兒子看，不算。

　他也不是施恩望報，只是人做了好事，對方有所回報，總比沒心沒肺要暖人，也更給人繼續做好事的動力不是？

　拾荒小隊的三合院被藤蔓包圍，小綠只在藤蔓中開了個口子，把兩人送了進去。

　大黑卻留在門口繼續守山頭，這是它給自己定的職責，大概來源於很久以前的記憶吧。

　一進小隊活動室，兩人就看到了停在房間正中央的偌大基地車。

　基地車門關著。

　蕭末一步步走到門前，抬手在門扉上敲了敲。

　基地車雖然無法開動，大量功能也無法使用，但它的大門和某些開關都可以手動機械操作，就是為了防止能源出問題和便於修理。

　同樣，車中空間的輸氧設備也可以通過手動啟動——斷電時會自動打開，只要不是在太空和非氧環境，便可以打開通氣孔，讓外界氧氣直接灌入空間，確保空間內的生物不會因為缺氧而死。

　車門被從裡面打開，熟悉的小孩聲音響起︰「程宰哥，你又忘記帶鑰匙！」

　蕭末笑了，「小飛？」

　小孩站在門口愣住，傻傻地看著門外的兩個大人。

　「怎麼，才幾天就不認識我了？」

　小飛忽然尖叫一聲跳了起來，他沒向蕭末懷裡跳，而是返身向車內跑去，一邊跑一邊叫︰「隊長回來啦！隊長和副隊長都回來啦！啊啊啊——！」

　基地車內一陣大亂，多少人一並往門口沖來。

　「小末！小雪！」這是鄧安潔——成年人輪流在家帶孩子順便看家，今天正好輪到她在家。

　「二叔！雪大哥！」這是蕭末的姪子蕭樂多。

　「隊長！副隊！」這是隊裡最小的豆丁吳小原同學。

　「老二，你終於回來啦。」這是他爹。

　「小蕭，小雪！你們終於回來了，大家擔心死你們了。」王成父母也在，這兩位身體不好，無法出去乾苦力活，和蕭老爹一起在家養養花種種菜醃點乾貨之類。王爸脾氣有點急，王媽是慢性子，兩老為人都很好，做事說話比蕭老爹靠譜得多。

　錢雲開父母不在，這兩位還沒打算退休，至今還奮鬥在第一線，哪怕現在所有機器電腦都不能使用，他們也在用土辦法做研究和保護各種標本。

　蕭末雙眼發紅，老人和孩子們都在，其他人肯定也沒事，太好了！

　之後小隊團聚的興奮歡喜自不必說，每個人都捨不得離開客廳，全都圍住蕭末和雪裡紅，紛紛詢問他們這段時間的遭遇，尤其是雪裡紅身上的變化太明顯——大家都瘦了，他反而壯了，不是說壯得多過分，而是他原來太瘦，這健康酷哥和病公子還是很不一樣的。

　後來還是鄧安潔發揮大嫂氣魄，讓眾老小全部不準再糾纏蕭和雪，讓兩人先好好休息一番，指揮大家燒熱水的燒熱水，做飯的做飯，讓等錢雲開他們回來後再好好說道。

　蕭末兩人也沒客氣，拎著幾個用煤炭燒開的大水壺，回去車中臥室好好享受了一把熱水澡，還特地泡了一會兒。

　結果也沒等到晚上，錢雲開和王成在蕭雪兩人泡澡的時候就趕回來了，不久程宰和其他成員也陸續下班回來。

　聽到蕭末和雪裡紅回來，所有人都是又高興又振奮，跟有了主心骨一樣。

　老吳拍著胸膛說今晚要做大餐。

　大家全部舉雙手雙腳同意。

　當晚，大家把許多平時不捨得吃的好東西全部拿出，誰都不捨得離開客廳，車內熱鬧得跟過年一樣。

　小綠、小螳、大黑，三隻以蕭末為中心，圍成三角形，互相瞪視。

　吳小原小朋友歪頭看了片刻，很想過來插一杠子，被小飛同學摟住脖子不放︰咱不去爭寵了，那都是小怪獸，咱們打不過它們的，乖哈。

　還是幼崽的小怪獸吳小原握拳。

　蕭末︰「……」

　大黑自認自己體型最大，要讓著兩個小的，主動退讓，蹲坐到雪裡紅腿邊。

　雪裡紅贊賞地摸摸它的背。

　大黑舒服地眯起眼睛。

　小螳螂對小綠威脅地揮舞了一下鐮刀爪。

　「唰！」一道綠影飛過，「biaji！」小螳被抽成了窗花。

　小藤貓發出一聲無聲地嬌叫，順著蕭末的大腿踩著貓步，往他懷裡一蹲。

　好啦，蕭家眾小排行出爐︰

　老大，小藤貓，江湖人稱綠爺。

　老二，小螳螂，自號螳螂老祖。

　老三，大黑，武力值不明，目測最腹黑的一個。

　老四，還沒長成的小怪獸吳小原。

　老五，林小飛。心理上的老大？最懂事的一個？

　雪裡紅瞅瞅面前的一二三四五，拉著張帥死人不償命的死人臉，把蕭末往懷裡一摟︰老闆，我的。

　手鐲裡的系統陛下︰「呵。」

　在場眾人，除了極個別人留意到這出爭寵大戲，其他人都還陷在主心骨回來的歡喜和熱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