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久別重逢
沙漠上行走,不同於陸地,速度想快也快不起來,每日都看著相同的景色,無邊無際的黃沙,驕陽似火,烤得人皮膚滾燙,乾燥的風吹得人嘴唇開裂。
然而到了晚間,溫度驟降,裹著棉襖都擋不住刺骨的寒冷。
顧懷清裹著狐裘披風,圍在篝火旁邊,還是感覺寒意沁入骨髓,不禁有些想念段明臣這個天然火爐,不管天氣多冷,抱著他就跟抱著溫暖的水袋一般。
想到段明臣,顧懷清的眼眸黯淡了幾分,禁不住想像,段明臣此刻在做什麼?自己不告而別,他有沒有著急擔憂?
當時被侯玉坤激怒,嫉妒沖昏了頭腦,令他失去了冷靜,如今仔細想想,他是過於衝動了。
畢竟相處了那麼久,他信得過段明臣的人品,不至於幹出腳踏兩條船的事情。即便段明臣真的跟侯玉坤有過什麼,那也是在認識自己之前的事了,段明臣後來對自己的感情,不可能是假的。他們兩人同甘苦共患難,好不容易在一起,怎麼能被人稍加挑撥,就輕易分開呢?
至少,他應該聽一聽段明臣的解釋,讓他把話說清楚,他對侯玉坤到底是什麼感情?他對自己,又是什麼態度?
顧懷清仰頭望著天邊懸掛的一輪圓月,清冷的銀輝灑在無垠的大漠,墨藍色的天空鑲嵌著無數繁星,銀河宛如一條淡淡的乳白色輕紗,懸浮於夜空之中,此情此景,美如夢幻。
托利望著顧懷清略帶憂鬱的側臉,恨不得用手抹平他眉間的憂傷。
托利在顧懷清身邊盤膝坐下,柔聲問:「懷清弟弟,在想什麼?」
「我在想,牛郎和織女的傳說。」顧懷清看托利一臉不解,便指著天空,給他講述著名的牛郎織女的傳說,「你看那條乳白色的長練,就是銀河,銀河的兩邊各有一顆星星,就是牛郎和織女……」
托利聽完顧懷清的故事,嘆了一聲:「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呢。」
「也不能算悲傷吧,至少他們深愛彼此,而且一年也能見上一回。正所謂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托利似懂非懂的嗯了一聲,說道:「我也給你講個故事,是我們國家流傳的民間故事。
相傳有一個殘暴多疑的國王,因為他的王后行為不端,所以恨透了天下的女子。他深深厭惡女子,存心報復,每天都娶一位少女,但過一夜之後便將她殺死,許許多多的少女因此而喪生。
宰相有一位美麗聰慧的女兒,她想拯救千千萬萬的無辜少女,便主動要求嫁給國王。她每天晚上都給國王講故事,但只講開頭和中間,不講結尾。國王為了知道結局,就不得不讓她多活一天,如此日復一日,故事講了一千零一夜,國王終於被感動,深深的愛上了她,兩人白頭偕老,恩愛一生。」
顧懷清覺得有趣,便問道:「那女子說的是什麼故事,一定很精彩吧?」
「那是自然的,故事一個比一個精彩,否則怎麼能讓國王欲罷不能呢?」托利微笑道,「你想不想聽?」
托利琉璃色的眸子在星空下閃動著柔和溫暖的光芒,顧懷清忍不住點了點頭。
托利調整了一下坐姿,靠在帳篷上,一腿彎曲一腿伸直,讓顧懷清枕在他的一條大腿上,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來。
「那我今天就給你講一個故事,名字叫漁夫、魔鬼和金魚的故事。從前,在大海邊,住著一個貧苦的漁夫……」
顧懷清像個孩童一般,認真的聽著故事,還不時提問。
托利講完一個故事,顧懷清意猶未盡,又纏著他再說下去,托利只好繼續講下一個。
如此一個又一個的故事,將顧懷清帶入神奇的異國風情,也讓他體會到從未有過的親情溫暖。
顧懷清記得兒時,他美麗溫柔的娘親也是這般,將幼小的他摟在懷裡,講故事給他聽,可惜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兒了。
隨從阿泰遠遠的看著他們,柔和的星光下,兄弟倆親密的依偎,弟弟依賴的躺在哥哥腿上,哥哥則撫摸著他的頭髮,語調輕柔的給他講故事。
若不是親眼看見,真是難以想像,托利王子殿下竟然還有如此溫柔的一面,平時他可是很嚴厲的呢!
不知過了多久,月亮從東邊移至西邊,東方啟明星升起。
托利望著沉睡在身側的顧懷清,濃密捲翹的睫毛投射在眼瞼下方,形成深深的陰影。
托利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他對顧懷清撒了謊,顧懷清中馬賊的飛鏢並不是只淬了麻醉藥,而是一種罕見的慢性毒,中者初始並不會察覺不適,但若是一個月內不解毒,毒性就會侵入眼睛,最終會雙目失明。
托利身邊沒有解藥,只能暫時用內力壓制住毒性,延緩其發作的時間。
要解這種毒需要用千年雪蓮和幾種珍貴藥材,他已派人回國去尋找,但是千年雪蓮數量稀少,未必能在短時間內找到。
托利低頭望著他,顧懷清的睡顏如此寧靜祥和,身體畏冷似的蜷縮起來。
托利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摸了摸他柔順的青絲,將身上的厚毛氈解下來,蓋在顧懷清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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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清隨著托利率領的隊伍,在茫茫的沙漠裡又跋涉了三天,終於接近了羊皮書上所記載的西昌國古都。
西昌古都所在的地勢很奇特,屹立在一整塊巨大無比的赤紅色岩石上,遠遠望去,像是一頭雄踞高地的雄獅。古都雖已廢棄數百年,卻依然氣勢非凡,依稀可以想像當年繁華的盛況。
地上出現了一條乾涸的河床,河道兩旁長著稀疏的枯草和灌木,可以看出曾經有人居住和耕種的痕跡。
走在隊伍前面的阿泰突然勒馬停下,指著前方的路面,驚訝道:「殿下快看,有馬蹄印!」
托利和顧懷清聞言躍下馬背,上前查看,果然看到砂石小徑上有一串串雜亂的馬蹄印。
顧懷清皺眉道:「馬蹄印子多而繁雜,而且大小不一,說明走過的馬匹數量還不少。」
托利點頭道:「馬蹄足有碗口大,可見不是野馬,也不是中原馬種,而是訓練有素的戰馬。馬蹄鐵有不同的形狀,應該是隸屬於不同的隊伍。」
顧懷清和托利對視一眼,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凝重,莫非還有別人跟他們的目的一致,也是去往西昌古都尋寶?而且從馬蹄的形狀看,很可能還不止一撥人?
顧懷清沉吟道:「無妨,即使還有旁人前來尋寶,但他們手裡沒有藏寶圖,無法進入,也是徒勞無功的,我們只管按照原計畫行事,無需在意他人。」
托利表示贊同,於是一行人重新上馬,繼續前進。
黃砂石漸漸變成赤色的岩石,山勢越來越高,道路也越發崎嶇,狹窄處僅容一人一騎通過。
又走了大約兩個時辰,他們終於攀登上岩石山頂,眼前豁然開朗,山頂竟是一片開闊平坦的平地,足有幾畝地大小。
在這片寬闊的平地上,有穿著黃、黑、青、紅四種不同服色的隊伍,每支隊伍有數百人,各踞一角,呈現出對峙的姿態,雖然並未動手,但氣氛十分緊張,戰鬥彷彿一觸即發。
托利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低聲給顧懷清介紹道:「穿黃色衣服的是吐蕃軍隊,為首的那個光頭紅衣喇嘛叫做樊尼,是吐蕃國國師,一身武功深不可測。
穿黑衣的是韃靼軍隊,隊伍最前頭身高八尺、像個黑鐵塔的將軍,名叫蒙塔,是韃靼國第一勇士,據說能徒手撕裂豹子,力拔三軍,彪悍無比。
至於,穿青衣的那一夥人……」
顧懷清目露恨意,道:「我認識他們,是在魔鬼沙漠追殺我的那伙馬賊,為首的禿瓢就是馬賊頭子馬大鬍子!」
最後,顧懷清的目光落在紅色的隊伍上,他們穿著大齊軍隊統一的紅色窄袖圓領衫,外罩銀色齊腰甲,頭紮紅頭巾。為首的將領穿著一身錦衣衛赤紅色飛魚曳撒,赫然是久未見面的段明臣!
在場的四隊人馬幾乎是同時注意到又來了一支穿白袍的隊伍,從他們獨特的服飾猜出是烏孫國的軍隊,烏孫國是近年來迅速崛起的西域強國,讓人不得不忌憚幾分。
段明臣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混在烏孫國隊伍裡的顧懷清,立刻拍馬奔過來,不過還未接近顧懷清,就被烏孫國武士攔住。
「懷清,你……你沒事就好!」段明臣高聲喚道,神情十分激動。
一個身材高瘦的黑衣青年也緊隨而至,滾落馬鞍,單膝跪在顧懷清的馬前,道:「主人,您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
顧懷清沒料到會在這裡遇見段明臣和小黑,心中也不免驚喜萬分,不過,他並不打算馬上就原諒段明臣,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好在段明臣的身後看到沒有侯玉坤的身影,這讓顧懷清的臉色多少明快了一些。
顧懷清示意烏孫國武士讓開,走到兩人面前,淡然一笑道:「段兄,小黑,你們怎麼會來這裡?」
顧懷清冷淡的態度讓段明臣心口微澀,不過看到心上人安然無恙,牽掛多日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段明臣柔聲道:「那一天你走之後,我遍尋不到你,只好來到這裡等你。我答應過你,要陪你一起尋找寶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