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老舊的街道，昏黃的燈光，白雪覆蓋的純白世界，一個穿著紅色小棉襖的三歲小孩眨著眼看著蹲在他面前神色憔悴的女人。

　「小辰，媽媽去買點東西，在這裡等一下媽媽好嗎？」女人揉著小孩的腦袋輕聲道，眼底是化不開的憂鬱。

　小孩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抓著女人的衣角不放手，小小聲的喊道：「媽媽……」

　「乖，聽話。」女人皺了皺眉，語氣強硬了點。

　小孩垂下頭，羽扇般的睫毛在稚嫩的臉上留下小小的陰影，緩緩鬆開了手。

　女人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兩步又走回來想抱他，女人的動作被小孩輕輕躲過，揚起巴掌大的小臉，漠然道：「不是很著急麼？走吧。」

　女人微愣，只是低聲說了一句「媽媽愛你」就轉身離開，留給小孩的是一個淡淡的背影以及一大袋食品。

　小孩勾起唇角，冷笑，悲涼的看著女人上了一輛黑色轎車，不哭不鬧的守著食品，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愛憐的落在小孩肩頭。

　媽媽愛你？呵……她對他的愛比起對自己的愛算得了什麼？

　葉洛辰靜靜的看著小孩孤獨的蹲在孤兒院門口，腳邊是一大袋食品，冰冷的冬夜比起冷凍的心算什麼？

　還在乎麼？葉洛辰漠然的看著小孩，不，那是她的錯，他為什麼要替她承受？他明明是受害者，為什麼那個女人死的時候要他去原諒他就必須去原諒？

　畫面轉換，白色病房內，一個乾瘦如柴的女人愧疚的看著他，她的身邊早就兒孫滿堂，葉洛辰就這麼看著她，對於她說的那些理由置之不理。

　女人的兒子罵他冷血，罵他無情，女人則哭訴著要他照顧她的兒子們，因為他有錢。

　他是怎麼說的來著？「那是你的兒子，不是我的兄弟，而我的母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死了。」是了，葉洛辰是這麼說的。

　不顧女人一家的謾罵，葉洛辰戴上墨鏡離去。很可悲，他竟然還在奢望那個女人給他所謂的「母愛」。

　黑暗，鋪天蓋地的黑暗襲來，寒冷，一如三歲那年的冬夜般寒冷。

　「他們都該死。」一個聲音小聲卻清晰的說道，那是小時候的他的聲音。

　葉洛辰贊同的「嗯」了一聲，是的，他們死不足惜。

　畫面又轉換到竹屋，在裡面的一切都是他所希冀的那樣，平淡而幸福。葉洛辰微笑著，他不是一個人，他也有家人……

　「美好麼？開心麼？很可惜，這些都是假的。」話音剛落，夢境破碎，世界一片灰暗，冷的刺骨。

　「假的？」葉洛辰皺著眉喃喃自語，怎麼會是假的？他明明都經歷過，都感受過……

　「你這種性格會得到自己想要的麼？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罷了，而現在，夢該醒了。」隨著聲音說的話，黑暗驅散，葉洛辰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醒了！病人醒了！」查房的小護士驚叫道，葉洛辰不悅的皺了皺眉，下一秒恢復成面癱臉。

　不一會，醫生們魚貫而入，一通檢查後，主治醫師道：「沒事了，都好了。」

　「謝謝醫生。」葉洛辰不咸不淡的說道。

　主治醫師笑了笑，道：「下次走路小心點，樓上掉仙人球下來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仙人球？葉洛辰不由得蹙眉，他好像是被仙人球給砸了……拿起旁邊的手機，撥了個電話給助理：「喂？我在xx醫院，過來接我。」說罷就掛了電話，敢砸他？這件事必須要報警告那個人，居然敢高空拋物？活的不耐煩了是吧？

　主治醫師看他沒啥事了就讓其他人走了，道：「有什麼事再通知我。」

　「嗯。」葉洛辰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等人都走了，葉洛辰換了衣服走出來的時候頓了頓，好像……忘記了什麼？算了，既然是忘記了的，那就說明不太重要吧？否則他怎麼會忘記？

　出了醫院的大門口，一輛銀白色跑車旁站著他的助理——小王。

　「老闆。」小王微笑著打開車門。

　「嗯，查查是誰砸的我，把醫藥費砸他們臉上，聯繫律師，告他們企圖謀財害命。」葉洛辰頂著面癱臉淡淡的說道，認真的神情好像別人真的想謀財害命似的。

　小王嘴角一抽，自家老闆還真是睚眥必報啊……「好的老闆。」

　一個小時的車程後，跑車停在了一棟復古式的樓閣前，小庭水榭美不勝收。沒錯，這就是葉老闆的家。

　葉洛辰下了車就進屋，小王識趣的把車開走，老闆就是這樣，不說話的時候就說明不需要你了，也就是你可以走了。老闆雖然脾氣很大，但對員工真心好，小車給你買，保險金給你交，節假日也有，從不無薪或低薪加班，大家都以為老闆會虧本，結果人家錢越來越多，但他們從不嫉妒，羨慕是肯定的。

　外面是復古式裡面的格局是歐式，很明顯的兩極分化，要一般人來弄絕對不會弄成這個樣子，但葉洛辰是誰？他能是一般人麼？審美觀自然也就不能用一般人的來衡量。

　空蕩蕩的房子寂靜無聲，葉洛辰把西裝脫下放在沙發上，把自己扔在臥室的大床上，呆呆的看著天花板，盯了一會就打開了電腦，辦公。

　只有無窮無盡的工作才能讓他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義，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有時候他懷疑自己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別人想要的錢他不缺，想要的美女、豪車，他若是想要也不缺，可是，他沒有一丁點的真實感，他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不知道，他現在也不想知道了。屬於小孩子的天真無邪他似乎從來沒有過，彷彿一生下來就知道什麼，可他又不記得自己知道什麼。

　華美的房間，靜的只剩下敲打鍵盤的聲音。

　心裡好空……鍵盤上的那雙白皙的手頓了頓，他要一直這麼活下去？葉洛辰甩了甩頭繼續工作，嘲諷的笑了笑，他一直都是這麼過的不是麼？

　快到中飯的時間，葉洛辰停了下來，洗了手就開始做飯，「今天吃小雞燉蘑菇，你們都要好好補一下。」

　沒人應答，葉洛辰手裡的刀停在了半空，他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家裡一直沒人啊，他們？他們是誰？

　葉洛辰嘆了一口氣，被砸糊塗了麼？繼續做菜……燉了倆小時，可謂是色香味俱全，葉洛辰把菜擺上桌，剛想開口喊吃飯了，瞬間愣住，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嚥下要說的話，葉洛辰坐下吃飯。一個菜一個人吃剛剛好，無論飯菜如何好吃，葉洛辰吃在嘴裡都如同嚼蠟，例行公事般吃完，洗碗，做好一切。

　下午倒是不工作了，去了繡房繡花，他喜歡古裝，也喜歡繡花，繡花的時候可以把思緒放空，只專注於手裡的針線就好。

　繡房裡放了很多漂亮的繡品，那是一件件的藝術品，哪一件拿出去拍賣都可以上百萬。

　葉洛辰手中的針線快速翻飛，不一會，一朵漂亮的祥雲就繡了出來。「沐子昕，你喜歡哪個顏色？」

　遲遲沒有等到回答，葉洛辰回頭一看，突然記不得之前他說了什麼，好像是喊了什麼人……搖搖頭，葉洛辰繼續繡，一個下午便完成了一件男士白色長袍，尺寸有點眼熟，但並不是他的。

　葉洛辰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提前老年痴呆了？還是精神分裂了？唉，下次去看看心理醫生好了。

　晚上，葉洛辰躺在大床上怎麼睡都睡不著，總覺得不夠暖和……這是夏天好不好？他怎麼會覺得冷？一夜難眠，第二天葉洛辰去看心理醫生。

　「你總是覺得家裡應該還有幾個人是吧？」中年醫生和藹的看著他問道。

　葉洛辰認真的點點頭。

　醫生道：「你不應該來看心理醫生，你應該去找個女人或者男人結婚，你這是孤獨久了的結果，只要結婚了就好了。」

　葉洛辰：「……」男人？什麼鬼！（小王：老闆，你公開出櫃了啊，全世界人民都曉得你是個同性戀……）

　出了心理診所，葉洛辰開著車漫無目的的在大街遊蕩，不知不覺到了以前的孤兒院門口。

　葉洛辰想了想，停好車子，下了車，站在孤兒院門口看著裡面三三兩兩的小孩在做遊戲，淡漠的眼眸浮現一抹溫柔。

　「叮鈴鈴——」上課鈴聲響起，小孩們一路狂奔進教室。

　葉洛辰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朗朗的讀書聲在安靜的孤兒院裡飄蕩。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人之初，性本善。」葉洛辰喃喃自語，他以前跟別人唸過嗎？那個人……

　葉洛辰皺了皺眉，一個小小的身影浮現在腦海裡，那是誰？

　「人之初，性本善。是不是這樣念的啊？嫂嫂？」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他。

　頭……好疼！葉洛辰捧著頭蹲了下來。「是不是啊？嫂嫂？」聲音在腦海中迴蕩。

　他是誰？我……又是誰？