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圖窮匕見
顧懷清似笑非笑的看了蕭玨一眼:「大抵是因為嫉妒吧。嫉妒會讓人喪失判斷力,失去理智,暴露出內心最醜惡的一面。人們常說,女子善妒,但其實男子也並無不同。孔寒松暗戀世子,我相信世子不會毫無察覺吧?」
蕭玨沉默了一下,不情願的點頭承認,但還是堅持道:「但我對他沒有什麼感覺,也從未對他假以辭色。」
顧懷清道:「察覺到孔寒松暗戀世子的,並不止你一個,假秦御也發覺了。孔寒松是孔老夫子之子,住在湖心島,就在天一閣旁邊,若是與他交好,肯定有助於他行事。既然他假扮世子欺騙過汪子瑜,那麼應付從未跟世子有深交、卻對世子心存愛慕的孔寒松,豈不是手到擒來?
所以說,李夫子畫中與孔寒松歡好之人,不是世子,而是假秦御。你們身材相似,除非兩個人脫了衣服對比,發現膚色和肌肉不同,否則是很難辨出真假的,孔寒松就是這樣被矇蔽了。」
蕭玨恍然大悟:「難怪最近孔寒松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有時候還會偷偷跟我說莫名其妙的話。」
顧懷清繼續道:「也許出於偶然,也許是故意設計,總之那一晚孔寒松尾隨顏俊,而顏俊可能因為世子即將被賜婚一事心情不佳,到雪香園散心,孔寒松嫉妒顏俊跟世子的關係,便起了歹心,用石頭砸暈了他,再推入蓮池之中,令他溺水而亡。第二天,孔寒松又裝作不小心發現了顏俊的屍體,賊喊捉賊的叫囂開來。」
「該死的,就因為嫉妒就殺了顏俊,他也太惡毒了,活該會……哼!」蕭玨怨恨的瞪著地上躺屍的孔寒松,若是沒有旁人在場,說不定他還會上去踩幾腳洩憤。
冰心又問:「那孔寒松為何被殺,殺死他的又是誰?凶手穿的衣服為何會出現在蕭世子的房間?」
顧懷清道:「顏俊被害後,我們在用晚膳的時候,孔老夫子跑過來,說天一閣丟了一本書,就是西昌國的羊皮書。你們還記不記得,當時孔寒松怎麼勸他父親的?」顧懷清頓了一頓,故意壓低嗓音,學著孔寒松的口吻道,「父親,天一閣的鑰匙您一直隨身收藏,時刻不離身,而且我們就住在旁邊,大夥都知道那裡是禁地,平時根本沒有人接近天一閣。除非有人有另一把鑰匙,趁人不備,偷偷的開門潛入天一閣竊書……」
「凶手見顏俊之死引發了一些混亂,孔老夫子病了,書院對於天一閣的戒備也放鬆了,他就想渾水摸魚,但是他很狡猾,還是假扮成世子的模樣,偷偷用鑰匙打開天一閣的門,進去盜取了那本羊皮書。然而,不巧的是,他的行為恰好被孔寒松看到。
孔寒松被害驗證了一句話:禍從口出。他看到了凶手潛入天一閣盜書,但卻選擇了隱瞞實情,反而幫著勸他父親。他以為他幫了世子一個大忙,還能藉機提出一些條件。陷入愛情的人總是盲目的,何況,他本就不是個道德高尚、明辨是非的人。
孔寒松說上面那番話時,是當著大傢伙的面的,當時在場的人跟現在的是一樣的。我還注意到,他說話時多看了世子一眼,然而世子不知情,自然沒有領會他的暗示。可是凶手也在場,這番話落入了他的耳中,他知道孔寒松看見自己潛入天一閣盜書,若你是凶手,你會怎麼辦?」
「自然是殺人滅口……」李笠嘆道。
「對,不僅是殺人滅口,而且還要栽贓陷害。他穿上白色深衣,假扮世子誘殺孔寒松,孔寒松臨死前拽下一個衣角,他就將計就計,將身上的深衣脫下,偷偷潛入世子的房間,替換了世子的衣服,反正這衣服本就是相同款式和面料,世子也不會覺察到。這樣子,等人發現孔寒松的屍體,就會發現他手中的布片是從世子的深衣上扯下的,世子就會被栽贓嫁禍,頂替他成為嫌疑犯。」
冰心聽完,只覺遍體生寒,喃喃地道:「天哪,經您這麼一分析,簡直歷歷在目。」
眾人都用驚懼的目光望向假秦御,自動退開幾步,拉開跟他的距離。
假秦御淡漠的眼神終於變了,臉上浮現起一絲獰惡的笑容。眾人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他已經嗖的竄到顧懷清的身邊。
「顧大人,小心!」
可惜遲了一步,假秦御一下子衝到顧懷清身邊,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抵住他的脖頸:「不許動,否則我就殺了他!」
顧懷清卻面不改色,淡淡的道:「我勸你不要再負隅頑抗,你是跑不掉的。」
假秦御哈哈大笑,輕薄的在顧懷清的腰上捏了一把:「就算是跑不掉,有顧公公這樣的美人陪我去死,也夠本了,只可惜,沒有能夠嘗一嘗你的滋味兒,實在是遺……」
遺憾的憾字還沒說出口,只見顧懷清攏在袖子裡的手突然伸出,竟然赤手抓向匕首的鋒刃。
他這一下太過突然,假秦御一來不知顧懷清的武功深淺,二來也沒料到他會不顧受傷的拚命。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顧懷清的手迅捷無比的抓住了匕首,另一隻手則橫劈向假秦御的手腕,假秦御若是不放手,手腕就要被廢了,他當機立斷的鬆開手,顧懷清則趁機搶下匕首,脫離了箝制。
令人驚奇的是,他那隻抓住匕首鋒刃的手卻一點都沒有出血受傷,原來他早就戴上了段明臣送他的鮫皮手套,那手套半透明的,薄如蟬翼,戴在手上幾乎看不出來,但卻刀槍不入,百毒不侵,著實是件寶物。
假秦御也是反應極快,見綁架不成,也不戀戰,毫不停頓的飛身衝向大門,企圖逃走。
眾人都發出一聲驚呼,只有顧懷清心中暗道:「段明臣啊段明臣,剩下就看你的了!」
假秦御剛衝到門口,就感覺迎面而來一股剛勁無比的掌風,他收勢不及,正中胸口,頓時被彈回會客廳,如斷線的紙鳶被拋出一丈多,重重的摔在地上。
假秦御滿臉痛苦,張嘴吐出一口鮮血,段明臣揉身而上,一腳踢中他的右手,只聽咔嚓一聲,假秦御一聲慘呼,腕骨被踢得粉碎。
段明臣趁勢疾點他胸口要穴,然後在他臉上一抹,撕下來一張薄薄的□□,露出一張陰鷙蒼白的臉孔。
段明臣居高臨下的望著那人,說道:「喬鷹,曾是八卦門下首徒,六年前因為□□師弟而被逐出師門,之後四處流竄作案,身上背了十多起命案,都是年輕俊美的書生,後來被通緝追殺,不得不逃亡西域,兩個月前卻受烏孫國國王重金僱傭,偷換身份,改頭換面,回到大齊,並且在書院犯下兩起人命案。」
喬鷹眼神閃爍,嘴巴卻依然強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什麼都沒做過!」
段明臣冷笑道:「哼,不承認沒關係,只要你熬得過錦衣衛的十八般酷刑。」
喬鷹的臉變了顏色,可惜他穴位被制,便是想自戕也不行了。段明臣吩咐錦衣衛上前綁了喬鷹,將他押入錦衣衛北鎮撫司。
至此,這位凶殘狡詐的兇犯終於落網,眾人在唏噓中散去,今晚大夥兒終於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顧懷清也暢快的舒了一口氣,褪下鮫皮手套,小心的疊好揣入懷裡,抬頭卻發現段明臣黑著一張臉。
「你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顧懷清不解的問道。
「……」段明臣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突然上前抱住他的腰,悶悶的說道,「你方才太冒失了!那喬鷹武功不弱,又奸詐狡猾,萬一傷到了你怎麼辦?」
原來是關心自己,顧懷清心裡又甜蜜又得意,握住段明臣的手,說道:「這不是想試試你送我的寶貝嗎?」 「下次不許冒險,聽到沒?」段明臣霸道的抱緊他,「剛才看到他那樣抱著你,我恨不得剁碎了他!」
遲鈍的顧懷清這才醒悟過來:「怪不得剛才你要廢他一隻手!我就說,他都被你打得重傷吐血,無力再戰,為何你還要踢碎他的手腕,原來是因為這個……」
「哼,這算什麼,等進了錦衣衛鎮撫司,保管他恨不得從來沒被爹娘生出來過。」
「嘖嘖,這算不算是公報私仇啊,正直的段大人?」
顧懷清揶揄打趣,卻被段明臣一把按在牆上,以吻封緘……
果然不出段明臣所料,錦衣衛的十八般酷刑沒用幾樣,喬鷹就熬不住,老老實實的招了。
根據他交代的,錦衣衛從演武場的更衣室暗道里,找到了一張酷似蕭玨的□□和仿冒蕭玨的衣服飾品,還有那一本丟失的西昌國羊皮書。
段明臣不敢怠慢,將西昌國羊皮書呈交給皇帝蕭璟,不管裡面是否有藏寶圖,交給皇帝保管總是沒錯。
愛子被人殺害,永安侯夫人自然是悲痛欲絕,想要找孔家報仇,但是孔寒松已死,孔老夫子年邁體弱,又痛心愛子之死,經不起打擊,沒多久就病逝了。孔家也沒有什麼旁系親人,侯夫人也只能無奈,但對蕭玨還是遷怒不已,從此斷了跟安王府的交情。
安王世子蕭玨經此一劫,也痛定思過,雖然三個人都不是他殺的,但也是因為他的風流多情,才導致這樣的慘案。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蕭玨自覺罪孽深重,向皇帝請求入廟修行,一來是悔過自新,二來為皇室祈福。蕭璟念其心善,予以准奏。
經歷了這樣一場風波,晉江書院元氣大傷,名譽受損,但冰心也從中得到教訓,從此放下名利之心,嚴謹治學,整肅學風,嚴禁學生之間曖昧苟且,對於教師的甄選也更加嚴格。
經過幾年的整頓,晉江學院重新擦亮了招牌,名聲比之前更盛,為大齊培養出無數棟樑之材,此乃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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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聯手破獲破一樁奇案,段明臣和顧懷清得到皇帝的賞賜嘉獎自不用說。
段明臣也兌現承諾,請顧懷清到仙客來吃飯。
其實,這仙客來也就是名聲在外,要說有多美味,其實未必,可能還不如段夫人的手藝呢,但是請吃飯講究個情調,因此,段明臣痛下血本,包下一間頂樓的雅座,點了一大桌菜,還叫了一壺狀元紅。
顧懷清終於又吃到了他心心唸唸許久的翡翠八寶鴨,又有段明臣在旁邊慇勤的端茶夾菜,心中自是滿足無比。
酒足飯飽,顧懷清伸出舌頭,輕輕舔掉嘴角的醬汁,俊美無瑕的臉在燈火下越發動人。
段明臣趁著酒酣情熱,摟住顧懷清抱到腿上,頭擱在頸窩處嗅著他恬淡的氣味,手撫摸著他精瘦柔韌的腰脖,明明沒有飲幾杯酒,卻已醺然欲醉。
顧懷清抓住段明臣在他身上亂動的手,猶豫了一下,方才輕聲道:「大哥,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